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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卷(66~71)

    2007年12月13日

    最近写了一首小诗:

    \ufeff我是局外人,

    我是荒原狼,

    我百般要和世人不一样。

    收起悲伤,

    背上行囊,

    一辈子东游西逛,

    我注定要流浪。

    \ufeff

    写得不好,因为我不是诗人啊。那就看首好的,意大利诗人萨尔乔·戈拉齐尼(SergioCorazzini)的诗:

    \ufeff你为何把我称作诗人?

    我不是诗人,

    我只是一个终日掩面而泣的少年。

    你看,我能奉献给寂静的只有哀痛的泪水。

    你为何把我称作诗人?

    \ufeff

    一个人能写出如此触动心魂的诗句,却都不愿自称诗人,况乎我辈!

    \ufeff

    \ufeff

    \ufeff

    2007年12月20日

    \ufeff人有少年和暮年,国家和民族也一样。

    当年列强称我们为“老大帝国”,虽是贬损蔑视之言,但也可知晚清的气质风骨,实在是衰朽不堪,一片颓相,无复汉唐强健刚劲的青春之姿!

    我们中国历史长,积淀厚,民族性格总体上沉稳内敛。与西方文明相比,显得成熟庄重,却多少有点呆板无趣。

    当然,西方文明也是一个很大的文化圈,其中繁多复杂,不能一概而论。那就只拿美国来说。

    美国是个很新的国家,他们在民族性格上与我们中国一比,结果清晰可见:我们像一位持重的长者,他们则像一个毛头小伙子。

    他们的文化也充满了少年式的兴趣,看看好莱坞电影,那么多顶级的导演编剧,都在忙着设计僵尸的种类、光剑的颜色、恐龙的复活、机器人的型号、怪兽间的大战、穿越时空的装置、魔法学院的课程、外星生命的相貌、超级英雄有什么超能力和致命缺陷……

    如果一个中国人每天研究这些,多半会被我们视作不务正业。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美国文化优于我们,更不是说在文化上应该照搬好莱坞的套路。

    而是觉得,想象力与好奇心,无论你是成年人,还是孩子,都应该保有。这是使青春永不凋零的秘密。

    \ufeff

    \ufeff

    \ufeff

    2007年12月31日

    \ufeff自从黑板上标记了高考倒计,我就意兴萧索。

    也不再自寻烦恼故意“路过”一班的窗口去看她。再加上易主任代班,每天除了读书,乏善可陈,日记也懒得写。

    雪,从昨天傍晚就开始下,时大时小,时疏时密,似乎也要下到明年。窗外无数雪花随着风舞动,教室内同学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一派热闹景象。

    三天前易主任就通知我们,今天要举行迎新年的联欢会。他说这是十中第一次举办这种活动。但对我们高三的来说,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很希望班任能回来,如果没有班任,再好的联欢会也不完整。可易主任说班任还得调养一段时间。

    这三天在秦琳琳的指挥下,我们用班费购置了彩带、气球、瓜子、水果、饮料。

    午饭回来,同学们就开始打扫教室,吹气球,贴彩带……又将桌椅围成一圈,空出中间的地方,当做舞台。

    美术生用彩色粉笔,在黑板上写出漂亮的“迎接2008年”几个大字。

    主持人和要表演节目的同学在一边,有的备稿,有的练嗓,有的在找感觉,有的在默背台词,都在为一会儿上台做准备。

    当然不只我们班,全校初、高中所有班级都在忙着布置教室,整个校园都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中。

    我下楼打水的时候,忽然想看看她在做什么。我已经快十几天没看见她了,我是刻意不去看她。

    反正是喜庆的日子,去我看看她吧。我安慰着自己,提着水桶向高三右侧的走廊尽头走去。

    当我悄悄走到一班教室的后门,向内观望时,谁知她竟正往后门的小玻璃窗上贴彩纸!

    透过四方小窗,我清楚地看见她美丽的脸庞,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着她了。

    只有一瞥!

    她无意间竟迎上了我的目光,眼神中透出了惊慌讶异,她随即就闪开身子,隐没不见。

    窗上彩纸没有粘牢固,坠落在地。

    我愣了一会儿,她再也没有出现在窗前。我摇头叹气,提起水桶下楼去了。虽然我总是渴望见到她,可每次见到她之后都令我惆怅满怀。

    她的美,对我来说是一种伤害。

    \ufeff这让我一下午都心不在焉,虽然联欢会很热闹,同学在汽水瓶中装上瓜子,每到精彩处,就奋力在桌椅敲打,热闹极了。

    可我还思绪还停留在玻璃窗前的那一瞥中。

    一个同学唱完《将军令》,大家轰然叫好。

    这时易主任走了进来,说:“气氛很热烈嘛,大家高不高兴?”

