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蓝色口水
此刻，瑞文失去了自己本来的视觉，换得了与外视藤壶的视觉同步。
这会加快他的肝脏和肾脏等器官衰竭的速度，但偶尔用用也无妨，“偏执的天国”让他对死亡毫无畏惧，但是他依然怕痛。
他的腹部此时就在隐隐作痛，藤壶们一颗两颗全在欢腾。将跃动的暗红景象传递至他的脑海之中。暴露在这种红色视野中超过两小时容易诱发原始神经病，会开始不顾一切地渴求绿色。还有一种绿眼藤壶，效果恰恰相反，更加可怕，在鲜绿的世界中渴求赤红的人们会挠破自己的皮肤，流连在街上，直视正午的天空，最终灰飞烟灭。
除了更加清晰的视野之外，外视藤壶们为了防范天敌，还进化出了针对掠食者的警醒，包括掠食者本身和它们的残留物，以提醒宿主躲避危险。这些残留物在瑞文的眼中会发出一种特殊的荧光，当中自然也包括了野狗的口水。
由于现有线索太少，瑞文决定将多罗莉丝太太提到的野狗口水当作第一个切入点。能发现一两根猫毛固然也不错，但那些踪迹太小，混在路上未必能辨认得清楚。这种野狗的口水呈蓝色，不会被正午的烈日蒸发，且具备相当的粘性，如果真的有野狗在附近出没，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踪迹。
至于那张照片，只能说毫无用处，因为那只猫早已经成了瑞文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艳阳街上安安静静的，道路两侧有商贩隔着玻璃摆摊，没有叫卖声，因为那样很快就会口干舌燥。商贩们选择用沉默的语言推销商品——到处都立着写满了字的牌子：火鹿果20烈洋一磅，热辣可口；黑藤编织篮70烈洋一组，日照不坏；“梦者之屋”采摘的鲜花800烈洋一朵，真实存在的虚幻花朵，保真，假一赔十；达格恩草120烈洋一束，助您安睡整个正午。
这些摊档最多只会再摆半个小时，不然货物就算隔着玻璃也会变坏，甚至着火。全都是些比较普通的玩意，除了“梦者之屋”的鲜花。这是一个可重复利用的东西。
梦者之屋是超乎于现实和梦境之外的一个神奇场所，里面长满了鲜花，还有其他珍贵的药材，但异常危险，而服用那些鲜花是其中一种能够快速进入梦者之屋的方法。换句话来说，一朵鲜花加一条够硬的命，基本就能在两边畅通无阻，不过征税非常重，因为奥贝伦侦探公司显然不希望一大群人在梦者之屋进进出出。
他仔细地看了一下那朵花，贩卖它的人下嘴唇有黑色花纹刺青。花瓣边缘隐约散发出了类似掠食者的荧光。看来是真的。
目前没听说过有人从梦者之屋里带出过任何和遗产相关的物品，所以瑞文暂时没有兴趣。他反而对达格恩草有点兴趣，因为只有远方“月下城”的达格达湖边生长着这种草药。月下城同样被永恒的烈日支配，但那里的人有某种保持凉爽的办法，街道两侧遍布冷饮馆和咖啡馆，还有一些神秘的地下舞厅和棋牌室。
“有发现吗，大侦探？呃，我应该提醒一下，你在流血。”卡梅隆在侦探身后说道。
“暂时的。你可以先给我买一份寿险，受保人填你自己。”瑞文闭着眼睛，毫不在意地开着玩笑。
“真的吗？算了，我没有想诅咒你的意思。”卡梅隆轻松地回答道：“得预留些时间往回走，不能掐着正午回去。”
“没关系，”因着“偏执的天国”的影响，瑞文丝毫没有畏惧：“阳光不会刚好从我们头顶落下来。如果真那么不走运，也只能认命了。”
也许他会在正午来临前就先将身体里的血流光，但那又有何妨？他反而会很高兴，自己成功地从残酷的太阳手中夺走了自己的死亡权。
突然，一片荧光出现在了瑞文的视线范围内。终于找到口水了，他心中暗忖，立刻睁开双眼，待视觉恢复后快步走上前去。那是一大滩深蓝色的粘液，混合着淡淡的恶臭、腐烂气息。口水将它所在的一小片地面给融化了，石子、泥土和灰尘融到了一起，这充分体现了它的酸性特质。而且，他还眼尖地发现，地面的融合物中真的混着几根猫毛。
