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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卷(序曲1~2)

    序曲\ufeff阿尼姆斯

    \ufeff一

    \ufeff火车从山洞中呼啸驶出,阳光伴着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稻田,忽地涌至。

    君茉霍然惊醒,她缓缓坐起身子,望向车窗外风日正好的东北春天。

    “醒了?”车厢对面卧铺上的未婚夫,抬起看手机的眼睛问着。君茉“嗯”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刚刚从梦中苏醒过来的她,不太适应。

    未婚夫放下手机,给君茉递过一瓶水:“我刚才坐在这里观察了好一会儿,车窗外全是农田,景色竟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你们东北真是祖国的粮仓啊。”

    望着熟悉的黑土地,君茉倍感亲切,她说:“这么多年国内国外到处走,看过褐色、红色、黄色,各种各样的土地,可我总觉得那些都不是泥土真正的颜色。在我的心里,土地就该是黑色的,像外面这样。”\ufeff

    十年了,她心中默默念着,我离开这片黑土地整整十年了!

    “陪你回来一趟,真不容易啊,要做坐这么久的火车。”未婚夫伸开双臂,舒展着身体。

    他都抱怨好几次了,从省城到七市,既没有飞机,又没有高铁,只有普通的列车,行程要十几个小时。他最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旅途上。

    “你的家乡有点……。”未婚夫小声嘟囔一句,“有点偏。”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一出生就在上海。”君茉皱眉说。

    未婚夫看君茉有点不高兴,赶紧笑着说:“这么偏的城市,竟然能出你这样的漂亮姑娘,那一定是好城市。”

    君茉不再说话,望向远处飞驰的景物,车窗玻璃映出她的脸颊。

    \ufeff

    火车到站,君茉终于在高中毕业十年后,重新踏足家乡的土地。

    “回来了!”她走下车厢说,“我终于回来了。”

    “这个车站……”未婚夫看着眼前土气低矮的七市火车站,又怕惹起君茉的不快,硬生生没有说出来。

    两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将大大小小的包裹都放在后备箱中。

    君茉太久没有回家乡,她故意让司机绕道,去看一看过去那些熟悉的街道。

    她频频望向两边,将眼前的景物,与少年时的记忆相互比对。一圈下来,君茉顿感失望,曾经熟悉街景,如今已经面目全非;往昔兴盛的商铺,也化为破败的废墟。

    唯一还有点印象的,是那座的商贸城,这里曾是山下最最热闹的地方。

    商贸城的一层卖蔬菜水果,熟食肉类,还有各种干调香料。以至于君茉一闻到花椒大料的味道,就不由地会想起这里。

    二楼是书店和各种小家电商铺,君茉初中时一有空闲就会和同学来这里,她的复读机和很多英文书都是在这儿卖的。

    三楼经营衣服和布料。房顶是一大片的玻璃吊顶,阳光肆无忌惮地洒满整座商贸城。

    十二、三岁的君茉,总喜欢和同学爬到三楼的最顶端。她们伏在不锈钢的护栏前,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商贸城外密密麻麻的商店摊位。

    她曾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

    而今呢?商贸城的门口,长满及腰高的杂草。

    满目荒芜,一片衰败!

    眼前的景象,特别像科幻电影中的末日废土,不由地让君茉想起LifeAfterPeople那类的纪录片来。

    “一个是因为动迁,一个是因为人口外流。”出租车师傅解答着君茉的疑问,“这一人少啊,就什么都完了!”

    君茉偷看未婚夫的表情。

    虽然他在刻意掩饰,可君茉知道,看到车窗外的景物后,自己的家乡在他心里,已经和贫民窟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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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茉家原先所在的平房居民区,已经全部动迁到北部的新城区。

    这里有几百多栋楼宇,是七市最大的回迁户居民社区。五年前君茉家的老房子动迁,抓到一间六楼,爸爸就搬到这里来住。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由“旧房子”换的“新家”。