    “高兴!”

    “想不想更高兴呢?”

    “主任,你要给我们唱歌吗?”乾哥问。

    “我五音不全,哪能开口?”易主任笑着说,“可我敢保证,我一定让同学们更高兴!”

    说着,易主任眼光转向门口,沉着声说:“你们看,谁回来了?”

    门口闪现出一个身影,是班任!

    一时间,尖叫与欢呼,掌声与瓶响,统统交织在一处,气氛如沸!

    班任穿着一件褐色羊毛衫,脸色很好,看来身体已经大致恢复了。

    “本来呢,我希望你们班任下学期再来。可他不同意,说非要和同学们一起过这个新年联欢会。”易主任笑着说,“老王,你整两句吧!”

    “还用你说啊,这本来就是我班。才给带了一个月班,就分不清大小王了。”班任开玩笑说。

    易主任和同学们都笑了。

    “我的身体好多了,大家不用担心了。感谢同学们的惦念,还来看望我。我住院的时候真是度日如年,归心似箭。其次还要感谢易主任的代班,徐老师的代课。明年是最后一年,同学们要把握时机,进行最后冲刺。你们是我的最后一届学生,是我教学生涯的句号。咱们一切努力,可要把这个句号画得圆满啊!”

    同学们又鼓起掌来。

    “砰!砰!”

    有同学拉开两筒小礼炮,一时间彩屑飞舞,落英缤纷。

    易主任点头说:“是的,本来我和你们班任商量,不行下学期,就换班任吧。可他不同意,说一定要善始善终。你们可要用好成绩,来报答你们的班任啊!”

    两个老师的一番话,让同学们感动不已,有的女孩子想到下学期就是分别的日子,抹起了眼泪。

    徐老师一看气氛不对,赶紧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是过来煽情的吗?辞旧迎新的时刻,今天应该高兴才对啊!”

    大家又笑了起来。

    这时一班班任蒋必夺老师,三班班任梁守民老师也都走进教室来了。

    蒋老师竟然走上讲台,他说:“同学们有的认识我,有的不认识我。今天是年底,一是为迎新年,二是庆祝老王返校,所以我给同学们唱一首歌。”

    天啊!我没听错吧?蒋必夺要唱歌,这可是旷古未有之事啊!

    可随即发生第二件旷古未有之事,那就是他唱的这首歌。

    蒋老师一边唱,一边动作夸张。五音不全暂且不论,他选的歌也古怪至极。

    我现在灯下努力回想,也记不起一句完整的歌词。只记得几个词好像有“大寨”、“生产队”、“拖拉机”什么的。

    他唱完之后,我问杨世文:“文哥,他唱的是什么歌啊?”

    文哥摇头说:“谁知道是啥玩意啊!”

    \ufeff

    蒋老师唱完之后,掌声雷动。他没有离开,反而走到台下,准备听三班班任唱歌。

    我赶紧起身把我给椅子让给他坐,我站在他的身边。

    蒋老师坐下,看看我,问:“在文科班还行吗?”

    “劳您关心了,还可以。”我小声说。

    “数学还不及格?”

    “没有一次及格过!”我笑着说。

    蒋老师转过身来,轻轻给我一肘,说:“你小子聪明伶俐,心眼子多,可就是不用在正地方。”

    “数学我是真不会啊!”我哭丧着脸。

    “有啥难的,不会就过来问我,我给你细讲!眼瞅着高考了,你得努努力,不能这么混下去了。”

    我心里一阵感动,其实蒋老师不坏,反而是个很负责的老师,我原先是因为厌乌(数学)及屋,才对他没有好感的。

    “老师,高一时我不懂事儿,有惹您生气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我诚恳地说。

    蒋老师笑了一声:“你们都是孩子,老师哪有记学生仇的啊?”

    \ufeff

    教室里气氛依旧热烈,窗外的大雪纷飞,时间过得好快啊!

    盛筵难再,明年这个时候,同学们早已各奔东西,星散在全国各地了。

    悲从中来,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再见了,我的2007!

    2008年1月1日

    \ufeff全新的日历放在书桌前。

    谁也无法阻挡时间,2008年还是来了。我翻着日记本,从五月到十二月,不知不觉间也写了大半年了。

    今年是别离之年,是青春终结之年。

    下午妈妈打来电话聊了一会儿,她对我说不到半年就高考了,要好好努力。我也挺想他俩,问她和爸爸在那边工作怎么样?

