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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猎鲸人上的大副与诱饵

    当林岛成为海平面上一个黑点之时,昨晚营救多隆的硕大黑船已经位于一船队之首,不知向着何处缓缓前进。

    这是一艘老式的三桅帆船,前桅白色横帆上绣着一条灰色的鲸鱼尾。很明显,这可能就是多隆曾经说过的捕鲸快船。

    多隆的右手不停地摩挲着阔别已久的猎鲸人号之船舵,感受着这片成吉思中海微咸的海风,他终于重回了大海的怀抱。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把他关了五年为什么现在才将他捞出来?

    “尊敬的老船长,”一只毛茸茸的左手搭在了与之右手相对之处,两手共持着船舵,“可别怪您曾经的大副现在才来就您,实在是这些年我听吩咐都在成吉思中海南域做着大生意买卖。这不刚调回北域,我就赶来营救您?”

    多隆看着这个曾经唯他马首是瞻,现如今与其分庭抗礼之人,心中不免想道:以林岛海崖牢那些老弱病残之力,但凡有心,都不会白白耗费一个年轻海盗船长的五年大好时光。可这事实两人也只能心照不宣,嘴上的说法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猎鲸人自我入狱以来,在你手中有了多少斩获?”多隆的右手牢牢地握住了舵柄,好似彰显了他想重新掌控猎鲸人号的心。

    “须鲸三十七头,齿鲸十八头。”多隆的大副顿了顿,继而说道:“利维坦……”

    “什么,你还捕到过利维坦?”多隆瞬间撒了握住船舵的右手,快步走上前去,两只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抓紧了大副的肩膀。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说利维坦一头都没有。”大副看似慌乱的表情完美地掩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哼,厄尔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多隆,才能捕到利维坦,其他人没有这个资格。如果不是五年前你有幸在猎鲸人号之上,你连着利维坦的样子都见不到。”多隆放开了双手。

    厄尔瓜只觉得刚刚被两个火钳掐着的肩膀突然一松,便朝着正在洗甲板、擦炮管的海盗们大喊了一声“右满舵”,整艘猎鲸人号附和之声不绝如缕。多隆复杂地看着厄尔瓜,好像在等他的一个交待。

    “忘了告诉您了,老船长。五年以来,我都是猎鲸人号的船长,那位也默认了此事。”说罢,全速转动船舵之后,就将船舵的控制权交给了侯在其身后的掌舵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当多隆被厄尔瓜亲手捞上猎鲸人号时,他本以为当年的那个大副还是那个他从黑市的奴隶笼子中带回来的孩子。可当他的手与自己的手共掌船舵之时,多隆却生出了怀疑,直到刚才的那一声“右满舵”,他才发现,船员们看向他的眼神比投与一个俘虏的眼神还要低下哎。

    原来,这早已不是他的猎鲸人号了。

    厄尔瓜一边走下掌舵台,一边说道:“老船长,这次捞你出来除了我力排众议以外,那位也出了不少力,想必你不会让他失望吧。你太久没登船了,这猎鲸人号除了名字以外,其他的都改得七七八八了,哦对了,船长室当然还是在掌舵台下面的,就是换了人住罢了。”

    多隆又轻轻地摸了摸船舵,发现那个小伙子眼中的不满,随即也下了舵台,跟着厄尔瓜进了船长室。

    林岛小镇领主府内。

    “弓三长!”常年以慈眉善目示人的扒皮老鼠霍铁斛今天却将案几上的银质器皿扔得东一只西一只,大奴隶忙不迭地来回捡取。

    面对小领主霍铁斛的愤怒,谁人还能如此处之泰安,不管不顾地以袖珍骨刀刮着眉毛?

    上前一看,此人三角眼吊梢眉黑纱覆面,正是那幕后黑手张三哥!

    “弓三长,花差花差逃了!”霍铁斛阴沉且突然平静地阐述了一个事实。

    “我知道。”回答是如此的水波不惊。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霍铁斛背着双手,不怒自威,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不外乎就是这个道理了。

    “是啊,我知道个屁,可我知道小领主大人,盘踞林岛多年,苦于从未遇上大案、要案、特案,就此无法回骈偶城述职。七大城邦的规矩就是,外放小领主唯破获重大案件者可回总城述职,述职后方可晋为大领主,有一片更大的辖区。”弓三长玩味地看着面前急于回总城述职以求更进一步的霍铁斛。

    “我已经三十九了,明年之前若是再无法回城述职,此生就绝无可能有晋升大领主之日了。”霍铁斛声音骤低,整给房间瞬间变得阴冷了许多。

    “我已经听从了你的吩咐,送了你一场案子,人证物证俱在。你回城述职本就稳稳当当,靠着你这些年在林岛收拢的旧族、榨取的民脂民膏去那骈偶城左右打点、上下走动,一个区区的大领主不成问题。”弓三长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哪有当天被花差花差举过头顶的凄凄惨惨戚戚之状。

    “可是花差花差逃了!谁能担保,哪天他不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对手面前将林岛的事情托盘而出?”霍铁斛走上前对在弓三长耳边轻语。

    “他不是逃,是畏罪自杀。你自此乘坐快船赶往骈偶城最快只要七日,述职请擢的时间不过两月罢了。我算他那花差花差没日没夜地游上两月,都赶不到骈偶城。再说了,他不过一个区区的林岛小民,知道七大城邦吗?知道骈偶城在哪吗?”弓三长扭过头,直视着这只扒皮老鼠绿油油的骨碌眼珠。