    君茉考上大学后,爸爸曾来上海住过一年。后来君茉几次劝他来南方,可他都以不适应气候的理由推托。

    父母离婚后两年,爸爸的厂子最后还是难逃改制分流的宿命。爸爸去了朋友开的修车厂上班,一干就是七、八年。

    得到消息后,爸爸下楼来接他们。

    五年不见,爸爸的头发白了许多,衣着虽然整洁,却毫不入时。没有女人在身边的男人,多半如此。

    离婚后爸爸依旧一个人过。

    看到爸爸,君茉鼻子发酸,忍不住要掉下眼泪。

    “这就是小傅吧?”爸爸看出君茉要哭,赶紧引开话题。

    “伯父您好!”未婚夫走向前鞠了一躬。

    爸爸答应着,引着两个人上楼。他一边打量着未来女婿,金丝边的眼镜,裁剪合身的西装,一丝不乱的头发,显得精明干练。

    “嗯,比照片里还看着精神呢。”爸爸点头说。

    “谢谢伯父,这是一点心意。”未婚夫将手中大包小包的各种礼品,放在屋内的地板上。

    “怎么卖这么多东西?你们年轻人赚钱也不容易,可不能这么花啊!在南方生活开销大,要会过日子。君君,你也不劝劝小傅。”

    “都是应该的。”未婚夫笑着说。

    爸爸将礼物放到一边,又俯身去找拖鞋。

    君茉看着用童年的老房子“换的”新家,一厅、一室、一卫、一厨,六十多平方。屋内整洁,家具很少,一个“靠边站”桌子,一张沙发,一张床。

    西湖牌的电视,雪花牌的冰箱,仍是二十多年前的老物件。这又勾起了君茉很多的回忆。

    她趿着拖鞋,跑去看电视机的右侧。

    果然,小时候粘的美少女战士贴纸还在。怀抱露娜的月野兔已然褪色泛白,但却仍然牢固,就像内心深处的记忆,永远难以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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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从厨房到客厅来回好几趟,又倒饮料,又拿水果。这使得未婚夫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又坐下。

    “伯父您快别客气了。”

    “这次回来能待几天?”爸爸削着苹果问。

    “我们俩都是十天的假,路上已经耽误两天了。”君茉用牙签扎了一块苹果。

    “要是有直达七市的飞机就好了。”未婚夫补上一句。

    “飞机场就别指望了,用赵本山小品里的话‘来一次还不够油钱’,”爸爸笑着说,“你们都饿了吧?君君也是,我说你俩来,就该带你们出去吃。可她非说要我做,我哪会做什么啊?”

    君茉转头对未婚夫说:“我爸这是谦虚,他还会自己创新菜呢!”

    父母没离婚时,爸爸不做饭,可有时心血来潮,会主动掌勺。有一次他不知道在哪儿听说有道叫“鱼鳞茄子”的菜,就一头扎进厨房琢磨做法。

    但他做出来的根本不是饭店所谓的“鱼鳞茄子”,而是自己的“创新”。

    将茄子用去皮器,削成一片片的薄片,然后入油炸。炸得酥脆后,再用同样方法炸是火腿肠片。全部沥干油后,加入蒜末、葱花、香菜、味精、五香粉拌在一起。

    爸爸兴致很高,特意让妈妈尝尝,眼神中充满了期许。妈妈吃了一口后,说:“你能不能以后别再祸害茄子了?”

    君茉却觉得很好吃。从那之后,妈妈凡是有事出门,君茉都会央求爸爸来做这道菜,这成为父女间的一个有趣的小秘密。

    桌上除了鱼鳞茄子外,还有小鸡炖蘑菇、干豆角丝炖五花肉、以及从熟食店卖的猪蹄、烧鸡、香肠、皮冻、拌菜。

    “做这点玩意儿,费了我一上午工夫,你就知道忙活你爹!”爸爸将那盘茄子,放在君茉面前。

    “这道菜全世界只有爸爸会做啊!”她欢呼着。

    爸爸一边发筷子,一边对未婚夫说:“小傅啊,就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都是东北的家常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伯父,听君茉说您喜欢喝上两口,这是绍兴的黄酒,给您尝尝。”未婚夫递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爸爸伸手接过,端详说:“几年前去上海时喝过。说实在的,不太对我的口味,度数太低。不过也挺好,另一种味道。哪天我拿着这酒去找你段叔叔,让他也开开荤。小傅啊,你今天尝尝这个。”

    爸爸拿着桌上的酒瓶,给他倒酒,未婚夫赶紧端起酒杯去迎。

    酒一出瓶,浓列的芳香就弥散开来。

    “君君也少来一点吧?”爸爸给君茉也倒了小半杯。

    未婚夫看着眼前满杯的酒,有点发怵。

    爸爸似乎看出什么了,微笑地说:“这是五十多度的纯高粱酒,很有劲,要是喝不惯,抿一口就行。东北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灌你酒。”

    未婚夫来之前,上网查了很多关于东北人喝酒的规矩。他酒量一般,一直为此忐忑,但听了君茉父亲的话,反而激起豪情,举起杯子说:“伯父,我能喝,先敬您一杯!”