    他们也不容易。

    快十年前,他俩看出大集体的饭吃不长了,先后辞职去南方打工,最开始什么辛苦活都干,直到近一、二年间才做了一点小生意,生活才有了起色。

    可就是难得回东北一次,平常时不时会收到邮来的笋干、龙井茶、藕粉、云片糕……以及“付给”姥姥,用来照顾我的“抚养费”。

    \ufeff妈妈说还好,但今年春节回不来了。她又对我说:这几年只顾着在外面忙,完全放任我的学习,导致成绩一塌糊涂。你爹说你根本不是一个上大学的料。

    知子莫若父,还是爸爸了解我啊!

    我一直很感恩妈妈爸爸对我“粗线条”的管理,成绩对他们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妈妈说无论我考上什么大学都会供我,但如果不想上的话,就来南方来,趁年轻闯一闯,这边和东北完全不同,窝在七市一辈子,是肯定不行的。

    可我直到这一刻,都不知道未来要干什么?高考要选择什么专业?

    唉,我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只会写一些毫无意义的“地下室手记”。

    \ufeff

    \ufeff

    2008年1月9日

    \ufeff班任回来授课,一切重回正轨,当然很好。

    可是这世上有种东西永远驱散不去,那就是无聊。

    《传道书》上的说得好,“万事都令人厌烦!”(Allthingsarefulloflabour!)

    我有时搞不懂,那些狂热宗教徒、民族主义者,千方百计强迫别人信仰你的宗教,或让别人屈服在你的武力之下,有什么意思?

    你的民族,你的宗教,你的国家,天下第一了又能怎样?能永远驱散无聊吗?似乎不能。

    可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发无聊吧。

    想到这里,我又拿出《但以理书》读了起来。

    希伯来二十二个辅音字母,我现在全部掌握了,在配上那四个可以代替元音的字母,我现在已经能读任何一本希伯来语的著作。

    虽然不知所云,可一路读下来,感觉非常有趣,像是在读魔咒密语一样。

    前不久,我在练习发ayin这个音。不一会儿,同桌递来一块薄荷糖,她以为我咽炎发作,嗓子不舒服呢,快笑死我了。

    打发无聊的事很多,其中一项就是努力去做无意义的事。

    电影《麦兜2》小胖猪拜师去学抢包山。可是抢包山的这项民俗活动已经取消,这门手艺也毫无用武之地。可麦兜依然十分用心地去学,刻苦地练习。

    成年人都太重视用处了,孩子则不是。

    努力去做无意义的事,对抗无聊与荒谬,这不就是萨缪的西西弗斯吗?

    2008年1月22日

    \ufeff期末考试结束,明天开始放寒假(我们高三还得多上二十多天)。

    转眼间,我的高中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了。高考倒计时上数字,一天一天改变,减少,临近。

    我觉得自己的青春也随之一点点流逝。

    自己明明是个十七、八少年人,为什么总是在怀念那并不算长的往昔时光呢?

    难道我真的会像济慈那样,活不过二十六岁?

    \ufeff今天正好是我的生日。

    早上姥姥给我煮的面条和鸡蛋,晚上还做了几个家常菜。姥爷给我一个红包,说让我买书用。

    自从爸妈去南方打工,这多年的生日都是姥姥姥爷陪我过得。我是在两位老人家细心的呵护照顾下成大的,他们对我的恩情,一辈子都报答不尽。

    过生日的时候许愿,应该是来自西方的习俗,中国古代没有。

    我每次看见别人过生日,头上戴着纸壳子做的“王冠”,对着插满蜡烛的蛋糕双手合十许愿,在烛火的映衬下,他(她)嘴唇间念念有词,脸上泛起虔诚、神圣、安宁的光辉。

    那一刻,我觉得他(她)们傻极了!

    \ufeff我既不信奉“飞天面条”,也不崇拜“生日蛋糕”,却也不能免俗,想在今天许一个愿:我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拜伦三十六岁生日时,写了一首名为OnThisDayICompleteMyThirty-SixthYear的诗。

    在诗中他懊悔自己虚度青春,将宝贵的光阴都浪费在爱情的伤痛与悔恨中。他说男儿应该像斯巴达人一样去战斗。

    刀剑!旌旗!战场!荣誉!这才在是大好男儿真正的追求!

    \ufeff

    Treadthoserevivingpassionsdown,

    Unworthymanhood!—untothee

    Indifferentshouldthesmileorfrown

    Ofbeautybe

    \ufeff

    Ifthouregret'stthyyouth,whylive?

    Thelandofhonourabledeath

    Ishere:—uptothefield,andgive

    Awaythybreath!

    \ufeff

    诗成之后,拜伦不久就死在了他心心念念的希腊。拜伦是了不起的,可他明白的太晚了。这些不该三十六岁才明白,十六、七岁就该明白。

    与其庸庸碌碌死在衰朽之年,还不如像拜伦这样,轰轰烈烈只活了三十多岁!

    \ufeff

    \ufe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