看来玛丽真的是被野狗叼走了，这下凶多吉少。野狗算是一种烈日生物，但它们躲避日晒的方法是凭空撕咬开一条日光照射不进的裂缝，躲入其中，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到裂缝的存在，这也是它们捕食的一种方式。所幸，人类受袭的案例少之又少，除非主动招惹它们。
卡梅隆跟了过来，满脸笑容地问道：“野狗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啊，你觉得它们是怎么了，大侦探......瑞文？”
这时，“偏执的天国”居然好巧不巧地开始作祟了。
只见，瑞文用卡梅隆的手帕擦了擦腹部的血，指向粘液延伸的方向，语气异常兴奋地喊道：“这是新鲜的，应该还在附近，我们快追！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呃......要我敲你一下吗，瑞文？”卡梅隆立刻察觉了不对。
瑞文回过头看着他，黑色的双眸微微发蓝。
“哦？你是说我吗？你是对的，我的确值得被敲一下，用力地，狠狠地敲，最好用榔头！因为我一直想去那个地方，它就像，它就像我梦里的追逐！我的灵魂渴求着那里！我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飞转，它像感染了病毒一样不停地转！我需要它停下来，停下来！”
瑞文边说边手舞足蹈，比出夸张的手势，话音刚落，他立刻朝着痕迹延伸的方向奔去，留下卡梅隆一脸懵地站在原地，扶了扶额头：“疯了......”
眼见已没有任何阻止的机会，他也拔腿朝同一个方向跑去。
刚被擦干的伤口再次裂开，外视藤壶们欢快扭动着，瑞文再次借用藤壶们的眼睛，一路狂奔向那可能是终点的地方，“偏执的天国”能为他精准地指出天国所在的方向，他有信心一定不会跟丢。
哦，不，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在逃避什么，只是想到达那里罢了，我的大脑很清醒，每一个细节都精准无比，一旦踏出了第一步，终点就在眼前，那是我这位孑然一身的可怜人唯一的向往！
他又一次看见了蓝色的口水，痕迹掠过谷仓，导向种植焦麦的麦田。该死的焦麦，又干又硬！他是多么向往全麦面包，多么向往牛油，多么向往远离烈日的生活，多么向往那个梦啊！
面前隐约浮现出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鼻梁、眼睛和黑发，是他梦中的妹妹瑞雪，满脸泪痕，失声痛哭着。
为什么要哭呢，那边不好吗？
漆黑的麦田中央有一团不断变换着形状的黑雾，蓝色口水星星点点地延伸到那里，这时，“嗜绿症”居然也发作了，渴求天国和绿色的冲动同时在脑内爆发，炸碎了瑞文的一切其他思想。快到正午了，可他浑然不觉，胡乱地伸出双手向前抓着，够着。
天国，绿色，绿、绿色的天国......
黑雾逐渐浓郁起来，骇人的咆哮从中溢出。这时，天空由橘红逐渐转为炽红，一轮烈阳自无物中现身，悬在了奥贝伦上空。
绿色的天国，绿色的天国......
“绿色的天国。”
谁？瑞文猛然睁眼——
放眼望去，一片滚烫的红。
阳光倾泻而下，最初只是黑色麦田中央的一个光点，迅速扩张为巨大的光柱，携着滚滚热浪而来。麦秆开始劈啪作响，鼻腔中传来了头发和眉毛的焦味......
“当心！”
卡梅隆冲到了瑞文背后，用力向前一推。
失重过程中，瑞文感受到了时空的微弱扭曲。他看见了野狗巨大的爪子，赤红的双眼，钴蓝的长舌......黑暗抢在地面之前将他接住，笼罩。
一阵微弱的啜泣声传来，他感觉自己终于又进入了那个美好的梦境。
“手术非常成功，患者体内异物已取出，并无大碍......”
