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漩涡中的眼睛
就在这时，成吉思中海海眼外围东部海面上方，于黑纱般的夜色中升起了一抹极为耀眼的红色烟花，瞬间照亮了本就离其不远的猎鲸人号所在的海面。
黑影在上升的过程中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多隆凝视着静止的黑影，而厄尔瓜被远处那抹突如其来的红色所吸引。
“厄尔瓜，它要跑！”说罢，多隆就如同在林岛西部海崖之上一般，紧握捕鲸叉纵身一跃。正在愣神之间的厄尔瓜还未反应过来，多隆已经再次被淡淡微红的海水所吞噬。
一时之间，除了连结捕鲸叉末端绳索的声音嗡嗡作响，整个猎鲸人号都沉默了。
就在厄尔瓜欲下令入海寻人之际，一颗熟悉的头颅突然冲出了水面。
正是多隆，大口急促的呼吸好似也安抚不了他心中的平静。
“利维坦？”厄尔瓜居高临下、焦急地问道。
多隆只是不语，向猎鲸人号撒在舷墙上的渔网游去。厄尔瓜向着扒着船舷的手下一挥大手，瞬间就有了几个精干的小伙子将绳索抛给了多隆，随后将其拉上了船。
厄尔瓜拨开面前将多隆堵得严严实实的众人，上前问道：“是不是利维坦？”
“你刚刚为什么不跟着我一起叉下去？”多隆直逼厄尔瓜正面，厄尔瓜躲闪的眼神不敢与其对视。
“刚刚外围东部有警示烟雾。”厄尔瓜被多隆的眼神逼迫得低下了头。
临阵怯场只能减少他在这艘猎鲸人号上的威望。
“你自己去跟你的那位说吧，”多隆气呼呼地拨开众人，正欲走向掌舵台，却又转头重新凝视着厄尔瓜，“将那个林岛人也拉上来，这个诱饵已经没用了。我们可以回北域贸掠港了。”
老船员似乎十分乐意见到老船长对新船长颐指气使的一幕，而对厄尔瓜忠心耿耿的不老不新之人却早已对这个新任的大副之傲慢忍受到了极致，可哪些新人却对声明在外的猎鲸人号有了新的认识。
“慢着，多隆大副。”厄尔瓜看着此时船上分为三派的船员，这才刚刚想起他船长的身份，“你刚刚刺中它没有？”
“刺中了。”多隆皱了皱眉，可奈何寄人篱下，终是忍住了并未发作。
“既然刺中，那么我就要像五年前一样，开始不死不休的海上追捕。”厄尔瓜神情倨傲，简直将一个不可一世的海盗船长之特质展示得淋漓尽致。
“我也建议这不死不休的海上追捕，”多隆突然之间换了口风，走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咬牙私语道：“如果这头鲸要比当年那头利维坦还大一倍呢？靠你这其余六艘玩具船？”说罢，大副多隆就扔下了厄尔瓜一个人在原地发怔，向掌舵台走去。
“还大一倍？”厄尔瓜喃喃开口，眼中的炽热完全暴露了其疯狂地念头：这只注定会名留海洋史册的利维坦只能由我厄尔瓜来捕获！
“多隆，它朝那个方向去了！？”厄尔瓜声嘶力竭地吼道，所有船员都被其船长的举动所吓倒，所有的目光统统不明所以地投向多隆。刚抬起脚尖准备走上台阶、背对众人的多隆居然嘴角带笑，大声回应道：“警示烟雾的方向！”
只有正在掌舵台上的年轻人看见了这一抹诡异的笑容，随着多隆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近舵盘。年轻人有一个感觉：面前此人就像一头深不可测的海兽向自己袭来。
“新人？”多隆一手把住舵盘，望着年轻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是的，大副。我叫旦憎。”
“色目人？”
“色目人。”
与此同时的多隆已经下达了一条又一条的指示，所有的船员在这一刻都开始忙的不可开交。
“旗手，发两记白烟。通知沙丁鱼号和海鹰号起锚并且警戒！”
“炮手就位，火药上膛！”
“……”
“其余所有人，备好捕鲸叉，涂上曼陀罗！船舷准备！”
“大副！左满舵！”
