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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卷(72~79)

    2008年1月26日

    \ufeff朱欣一上午都闷闷不乐,午休的时候,我发现她竟在暗暗垂泪。

    “你怎么了哭了,大居士?”我有点惊讶。

    “他为什么要这样啊?”朱欣啜泣着说。

    “谁啊?”

    “还能有谁?”

    她随手从书中抽出一张明信片扔在我面前,卡片上的陈冠希一脸坏坏的笑容,又帅又痞。

    “他怎么了?”

    朱欣红着脸说:“明知故问!”

    “什么明知故问啊?”我一头雾水。

    朱欣皱起眉说:“网上都传疯了,你别在这儿装傻了。”

    “我不上网,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一直以古典主义者自居,刻意回避、疏远、逃离网络上热门事件,我以不知道时下流行为荣。

    “就是……唉,你还是问别人吧。”朱欣欲言又止。

    我转回头问同桌怎么回事,谁知那明信片上的笑容,此刻又浮现在同桌的脸庞上。

    “你真不知道?”她也脸颊发红,小声地说。

    我茫然摇头,什么事啊,都搞得神秘兮兮?

    同桌机敏地向四周看了看,讲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她红着脸讲完,我装着无所谓听完。

    \ufeff我转身和朱欣说:“那是人家的私事……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不止这件事,”朱欣叹了一口气,“最近我心情不好,我要下学期要转学了。”

    “什么!转学?去哪里?”我愕然地问。

    “我爸妈决定高考前的这三月把我转到五中去,希望能起点作用。”

    “这时候转五中?咱们实话实说,就你我现在这种成绩,还有抢救的可能性吗?我是彻底放弃治疗了!”

    朱欣无奈地说:“但我爸妈不信,他们有时做事只求自己安心。只要他们尽心尽力,我最后的成绩再烂,也不是他们的事,而是我的事。”

    我点头说:“对!家长很多时候都是想以自己的意愿,去塑造理想中的子女。而不问孩子们心中真正的感受。”

    朱欣又叹了口气:“他们一句‘为你好’,可以代替你的千言万语。”

    家长与孩子间的纠葛与羁绊永远无解。多说无益,我接着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就这两天吧,五中那边就差学籍了,校长一签字,我就走。”她说,“不能和大家一起毕业了。”

    唉,曲终将人散,窗外风霜交加,白雪皑皑,忽地想起《红楼梦》的判词:“好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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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1月31日

    \ufeff朱欣的学籍问题已经解决了,她和班任说好了,放学就走。

    “这个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她递给我一本小巧而精致的经折装《金刚经》,黄缎锦绣的封面上,有赵朴初先生题写的经名。

    “如果有烦恼就读一读。世上的一切事,都如梦、幻、泡、影,常常这么想,心里就不会那么执着了。”

    “谢谢!”我接过来,笑着说:“不过如果真有用的话,你就不会那么痴迷陈冠希了。”

    “那是因为我功夫浅,不代表没有用。”朱欣解释说,“有修行的人能做到‘观世如梦’。”

    “观世如梦,这个意境太美了!”我兴奋地说,“我也一直将世界想象成缤纷的梦境呢!。”

    朱欣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金刚经》告诉我们世事就像梦一般是虚幻不真实,我们不能被虚幻梦境所束缚住。”

    等等,这还是那个几天前为陈冠希的照片掉眼泪的少女吗?

    “好吧,你……你以后不会出家吧?”我还是忍不住问。

    “一切随缘,未来尚未来,不如安住当下。”

    “那我送送你?”

    “让我自己走吧,我们只不过是梦中相逢,又在梦中离别而已。”朱欣提起书包,走了。

    如此禅意的告别,仍让我感到唏嘘,望着朱欣的背影,我挥了挥手。

    \ufeff下午乾哥也走了,他要去省城参加体育生训练与考试,直到高考前才能回来。

    我送他一本《狼图腾》,在扉页上写了一句,几天前在余华小说《兄弟》中看到的话:“就算天翻地覆慨而慷了,我们也还是兄弟。”

    我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多愁善感?离别的情愫,总让我久久难以释怀?

    以前读丰子恺先生的散文,他登山时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充当手杖,下山时丢弃的时候,都不禁会有惜别之情,“我不知几时得再见它”?