“哥！哥！”
是瑞雪的声音。
这会加快他的肝脏和肾脏等器官衰竭的速度，但偶尔用用也无妨，“偏执的天国”让他对死亡毫无畏惧，但是他依然怕痛。
他的腹部此时就在隐隐作痛，藤壶们一颗两颗全在欢腾。将跃动的暗红景象传递至他的脑海之中。暴露在这种红色视野中超过两小时容易诱发原始神经病，会开始不顾一切地渴求绿色。还有一种绿眼藤壶，效果恰恰相反，更加可怕，在鲜绿的世界中渴求赤红的人们会挠破自己的皮肤，流连在街上，直视正午的天空，最终灰飞烟灭。
除了更加清晰的视野之外，外视藤壶们为了防范天敌，还进化出了针对掠食者的警醒，包括掠食者本身和它们的残留物，以提醒宿主躲避危险。这些残留物在瑞文的眼中会发出一种特殊的荧光，当中自然也包括了野狗的口水。
由于现有线索太少，瑞文决定将多罗莉丝太太提到的野狗口水当作第一个切入点。能发现一两根猫毛固然也不错，但那些踪迹太小，混在路上未必能辨认得清楚。这种野狗的口水呈蓝色，不会被正午的烈日蒸发，且具备相当的粘性，如果真的有野狗在附近出没，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踪迹。
至于那张照片，只能说毫无用处，因为那只猫早已经成了瑞文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艳阳街上安安静静的，道路两侧有商贩隔着玻璃摆摊，没有叫卖声，因为那样很快就会口干舌燥。商贩们选择用沉默的语言推销商品——到处都立着写满了字的牌子：火鹿果20烈洋一磅，热辣可口；黑藤编织篮70烈洋一组，日照不坏；“梦者之屋”采摘的鲜花800烈洋一朵，真实存在的虚幻花朵，保真，假一赔十；达格恩草120烈洋一束，助您安睡整个正午。
这些摊档最多只会再摆半个小时，不然货物就算隔着玻璃也会变坏，甚至着火。全都是些比较普通的玩意，除了“梦者之屋”的鲜花。这是一个可重复利用的东西。
梦者之屋是超乎于现实和梦境之外的一个神奇场所，里面长满了鲜花，还有其他珍贵的药材，但异常危险，而服用那些鲜花是其中一种能够快速进入梦者之屋的方法。换句话来说，一朵鲜花加一条够硬的命，基本就能在两边畅通无阻，不过征税非常重，因为奥贝伦侦探公司显然不希望一大群人在梦者之屋进进出出。
他仔细地看了一下那朵花，贩卖它的人下嘴唇有黑色花纹刺青。花瓣边缘隐约散发出了类似掠食者的荧光。看来是真的。
目前没听说过有人从梦者之屋里带出过任何和遗产相关的物品，所以瑞文暂时没有兴趣。他反而对达格恩草有点兴趣，因为只有远方“月下城”的达格达湖边生长着这种草药。月下城同样被永恒的烈日支配，但那里的人有某种保持凉爽的办法，街道两侧遍布冷饮馆和咖啡馆，还有一些神秘的地下舞厅和棋牌室。
“有发现吗，大侦探？呃，我应该提醒一下，你在流血。”卡梅隆在侦探身后说道。
“暂时的。你可以先给我买一份寿险，受保人填你自己。”瑞文闭着眼睛，毫不在意地开着玩笑。
“真的吗？算了，我没有想诅咒你的意思。”卡梅隆轻松地回答道：“得预留些时间往回走，不能掐着正午回去。”
“没关系，”因着“偏执的天国”的影响，瑞文丝毫没有畏惧：“阳光不会刚好从我们头顶落下来。如果真那么不走运，也只能认命了。”
也许他会在正午来临前就先将身体里的血流光，但那又有何妨？他反而会很高兴，自己成功地从残酷的太阳手中夺走了自己的死亡权。
突然，一片荧光出现在了瑞文的视线范围内。终于找到口水了，他心中暗忖，立刻睁开双眼，待视觉恢复后快步走上前去。那是一大滩深蓝色的粘液，混合着淡淡的恶臭、腐烂气息。口水将它所在的一小片地面给融化了，石子、泥土和灰尘融到了一起，这充分体现了它的酸性特质。而且，他还眼尖地发现，地面的融合物中真的混着几根猫毛。