    “请弓师教我。”霍铁斛连忙单膝跪于其前,竟是向其行了个小领主晋大领主之时对城主行的受任礼。

    “虽说花差花差在林岛算是实打实的高人一等,可他这身材,要是真想去那无名无姓馆中找个相仿的,想必也是不难吧。”说罢,弓三长就站起了身子,将一直为其把玩的骨刀扔在霍铁斛面前,转身出了领主府。经过大奴隶之时,还不忘回身赞了一句。

    “霍大领主,你确实是给聪明人。”

    霍铁斛起身看着弓三长离开的方向,一时无话,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成吉思中海北域外围。

    圆月当空之下,六艘小型双桅帆船拱卫着居中的猎鲸人号。

    多隆坐在设于船身至前往外沿伸了三丈之远的叉鲸台上,看着随海风微微摇晃的数根捕鲸叉,脑海中不免想起了五年前他站于此地,对着那头巨鲸一跃,持叉刺其眼。沾染在捕鲸叉头之上的毒药曼陀罗瞬间进入了利维坦的脑中,巨鲸吃痛,只顾游弋逃离。猎鲸人死追不停,终于在成吉思中海海眼三海里前发现了正在下沉的利维坦,最后一边施以曼陀罗麻痹一边绳索拖拽,才侥幸带回了北域贸掠港。

    “那个老疯子,把我救出来。没想到是为了找到一头更大的利维坦,我说猎鲸人号怎么会需要这六只玩具累赘。”多隆默默地走下叉鲸台,无所事事地躺在甲板之上,望着那轮圆月,呐呐自语:“手中刀何时能成为那执刀人?”

    突然,脑海中想到了他还带了个林岛人一起上船!

    第二天海雾散尽,多隆早早地就坐在了船长室门口。年久失修且未上棕油的木门被应声推开,厄尔瓜精神饱满地走了出来,无视了多隆就准备上掌托台,检查舵手是否用心。

    “厄尔瓜,和我一起被救上船的那个林岛人呢?”

    “什么林岛人,看他的样子难道不是一个东方人?”

    “照你这么说,哪个东方人长成他这个鬼样子,最多是个色目人。”

    “他今天除了诱饵什么都不是。”

    “哦?”厄尔瓜看着多隆,一时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多隆跟他说了计划,才想起当年的那一幕。

    “左满舵,朝成吉思中海全速前进。”厄尔瓜下达指令,一声声“左满舵”响彻北域外围。

    时值正午,虽说以至初冬,可于海眼外围游弋的猎鲸人船队在烈日直晒之下还是感到燥热难当,可船长与老船长下令不准下水,众船员只得听命。

    所幸的是,捕鲸台上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四名船员从甲板下抬出了巨型麻袋,也不知道里面是装的什么劳什子?

    多隆与厄尔瓜站在掌舵台上看着麻袋,眉头紧皱,疑惑道:“怎么一动不动?难不成是死了?要知道你第二块海石都没能砸死他。”

    “不过是下了点曼陀罗罢了,中途醒了一次。手底下的人说太闹腾了,寻死觅活,不知好歹,我也没办法。现在只能满足他这个愿望了。”厄尔瓜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多隆突然闭上了双眼,厄尔瓜也不知道其打得什么算盘。

    寻死觅活,那他不是后面与我说话之人,死了便死了吧。厄尔瓜看似对我的计划感到意外,只不过是他不想用船员的命去赌这一把罢了,那就我来吧。多隆睁开了双眼,下定决心后,大声喝道:“将他吊在捕鲸台上,麻袋周围淋满血肉内脏;猎鲸人巡航海眼外围,六艘双桅帆船以二二二之数,分别抛锚于外围东、西、南处,一路上倒入沙丁鱼泥。谁把关之地有异常,燃放烟雾。”

    众人不语,都在等待厄尔瓜的命令。

    “还要我重复一遍吗,听不清你们新任大副的话吗?”厄尔瓜斥责道。

    就这样,猎鲸人船队在一声声“大副”中,暂时逐渐回到了多隆的手中。

    一股浓烈的腥气刺激到了花差花差的嗅觉,本想下意识坐起身来的他却因为突如其来的闭塞感而变得手足无措。

    “娘娘腔,你看看,出棺材出到了船里来。现在更是不知道在什么鸟地方了,一股血腥味!”求死无果的花差花差恼怒地逼问着花慈。

    “你问我,我还想知道去问谁呢。那天我刚想逃出生天,跑了没几步就有什么东西突然撞了过来,眼前一黑。再睁眼的时候,你已经在那臭气熏天的水牢里寻死觅活了,还有脸问我。”花慈没好气地说道。

    就在花差花差与花慈喋喋不休时,多隆与厄尔瓜现如今这对身份转变的老搭档站在仅容四人的捕鲸台上,全神贯注地望着被鲜血染得微微泛红的海水之下到底有什么动静,与五年前一般无二。

    海上升明月,两人还在捕鲸台上耐心地等待第二只利维坦的出现,而花差花差早已因为大量的曼陀罗又昏了过去。

    一抹在月光下无所遁形的阴影,出现在了猎鲸人捕鲸台的海面之下。随着阴影的越来越大,多隆就像五年前一样握紧了那根尖头沾满曼陀罗的捕鲸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