    他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下。

    “这孩子,别这么喝啊!”爸爸惊讶地说。

    高粱酒的后劲很大,未婚夫脸都涨红了,咳嗽起来。君茉皱起眉头说:“你逞什么能啊!”

    “没事,没事。”他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爸爸举起酒杯也喝了一杯:“来来来,酒要慢慢喝,先吃两口菜。”

    说着,爸爸用筷子指着那盆小鸡炖蘑菇,笑着问:“你一定要多吃这个菜,知道为什么吗?”

    做足功课的未婚夫,连忙说:“我知道,这是专门给登门的女婿准备的。你们东北有一句谚语,叫什么来着……”他用手拍着脑袋努力回忆着,“对,叫‘小鸡进门,姑爷没魂’是不是?”

    君茉和爸爸哈哈大笑,他完全说反了。

    “这孩子,咋一杯就上头了啊?”爸爸也笑起来。

    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就能这么融洽,君茉心里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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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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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巡,高粱酒后劲发作。不胜酒力的未婚夫,脸像被染了鲜红的涂料,舌头也渐渐大了。

    爸爸也进入状态,拉着未婚夫问东问西。

    君茉有些担心,说:“你们俩喝点就行了。尤其爸爸,上次看你发的体检表,血压挺高,不能这么喝了。”

    “今天高兴!”爸爸和未婚夫碰了一下杯,“小傅啊,我可把君君交给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姑娘,从小宝贝到大,你可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知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呵斥的语气。

    未婚夫迷迷糊糊打了一个激灵,大声说:“您放心吧伯父!”说着,一口气喝干杯里的酒。

    “你扶小傅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吧!”爸爸说。

    她将的未婚夫扶到沙发上,给他垫了一个软枕,又回到饭桌前。

    “爸,您也别喝了。”君茉心疼地说。

    “这点算什么啊,小傅是个好孩子啊。君君,你还能喝点吗?”爸爸又给君茉倒了小半杯。

    “上大学的时候,室友知道我是东北人后,她们以为我酒量最好,其实我是最弱的。”君茉轻轻抿了一小口。

    爸爸望着女儿,摇头感慨:“一转眼啊,我的君君就长这么大了!我竟然和女婿在一个桌上喝酒。第一次在总医院产房看见你的小脸,就像昨天的事儿。”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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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驶过一辆噪声很大的车,沙发上传来未婚夫细微的鼾声。

    “爸,我十年不回来,您是不是一直都怪我?”

    “你不想回来,一定有你的苦衷。”爸爸望着手里的酒杯。

    桌上那盘豆角丝让君茉想起了奶奶,她哽咽着:“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和奶奶告别。”

    小时候在平房生活,每当初秋菜地撤架罢园的时候,奶奶都会切好多好多豆角丝,晾满整个院子。

    君茉的泪水涌了出来,从腮颊间滑落。那是大二上学期,她成为了交换生,要去澳大利亚待上一年。

    也就在那年,奶奶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得到消息后,她要马上回家乡,可妈妈反复劝说出国机会难得,千万别错过。

    君茉最后还是没回来。

    她最后一次见到奶奶,还是自己上大学时,奶奶在火车站送她。君茉几次回头,奶奶都站在原地望着她,慈祥的脸上带着疼爱的微笑。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如此平常的一次惜别,竟然成为永诀!

    从那之后,她就更也不愿回来了。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一家外企当翻译,生活渐渐走向正轨,却也越来越忙,国内国外到处飞。

    七市,成为她旧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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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您要是能在南方长住该多好啊!”

    “我可住不惯,春天潮湿冬天冷,真要命啊!我还是守着这咱这儿的一亩三分地过得了。”爸爸又喝了一口酒。

    “那您在修车厂的活就别干了,反正也挣不了几个钱。我每月给您三千,你就在家等退休吧。”

    嗒!