看来玛丽真的是被野狗叼走了，这下凶多吉少。野狗算是一种烈日生物，但它们躲避日晒的方法是凭空撕咬开一条日光照射不进的裂缝，躲入其中，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到裂缝的存在，这也是它们捕食的一种方式。所幸，人类受袭的案例少之又少，除非主动招惹它们。
卡梅隆跟了过来，满脸笑容地问道：“野狗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啊，你觉得它们是怎么了，大侦探......瑞文？”
这时，“偏执的天国”居然好巧不巧地开始作祟了。
只见，瑞文用卡梅隆的手帕擦了擦腹部的血，指向粘液延伸的方向，语气异常兴奋地喊道：“这是新鲜的，应该还在附近，我们快追！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呃......要我敲你一下吗，瑞文？”卡梅隆立刻察觉了不对。
瑞文回过头看着他，黑色的双眸微微发蓝。
“哦？你是说我吗？你是对的，我的确值得被敲一下，用力地，狠狠地敲，最好用榔头！因为我一直想去那个地方，它就像，它就像我梦里的追逐！我的灵魂渴求着那里！我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飞转，它像感染了病毒一样不停地转！我需要它停下来，停下来！”
瑞文边说边手舞足蹈，比出夸张的手势，话音刚落，他立刻朝着痕迹延伸的方向奔去，留下卡梅隆一脸懵地站在原地，扶了扶额头：“疯了......”
眼见已没有任何阻止的机会，他也拔腿朝同一个方向跑去。
刚被擦干的伤口再次裂开，外视藤壶们欢快扭动着，瑞文再次借用藤壶们的眼睛，一路狂奔向那可能是终点的地方，“偏执的天国”能为他精准地指出天国所在的方向，他有信心一定不会跟丢。
哦，不，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在逃避什么，只是想到达那里罢了，我的大脑很清醒，每一个细节都精准无比，一旦踏出了第一步，终点就在眼前，那是我这位孑然一身的可怜人唯一的向往！
他又一次看见了蓝色的口水，痕迹掠过谷仓，导向种植焦麦的麦田。该死的焦麦，又干又硬！他是多么向往全麦面包，多么向往牛油，多么向往远离烈日的生活，多么向往那个梦啊！
面前隐约浮现出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鼻梁、眼睛和黑发，是他梦中的妹妹瑞雪，满脸泪痕，失声痛哭着。
为什么要哭呢，那边不好吗？
漆黑的麦田中央有一团不断变换着形状的黑雾，蓝色口水星星点点地延伸到那里，这时，“嗜绿症”居然也发作了，渴求天国和绿色的冲动同时在脑内爆发，炸碎了瑞文的一切其他思想。快到正午了，可他浑然不觉，胡乱地伸出双手向前抓着，够着。
天国，绿色，绿、绿色的天国......
黑雾逐渐浓郁起来，骇人的咆哮从中溢出。这时，天空由橘红逐渐转为炽红，一轮烈阳自无物中现身，悬在了奥贝伦上空。
绿色的天国，绿色的天国......
“绿色的天国。”
谁？瑞文猛然睁眼——
放眼望去，一片滚烫的红。
阳光倾泻而下，最初只是黑色麦田中央的一个光点，迅速扩张为巨大的光柱，携着滚滚热浪而来。麦秆开始劈啪作响，鼻腔中传来了头发和眉毛的焦味......
“当心！”
卡梅隆冲到了瑞文背后，用力向前一推。
失重过程中，瑞文感受到了时空的微弱扭曲。他看见了野狗巨大的爪子，赤红的双眼，钴蓝的长舌......黑暗抢在地面之前将他接住，笼罩。
一阵微弱的啜泣声传来，他感觉自己终于又进入了那个美好的梦境。
“手术非常成功，患者体内异物已取出，并无大碍......”
“哥！哥！”
是瑞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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