船长厄尔瓜爬上了中桅的乌鸦巢，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长筒望远镜对着不远处的两艘船一动不动地查探。
随着一声声的左满舵，本应该沉寂的海面却躁动了一起来。充满欲望的猎鲸人号向同船队的两艘配船驶去。
就在这时，沙丁鱼号与海鹰号几乎是同时发出了红色烟雾。多隆微眯着双眼，心中所想不为外人所知。旦憎立于其后，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面前这位老船长刚刚的笑容，心中不免惴惴。
而真正不安地要数站在乌鸦巢之上的厄尔瓜，这位一心只求名垂青史却偶尔还做着抢掠营生的船长。
“黄烟黄烟！”厄尔瓜不顾一切地喊道。
一发黄烟升起后，两艘配船的非警戒船员统统持叉入海。
就在此时，猎鲸人号与沙丁鱼号和海鹰号只差一海里有余。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海雾随着孤寂的海风横亘在两方之间，哪怕是站在乌鸦巢之上的厄尔瓜也探查不清楚什么情况，只能看见模糊的两个船身在海面之上摇摇晃晃。
“全速前进！”
就在此时，不知是海鹰号还是沙丁鱼号发出了一发求救蓝烟！猎鲸人号已然冲入海雾，只有厄尔瓜能看到那抹蓝色阴影，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转身看着笑意盈盈的多隆，不由得心中后怕。难道事况右边？
再看这时的多隆，只是不紧不慢地左右微转着舵盘，似是想在这弥漫的奇怪海雾中找到一条可视的航路。可他的眼睛却像能看清海雾一般，仿佛正在冒着绿光。
猎鲸人号撑在船舷上的海员都屏气凝神，睁大双眼好似真能看透这海雾一般。所有人都知道或者都听说过，只有一种巨型鲸鱼，才能配得上猎鲸人号如此重视的对待。
那就是，利维坦！
一声好似空灵的悲鸣声惊醒了还被困在麻袋中的花差花差，也唤醒了多隆和厄尔瓜尘封五年的记忆。
这就是，利维坦！
“多隆，你到底能不能冲得出去！？”厄尔瓜从上而下传来的声音极为清晰，可多隆好似还在回味这声悲鸣。
“多隆!”
“急什么，鬼知道这海雾是突然从哪个劳什子地方冒出来的！”多隆被直接打断了回味，口气已然不再是大副对船长应用的尊敬。
这海雾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正当多隆在想还有多久才能驶出海雾之时，海眼外围挂起了少有的海风，海雾随之而去。就在众人悬下的心刚欲放下之时，这出怪的海风又勾起了无边大浪，三艘帆船顿时在海中只能任由其拍打蹂躏。
但不同寻常的是，猎鲸人号与另外两艘船正在相对而行且越来越近，多隆与厄尔瓜都发现了这一点。
猎鲸人号上的新人正在祈求海神得以饶命，而自持老道的船员却佯装波澜不惊，可只有真正的老鬼才发现了这次海浪的不同。
“漩涡！”厄尔瓜与多隆异口同声道。
“左满舵，除了炮手以外，所有人都将甲板下不是用来保命的东西扔下船！快！”到底是老船长，多隆先厄尔瓜一步发号施令，在生死关头之际，只要是能带着大家活命之人就是第一人，不论是船长还是大副。因此，这次猎鲸人号大副的指令得到了有效的落实。
“旗手，他妈的，旗手呢？摇黑白旗，示意他们有漩涡！”厄尔瓜也来不及恼怒多隆的举动，只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沙丁鱼号和海鹰号的安危。
“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原来醒了就在麻袋里，现在醒了还在麻袋里。还摇摇晃晃的，我都快吐了！”此时花差花差的声音不合时宜地落入了多隆的耳中。
“我只想死啊！”如果换在别的时候，这一声求死之词足够令闻着叹息、听着流泪。