    爸爸放下酒杯:“那怎么能行?我不成了吃白饭的吗?人咋能不干活呢!忙忙活活一天,日子才过得踏实。”

    “爸,我现在收入还可以。我给你邮的钱,你就花,别不舍得。刚才我上厨房,发现柜里都是挂面!”君茉埋怨说。

    “我一个人能吃多些?君君你也不用给我打钱,我自己的工资足够花了。平时也没啥花费,就是没事儿和朋友出去喝点酒,再过两年我就退休了,可以领劳保了。愿意干呢,就在还在那儿干;不愿干呢,我就回家歇着。你给我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花,都给你攒着呢。包括我这几年的积蓄,还有这房子,以后统统留给君君。我啊,留一份棺材本就够了。”爸爸又喝了一杯。

    君茉皱眉说:“爸啊,您说这话干什么?”

    看见爸爸又要倒酒,她赶紧止住:“您今天可绝对超量了!”

    爸爸轻轻推开君茉的手,将酒倒满,拍了拍心口:“君君啊,爸今天高兴!我大姑娘要成家了,爸爸就算现在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君茉将酒瓶拿走,说:“越说越不像话了,这酒是不能再喝了。”

    父亲心里有太多的酸楚,所以她故意引向一些轻松的话题,君茉说:“这几年有没有看中的阿姨啊?您放心,我不会介意的,要不我给您物色一下?南方的五十多岁的阿姨,保养得可好了,又漂亮,又有气质。”

    没想到这番话,让爸爸的眼睛更加黯淡了,君茉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您……还忘不了妈妈吗?”

    爸爸苦笑摇着头,也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他端起酒杯,又饮尽了。

    有的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爸爸抬起头望向君茉,含泪说:“刚结婚的时候,谁都想白头到老。君君,你爸爸是个没用的人,一辈子挣不来大钱。你妈妈离我而去,我从来不怪她,那是我自己没能耐。但我这辈子最愧疚的事,就是因为自己没能耐,让我姑娘失去一个完整的家!每次想到这些,我心里都痛得不行。”

    君茉眼泪也流了下来,哽咽着说:“爸啊,你不用自责,这与你无关。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您千万别这么想。”

    “离婚后,你妈妈对我很好,时不时问我过得怎么样?后来老房子动迁,你妈妈也没回来要一分钱。你妈妈当初一直要住楼房,我没本事让她住上。等这个回迁房装修好了,我搬了进来,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我心里想我终于住上楼房了,可家却没了!”爸爸看着君茉说,“所以啊,君君,爸知道你为什么不愿回七市。我知道那滋味,这儿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望着爸爸,君茉心都快碎了,这五十多岁的男人,尝尽了世间的辛酸苦楚。她和爸爸的性格很像,很多苦痛印在骨头里,一辈子难以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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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茉在爸爸家住了一天。

    第二天爸爸上班后,她就用手机联系家电商场,买了新的电视和冰箱。看着装卸人员将装满童年记忆的旧家电抬下楼时,君茉也不禁感慨万千。

    她又去小区的大超市,买了酸奶、水果、鸡蛋、蔬菜、牛肉,速冻的水饺汤圆,将冰箱填得满满当当。

    走时,君茉给爸爸发微信:“爸,晚上我们俩去妈妈那儿吃饭了,电视和冰箱都换新的了,旧的我让人收走了,你别舍不得。冰箱里好多吃的呢,以后少喝酒,吃饭别对付。另外,枕头下我放了两万块钱,班不想上就别上了,没钱就朝你姑娘要!”

    这些话本应该当面说的,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爸爸说亏欠自己,可君茉觉得自己才亏欠爸爸太多。

    这些字都是君茉在出租车上敲出来的。她和未婚夫坐着车,向市区进发。

    沿途的景色不再如山下那样凋敝,车窗外马路宽阔,干净整齐的绿化带,触目都是一片新绿,春意盎然。

    君茉不得不承认,这几年家乡的环境是越来越好了。

    听爸爸说,附近的山上时常能见到蛇、隼、野鸡、野鸭、猫头鹰。有一回去山里采蘑菇,他亲眼看见一头母狼,带着两个狼崽觅食。

    家乡又要变成“北大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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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市区,一座座拔地而起高层楼宇,映入眼帘。