    这让我心有戚戚焉。

    朱欣说的对,世上的事就像梦一样。可梦碎、梦破、梦断、梦醒、梦别之际,我们才能不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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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2月21日

    \ufeff东北正月十五有“滚冰”的习俗。

    “滚冰”呢,就是要在江、河、湖的冰面上走一走,滚一滚。期望在新的一年里驱散邪祟,增添福运。

    天一放亮,我早早出门,从水库的下游溯源而上,一路走到上游。

    七市的桃山水库,其实是易河成湖,在下游将沃赫河拦腰截断,使水流积聚,形成巨浸。走在这条夏天里水波浩荡的河面之上,有种说不出的辽阔感。

    华兹华斯有部十四行组诗,赞美家乡的达登河(Duddon),他说“我要寻访故乡河水的源头”(Iseekthebirthplaceofnativestream),又说“一路上神清气爽,宛如身处梦境”(bettertobreatheatlargeonthisclearheight,thantoilinneedlesssleepfromdream),我也有这种感觉!

    今天雪下得很大,大烟炮一刮,四面八方化为白茫茫一片。什么叫“苍茫”,苍茫就是什么都看不见。

    《尚书》中说舜能“纳于大麓,烈风骤雨弗迷”,我太喜欢这句话了。

    我在这风雪迷离,严寒侵骨的冰面上走了一、二个小时,出门时带的温水都在瓶中结成了坚冰。

    行走在河面上,我幻想着自己是一位“野蛮精悍”信仰萨满教的通古斯先民。

    我时常觉得自己祖先来自更北方的库页岛。这当然不可能,我向姥姥打听过,我的父系来自山东莱州,母系来自吉林扶余。

    可我希望自己能有一点东北少数民族的血统。这并不是我厌弃汉族这个身份,而是想像王夫之那样,利用这个身份,行特立独行之事。

    \ufeff《史记》里记载楚国人,他们动不动就宣称:我,蛮夷也!

    你周天子代表权威、代表秩序、代表文明?呸,我们是野蛮人,不吃你们那一套!我们楚人自己铸鼎,自己称王,我们就是这么不守规矩!

    东北在古代就是荒寒之地,我可以理直气壮做一个反叛者,我可以骄傲的宣称:我属于莽莽林海,茫茫雪原,我不属于现代文明!

    忘掉文化,忘掉规则,忘掉身份,忘掉羁绊。海明威的老人,迎击大海的汹涌波涛;而我则直面这漫天的风雪冰霜,既感恩大自然,又对抗大自然。

    我想到东北先民的古歌,有这样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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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水滔滔,似乎没有尽头,

    大江的源头,有位英雄在伫立昂头。

    他凝望着黑水,凝望着土地。

    这片生养他的河山,

    这片抚育他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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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下的沃赫河是发源于松花江,而松花江又是HLJ的支流。在这黑水凝成的冰面上,你可以引吭高歌,可以仰天长啸,可以纵横疾驰,也可以翻滚在地。

    我不在乎别人把我当傻子看,因为能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也一定是个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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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2月24日

    \ufeff明天,就开学了。

    这是我在十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也是我还能看见她的最后一段时光。

    三年转眼就过去了,明天开学,紧接着,一模测验、二模测验、三模测试,然后就体检,填报志愿。

    见一面就少一面。

    但我仍不会刻意去追逐寻觅她的身影。

    将这一切都当做一场梦吧!

    2008年1月28日

    这学期只有不到三个月的课。元宵节过完之后正逢星期一,刚好开学。

    经过一个寒假修养,班任康复了好多。而且明显瘦了,能经受正月里大鱼大肉,各种酒局的诱惑,看来班任是下定决心,开始健康生活了。

    除了班任外,每科老师都在强调这一学期的重要性,“决定命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成了课堂上屡屡出现的高频词。

    每个人桌前的卷纸、练习册都堆成了小山。

    同学们天天做题,老师们天天讲题。恨不得要将古今中外,人类有史以来一切的学问与知识,都变现成高考的分数。

    当然,混日子的还是混日子,比如我,仍旧一天一本课外书。

    我还是在早课下课时见到了她,她仍是一袭校服,在晨光绚丽的走廊间走过,依旧那么美。

    那一刻,我脑海中涌现出布莱克诗句来:“我遇见我的姑娘,犹如晨曦初起”(Imeetmaiden,risenlikethemorn)。

    最后的学期,我不会再去绕到她班故意看她。

    一不想打扰她;二是不要自寻烦恼,最终分别时,能过得好受些。

    与她相见,全凭偶遇!也许偶然间的一瞥,胜过一切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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