可现在，是所有人都想活！
“把那个麻袋里的人也扔下去！”多隆再乌鸦巢上大喊道。
三五个彪形大汉闻令是从之际，远在掌舵台之上的多隆发了话：“你如果还想找到那头利维坦，就留下他！”
“可是他太中重了，一个人比得上三只猪猡。”厄尔瓜正当据理力争之际，迎上多隆之眼，不知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还是摄于多隆之威，只得作罢。
几息之间，花差花差就被抬上了掌舵台，而厄尔瓜也从乌鸦巢上爬了下来。
麻袋上的鲜血内脏早就被一个又一个的浪头冲刷得七七八八，随着旦憎解开麻袋的那一刻开始。猎鲸人的一号、二号人物才得以好好审视一下这个成天寻死觅活的林岛人。
可现如今，多隆和厄尔瓜哪还有什么心思管这花差花差。大副与船长调换了位置，船长操控起了舵盘，而大副跳下了舵台，在甲板上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船员。
此时的猎鲸人号终于有了一丝以前的模样。
花差花差环顾四周，逃出林岛和快船两个字眼猛烈地轰击着他的大脑，这确实是天上出了棺材。
求死无果的他愤而起身，一把扯住了厄尔瓜，大声喝道:“就是你这鸟人，把我救出来的？”
“滚一边去，现在没空管你的事，要找就去找下面那个棕褐色头发的人去！”厄尔瓜一把居然没挣脱开，“想死是吧，看见前面那个已经出现的漩涡没有，跳船卷进去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花差花差的脑子中一时间只有这四个字，既不想去管是怎么出现在这艘破船上的，也不想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
屋漏偏逢连夜雨，海眼外围东部海面之上，风暴骤临！
世界仿佛分为了两半，一半以多隆、厄尔瓜为首，步步为营，妄图逃出生天；另一半就是孤零零的花差花差和极力阻止的花慈，奔赴漩涡，渴望陷入死地。
多隆望着头顶上的电闪雷鸣，不禁失声，口中喃喃道：“难道我重获新生就该死于绝地？”
掌舵台上，一记手刀砍在了花差花差的后脖子上，没有一丝感觉的花差花差甚至不想问问到底为什么身后的旦憎有此一着，而就是因为这个举动造成了他下一刻的昏厥。
原来是旦憎看他太过麻烦可老船长力保此人，只得用一记手刀将其打晕，奈何花差花差作为林岛巨兽，有着超乎常人的皮糙肉厚之特点，逼得旦憎掏出了一瓶曼陀罗粉，就砸在了花差花差的头上。
一时之间，花雾四起于掌舵台上。早有准备的厄尔瓜两人自然无事，这花差花差就直挺挺地又昏了过去。
眼见三艘帆船即将汇聚于形状渐全的漩涡，多隆也无法再强装镇定。
“厄尔瓜，左满舵打死啊！”
猎鲸人号上的补给该扔的都扔了，连船前身的捕鲸台都被废了去，投进大海。
“这那是个寻常漩涡，这就是第二个成吉思中海的海眼！”厄尔瓜叫道。
“不可能！海眼只有一个，你这些年到底还背着我在猎鲸人号上藏了什么？”多隆质问道，不等厄尔瓜回答，下一条命令随之出口，“甲板上下炮手凿开上舷墙，弃炮！”
“甲板最下层有个水牢！”厄尔瓜突然想起。
“水牢？”多隆冲上掌舵台，不可置信地看着厄尔瓜，“真是今天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还有个水牢。认了。”
狂风怒嚎、白浪掀天。电闪雷鸣之下，三艘船已然被拖至漩涡外围。此时只有猎鲸人号依然在争渡，其余两船之人早已所剩无几，除了老船员与怕死的新人，其他都跳了海，大抵也都被卷了进来。
已有浮尸随着船体一起被死亡漩涡迅速拖向深海。
一声悲鸣。
准备放弃的两人中，多隆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乌鸦巢，而厄尔瓜疯狂地转动着舵盘。