    君茉想如今在学校五楼的教室里,一定看不到青山与水库,视线都被这些高楼遮蔽了。

    “叮——叮——叮”

    君茉的手机响起一连串提示音,是高中同学群。

    她在朋友圈发了几张准备回家订婚的照片,立刻收到高中同学们的各种祝福。

    同学们星散在全国各地,都表示要是能回七市重聚,既能参加君茉的订婚礼,又能纪念毕业十周年,该有多好!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已经死寂的高中群又沸腾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回忆十年前的点点滴滴。

    其中肖海说最多,他在群里叹息说:同桌的你一结婚啊,自己的青春就结束了。

    同学们立刻发出各种搞笑表情包,十分热闹。

    高考后,肖海考入一所山东的专科,学土木工程。君茉上大学后,肖海仍然联系自己。平常日子,他时不时会用手机嘘寒问暖,逢年过节更是发短信、打电话来送祝福。

    有一次他竟然跑到君茉的大学来。

    君茉最后只好将话挑明:同桌,我们只能是同学关系。

    肖海的脸涨得通红,讪讪走了。之后联系就渐渐少了,但君茉只要发朋友圈,他总是第一时间点赞,而且什么都点。

    就连君茉感慨“牙好疼”,一分钟后,都能收到一颗红心。

    肖海大学毕业后去了青岛,选择自主创业,成了包工头。摸爬滚打几年,赚了几个钱。总能在他的朋友圈里,看见他在炫耀自己的兰德酷路泽,国外的旅游照,与美女的合影等。

    他有时还会发一些感慨的文字,类似“曾经的伤痛,换来今天的成就”“你的绝情,让我成功”“那个你深爱的女人,今天已经高攀不起你。”

    君茉有时怀疑,这些话是说给自己的。她摇摇头,他怎么变得如此俗不可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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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了,你没回学校看看吗?知道吗,现在学校已经把高中部取消,高中部的老师都被分到实验高中了。”

    这是余洁发来的消息。

    她在省会上的大学,毕业后考入了政府部门,成了公务员。

    余洁有一点让君茉很不舒服。她每次和自己聊天时,总是抱怨工作,抱怨领导,抱怨形式主义……可她每次发完这些,马上又会撤回。无论文字,还是语音,都是这样,发三条撤两条。

    君茉一开始以为她是在力求文字规范。可无意间她和未婚夫说起,他却说:“她那是怕你截屏保留。”

    “我为什么要截屏保留?”君茉感到奇怪。

    “她在政府部门工作,做事谨小慎微,生怕因为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弄丢饭碗。”

    “可我又不在她的单位上班,和她没有利害关系啊?”

    “她是怕在你这儿落下把柄,你以后拿这些截图威胁她。”

    “你别把人说得那么坏,行吗?”君茉觉得岂有此理!

    未婚夫耸耸肩,不再说话。

    但下次聊天时,君茉故意将话题引向这方面。

    余洁果然一通大骂,骂领导,骂同事,骂官僚主义。骂完之后,果然一条条又撤了回去。

    君茉全明白了,心中一片黯然,发送一行字:“大脸妹,你这么做让我很尴尬。”

    “怎么了?”余洁回复。

    “你把消息撤回,明显是不相信我。你是怕我截屏保留,以后对你不利吗?”

    “不是!”余洁立刻否认。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上一句,说:“我觉得那些话写得不太好。”

    “哦。”君茉只回复了一个字。

    又过了好一会儿,余洁再次发来消息:“安大美人,对不起。成年人的世界,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君茉打出这三个字,添加一张笑脸的Emoji发送后,将手机锁屏,扔在沙发上。

    她知道高中生最好的朋友,昔日的sisterhood,已经不见了。

    成年人的世界?

    君茉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过去充满稚气的同桌,变得如此俗气;旧时大大咧咧,毫无心机的好姐妹,竟然也处处设防。

    这就成长的代价吗?

    他们都变了,自己呢?君茉苦笑一声,自己可能变得更早。在高一下学期,那时的她就暗下决心出人头地,让谁都高看自己一眼。

    谁不会变呢?

    君茉心里莫名一跳。那个她要故意要忘记的人,自从她回到家乡后,就不断浮现。

    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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