“漩涡里有眼睛，它在漩涡里！”多隆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其中净是不可思议。
“什么？”厄尔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时所有的船员都聚集在了甲板之上，凝视这个即将吞没自己的死亡漩涡，等待着自己此生的结局。
“那头利维坦在漩涡里！”披头散发的多隆朝厄尔瓜大叫。
厄尔瓜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已是一片血红。
“它到底有多大？”
乌鸦巢上的多隆伸出了两根手指。
厄尔瓜深吸了一口气，作为船长，向甲板上已然毫无生机的船员下了最后一条指令，一条疯狂的指令。
“旗手！我管你用什么办法，就是要让那两艘船上人知道，给我全速冲向漩涡！”
“全速冲向漩涡，猎鲸人！”
所有船员都知道了这句话的涵义，多隆在乌鸦巢上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正如上一次看着厄尔瓜一般。
他的确有资格成为猎鲸人号的船长！
既然横竖是个死，那就赌一把。
且看三艘船的冲撞能不能让你死。多隆与厄尔瓜心中都被这个念头占据了。
三艘船近了，所有船员又重新拿起了曼陀罗捕鲸叉，都准备死前见识一下这令人发狂的巨兽。
就在这时，一抹巨影冲出漩涡，遮天蔽月。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了沙丁鱼号身后，砸起的巨浪将沙丁鱼号整个掀翻，没入海中。等厄尔瓜缓过神来，只得看见一条灰绿色的鲸尾毫不留情地拍断了海鹰号的龙骨，将其一分两半。
一时之间，海鹰号的前身与包裹着沙丁鱼号的巨浪混在了一齐以滔天之势向本抱着视死如归之心的猎鲸人号涌来！
“左满舵！！！”
黑影在上升的过程中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多隆凝视着静止的黑影，而厄尔瓜被远处那抹突如其来的红色所吸引。
“厄尔瓜，它要跑！”说罢，多隆就如同在林岛西部海崖之上一般，紧握捕鲸叉纵身一跃。正在愣神之间的厄尔瓜还未反应过来，多隆已经再次被淡淡微红的海水所吞噬。
一时之间，除了连结捕鲸叉末端绳索的声音嗡嗡作响，整个猎鲸人号都沉默了。
就在厄尔瓜欲下令入海寻人之际，一颗熟悉的头颅突然冲出了水面。
正是多隆，大口急促的呼吸好似也安抚不了他心中的平静。
“利维坦？”厄尔瓜居高临下、焦急地问道。
多隆只是不语，向猎鲸人号撒在舷墙上的渔网游去。厄尔瓜向着扒着船舷的手下一挥大手，瞬间就有了几个精干的小伙子将绳索抛给了多隆，随后将其拉上了船。
厄尔瓜拨开面前将多隆堵得严严实实的众人，上前问道：“是不是利维坦？”
“你刚刚为什么不跟着我一起叉下去？”多隆直逼厄尔瓜正面，厄尔瓜躲闪的眼神不敢与其对视。
“刚刚外围东部有警示烟雾。”厄尔瓜被多隆的眼神逼迫得低下了头。
临阵怯场只能减少他在这艘猎鲸人号上的威望。
“你自己去跟你的那位说吧，”多隆气呼呼地拨开众人，正欲走向掌舵台，却又转头重新凝视着厄尔瓜，“将那个林岛人也拉上来，这个诱饵已经没用了。我们可以回北域贸掠港了。”
老船员似乎十分乐意见到老船长对新船长颐指气使的一幕，而对厄尔瓜忠心耿耿的不老不新之人却早已对这个新任的大副之傲慢忍受到了极致，可哪些新人却对声明在外的猎鲸人号有了新的认识。
“慢着，多隆大副。”厄尔瓜看着此时船上分为三派的船员，这才刚刚想起他船长的身份，“你刚刚刺中它没有？”
“刺中了。”多隆皱了皱眉，可奈何寄人篱下，终是忍住了并未发作。
“既然刺中，那么我就要像五年前一样，开始不死不休的海上追捕。”厄尔瓜神情倨傲，简直将一个不可一世的海盗船长之特质展示得淋漓尽致。
“我也建议这不死不休的海上追捕，”多隆突然之间换了口风，走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咬牙私语道：“如果这头鲸要比当年那头利维坦还大一倍呢？靠你这其余六艘玩具船？”说罢，大副多隆就扔下了厄尔瓜一个人在原地发怔，向掌舵台走去。
“还大一倍？”厄尔瓜喃喃开口，眼中的炽热完全暴露了其疯狂地念头：这只注定会名留海洋史册的利维坦只能由我厄尔瓜来捕获！
“多隆，它朝那个方向去了！？”厄尔瓜声嘶力竭地吼道，所有船员都被其船长的举动所吓倒，所有的目光统统不明所以地投向多隆。刚抬起脚尖准备走上台阶、背对众人的多隆居然嘴角带笑，大声回应道：“警示烟雾的方向！”
只有正在掌舵台上的年轻人看见了这一抹诡异的笑容，随着多隆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近舵盘。年轻人有一个感觉：面前此人就像一头深不可测的海兽向自己袭来。
“新人？”多隆一手把住舵盘，望着年轻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是的，大副。我叫旦憎。”
“色目人？”
“色目人。”
与此同时的多隆已经下达了一条又一条的指示，所有的船员在这一刻都开始忙的不可开交。
“旗手，发两记白烟。通知沙丁鱼号和海鹰号起锚并且警戒！”
“炮手就位，火药上膛！”
“……”
“其余所有人，备好捕鲸叉，涂上曼陀罗！船舷准备！”
“大副！左满舵！”
船长厄尔瓜爬上了中桅的乌鸦巢，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长筒望远镜对着不远处的两艘船一动不动地查探。
随着一声声的左满舵，本应该沉寂的海面却躁动了一起来。充满欲望的猎鲸人号向同船队的两艘配船驶去。
就在这时，沙丁鱼号与海鹰号几乎是同时发出了红色烟雾。多隆微眯着双眼，心中所想不为外人所知。旦憎立于其后，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面前这位老船长刚刚的笑容，心中不免惴惴。
而真正不安地要数站在乌鸦巢之上的厄尔瓜，这位一心只求名垂青史却偶尔还做着抢掠营生的船长。
“黄烟黄烟！”厄尔瓜不顾一切地喊道。
一发黄烟升起后，两艘配船的非警戒船员统统持叉入海。
就在此时，猎鲸人号与沙丁鱼号和海鹰号只差一海里有余。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海雾随着孤寂的海风横亘在两方之间，哪怕是站在乌鸦巢之上的厄尔瓜也探查不清楚什么情况，只能看见模糊的两个船身在海面之上摇摇晃晃。
“全速前进！”
就在此时，不知是海鹰号还是沙丁鱼号发出了一发求救蓝烟！猎鲸人号已然冲入海雾，只有厄尔瓜能看到那抹蓝色阴影，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转身看着笑意盈盈的多隆，不由得心中后怕。难道事况右边？
再看这时的多隆，只是不紧不慢地左右微转着舵盘，似是想在这弥漫的奇怪海雾中找到一条可视的航路。可他的眼睛却像能看清海雾一般，仿佛正在冒着绿光。
猎鲸人号撑在船舷上的海员都屏气凝神，睁大双眼好似真能看透这海雾一般。所有人都知道或者都听说过，只有一种巨型鲸鱼，才能配得上猎鲸人号如此重视的对待。
那就是，利维坦！
一声好似空灵的悲鸣声惊醒了还被困在麻袋中的花差花差，也唤醒了多隆和厄尔瓜尘封五年的记忆。
这就是，利维坦！
“多隆，你到底能不能冲得出去！？”厄尔瓜从上而下传来的声音极为清晰，可多隆好似还在回味这声悲鸣。
“多隆!”
“急什么，鬼知道这海雾是突然从哪个劳什子地方冒出来的！”多隆被直接打断了回味，口气已然不再是大副对船长应用的尊敬。
这海雾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正当多隆在想还有多久才能驶出海雾之时，海眼外围挂起了少有的海风，海雾随之而去。就在众人悬下的心刚欲放下之时，这出怪的海风又勾起了无边大浪，三艘帆船顿时在海中只能任由其拍打蹂躏。
但不同寻常的是，猎鲸人号与另外两艘船正在相对而行且越来越近，多隆与厄尔瓜都发现了这一点。
猎鲸人号上的新人正在祈求海神得以饶命，而自持老道的船员却佯装波澜不惊，可只有真正的老鬼才发现了这次海浪的不同。
“漩涡！”厄尔瓜与多隆异口同声道。
“左满舵，除了炮手以外，所有人都将甲板下不是用来保命的东西扔下船！快！”到底是老船长，多隆先厄尔瓜一步发号施令，在生死关头之际，只要是能带着大家活命之人就是第一人，不论是船长还是大副。因此，这次猎鲸人号大副的指令得到了有效的落实。
“旗手，他妈的，旗手呢？摇黑白旗，示意他们有漩涡！”厄尔瓜也来不及恼怒多隆的举动，只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沙丁鱼号和海鹰号的安危。
“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原来醒了就在麻袋里，现在醒了还在麻袋里。还摇摇晃晃的，我都快吐了！”此时花差花差的声音不合时宜地落入了多隆的耳中。
“我只想死啊！”如果换在别的时候，这一声求死之词足够令闻着叹息、听着流泪。
可现在，是所有人都想活！
“把那个麻袋里的人也扔下去！”多隆再乌鸦巢上大喊道。
三五个彪形大汉闻令是从之际，远在掌舵台之上的多隆发了话：“你如果还想找到那头利维坦，就留下他！”
“可是他太中重了，一个人比得上三只猪猡。”厄尔瓜正当据理力争之际，迎上多隆之眼，不知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还是摄于多隆之威，只得作罢。
几息之间，花差花差就被抬上了掌舵台，而厄尔瓜也从乌鸦巢上爬了下来。
麻袋上的鲜血内脏早就被一个又一个的浪头冲刷得七七八八，随着旦憎解开麻袋的那一刻开始。猎鲸人的一号、二号人物才得以好好审视一下这个成天寻死觅活的林岛人。
可现如今，多隆和厄尔瓜哪还有什么心思管这花差花差。大副与船长调换了位置，船长操控起了舵盘，而大副跳下了舵台，在甲板上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船员。
此时的猎鲸人号终于有了一丝以前的模样。
花差花差环顾四周，逃出林岛和快船两个字眼猛烈地轰击着他的大脑，这确实是天上出了棺材。
求死无果的他愤而起身，一把扯住了厄尔瓜，大声喝道:“就是你这鸟人，把我救出来的？”
“滚一边去，现在没空管你的事，要找就去找下面那个棕褐色头发的人去！”厄尔瓜一把居然没挣脱开，“想死是吧，看见前面那个已经出现的漩涡没有，跳船卷进去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花差花差的脑子中一时间只有这四个字，既不想去管是怎么出现在这艘破船上的，也不想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
屋漏偏逢连夜雨，海眼外围东部海面之上，风暴骤临！
世界仿佛分为了两半，一半以多隆、厄尔瓜为首，步步为营，妄图逃出生天；另一半就是孤零零的花差花差和极力阻止的花慈，奔赴漩涡，渴望陷入死地。
多隆望着头顶上的电闪雷鸣，不禁失声，口中喃喃道：“难道我重获新生就该死于绝地？”
掌舵台上，一记手刀砍在了花差花差的后脖子上，没有一丝感觉的花差花差甚至不想问问到底为什么身后的旦憎有此一着，而就是因为这个举动造成了他下一刻的昏厥。
原来是旦憎看他太过麻烦可老船长力保此人，只得用一记手刀将其打晕，奈何花差花差作为林岛巨兽，有着超乎常人的皮糙肉厚之特点，逼得旦憎掏出了一瓶曼陀罗粉，就砸在了花差花差的头上。
一时之间，花雾四起于掌舵台上。早有准备的厄尔瓜两人自然无事，这花差花差就直挺挺地又昏了过去。
眼见三艘帆船即将汇聚于形状渐全的漩涡，多隆也无法再强装镇定。
“厄尔瓜，左满舵打死啊！”
猎鲸人号上的补给该扔的都扔了，连船前身的捕鲸台都被废了去，投进大海。
“这那是个寻常漩涡，这就是第二个成吉思中海的海眼！”厄尔瓜叫道。
“不可能！海眼只有一个，你这些年到底还背着我在猎鲸人号上藏了什么？”多隆质问道，不等厄尔瓜回答，下一条命令随之出口，“甲板上下炮手凿开上舷墙，弃炮！”
“甲板最下层有个水牢！”厄尔瓜突然想起。
“水牢？”多隆冲上掌舵台，不可置信地看着厄尔瓜，“真是今天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还有个水牢。认了。”
狂风怒嚎、白浪掀天。电闪雷鸣之下，三艘船已然被拖至漩涡外围。此时只有猎鲸人号依然在争渡，其余两船之人早已所剩无几，除了老船员与怕死的新人，其他都跳了海，大抵也都被卷了进来。
已有浮尸随着船体一起被死亡漩涡迅速拖向深海。
一声悲鸣。
准备放弃的两人中，多隆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乌鸦巢，而厄尔瓜疯狂地转动着舵盘。
“漩涡里有眼睛，它在漩涡里！”多隆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其中净是不可思议。
“什么？”厄尔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时所有的船员都聚集在了甲板之上，凝视这个即将吞没自己的死亡漩涡，等待着自己此生的结局。
“那头利维坦在漩涡里！”披头散发的多隆朝厄尔瓜大叫。
厄尔瓜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已是一片血红。
“它到底有多大？”
乌鸦巢上的多隆伸出了两根手指。
厄尔瓜深吸了一口气，作为船长，向甲板上已然毫无生机的船员下了最后一条指令，一条疯狂的指令。
“旗手！我管你用什么办法，就是要让那两艘船上人知道，给我全速冲向漩涡！”
“全速冲向漩涡，猎鲸人！”
所有船员都知道了这句话的涵义，多隆在乌鸦巢上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正如上一次看着厄尔瓜一般。
他的确有资格成为猎鲸人号的船长！
既然横竖是个死，那就赌一把。
且看三艘船的冲撞能不能让你死。多隆与厄尔瓜心中都被这个念头占据了。
三艘船近了，所有船员又重新拿起了曼陀罗捕鲸叉，都准备死前见识一下这令人发狂的巨兽。
就在这时，一抹巨影冲出漩涡，遮天蔽月。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了沙丁鱼号身后，砸起的巨浪将沙丁鱼号整个掀翻，没入海中。等厄尔瓜缓过神来，只得看见一条灰绿色的鲸尾毫不留情地拍断了海鹰号的龙骨，将其一分两半。
一时之间，海鹰号的前身与包裹着沙丁鱼号的巨浪混在了一齐以滔天之势向本抱着视死如归之心的猎鲸人号涌来！
“左满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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