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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人皮蛇

    “好香,好香。”老头游走在天花板上,和萎缩的身体相比显得无比大的脑袋,不停地四下张望。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白,像是一层厚厚的白膜糊在眼眶上。脖子目测五米长,暴起的血管青筋布满整个表面。四肢畸形地耷拉在身体两旁,双腿却强劲有力,脚掌稳稳地粘在墙上,皮肤撑在骨架上,在空中微微晃荡。

    爷爷不再是爷爷,而是个似蛇似虫的人形怪物。荒诞恶心的一幕吓得小惠子双腿瘫软,站不起身;成年惠子也同样是惊恐的表情。

    “稳住!他不是你爷爷!他只是个怪物!你一定要守住心念!”时晏偏头再次叮嘱,他能感觉到惠子对爷爷浓烈的爱,现在这副模样,很可能再次让惠子受到打击。

    惠子的眼泪不停往下流,她捂住嘴努力把哭声咽下去。

    “好香,在哪儿?在哪儿?!”老头鼻子用力,使劲一吸,只嗅到一丝香气。它找不到方向,开始烦躁起来,贴着天花板围着房间滑动。

    它滑行地又快又野蛮,即使滑到房间拐角处也不降速,脑袋直直地撞上去,大片的灰簌簌地往下落。

    “快走!”夏意把小惠子拉起来,转身就往屋外跑。小惠子腿使不上劲,一不小心踢到客厅的茶几。“呲——”茶几桌脚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音。下一秒,夏意身后带起一阵风,同时“砰”的一声,人皮蛇从房间里撞出来,嗖得一下已经出现在了夏意视线的正前方。

    “找到了。”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夏意抬头,飘着稀疏白发的脑袋瞬间突到她跟前。粘稠的口水从它嘴里淌下来,滴在地板上。

    “嘿嘿。”一大股尸臭从它嘴里喷出,它张开大嘴,露出里面长短不一的尖牙,然后向夏意的脖颈咬去。

    夏意被这股突然的尸臭熏得直想吐,注意力一下子被分散。眼见人皮蛇快要咬过来,耳边又是小惠子的尖叫,夏意心想完蛋了。

    手心全是汗,她紧紧把手握成拳,闭上眼准备在现实中醒来。

    以往这种生死关头,在她预知会死掉的下一秒,神秘的自身保护机制会强行结束梦境,使她醒来。这次,一定也会如此。

    “砰!”

    又是一阵风,然后是巨物撞到墙然后砸到地上的声音。

    “解!”是时晏?

    夏意连忙睁开眼,人皮蛇已经倒在了一边,时晏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跑!”时晏抓住夏意的手冲出门外,准备往楼外跑。然而单元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走廊变得更加昏暗,单元门上的玻璃只放进一小块的自然光亮。

    眼前有个通向二楼的楼梯,时晏稍作思考便拉着夏意往楼上跑。夏意下意识抓紧时晏的手,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虽然糊了时晏一手的手汗,她也没空去不好意思,脑子里满是逃命。

    楼梯上,小惠子又摔了一跤,连带着夏意也跌倒在阶梯上。坚硬的台阶刚好磕在她尾椎骨上,痛得她龇牙咧嘴,身体不自觉地扭成一团。

    时晏也被绊倒,就这一会儿功夫,人皮蛇双腿一蹬,从上方的墙面腾空而起,直奔夏意的脑袋。

    “夏意!”

    “爷爷!”

    “靠!”夏意痛得心里燃起一股怒火,千钧一发之际,她撑起右手,使出吃奶的劲一拳轮了过去!

    “轰!”灰尘、白漆、泥土一下子弥漫开来,人皮蛇的头被砸进墙里,整个卡住不能动弹。黑色的血从脸上流下,人皮蛇使劲挣扎,反而越卡越死。

    夏意逃过一劫,靠在楼梯上大喘气。时晏立马爬起来走到人皮蛇面前,露出系在手腕上的铃铛,手指摊开,念到:“出。”

    时晏手里立马变出两个拳头大小的铃铛,他手握铃铛顶部想立马净化人皮蛇,不想人皮蛇突然说出两字:“惠惠?”

    时晏顿住,背上的惠子颤抖地说“爷爷。”

    此时的惠子像婴儿那样,用挂在衣柜上的戏服围成一个背兜绑在时晏背上,否则时晏根本腾不出手。

    不过时晏只解了他一人的阴遁术,他对小惠子莫名的警惕。

    “是惠惠吗?”人皮蛇的眼睛转了转,但它看不见,只能闻到惠惠的味道。

    “是啊!爷爷是我!”小惠子跑到时晏旁边,时晏立马不动声色地往左边移了几步。

    “诶!你可别过去!小心它吃掉你!”夏意起身把小惠子拉到后面,“它是怪物知道吗?危险得很。”

    “是我,爷爷。”惠子轻声答道。

    阴遁术能将人所有痕迹全部隐去,这也是时晏惊讶的一点:这人皮蛇魔力并不强,但它居然能发现惠子。

    难道,真的是爷孙俩的磁场链接?

    人皮蛇没说话,在墙缝里慢慢地喘气,脖子随着呼吸上下浮动,好似真的是一个老人。

    “你为什么没来看我?为什么?”它缓缓地说道,眼睛迷离地望向空中的某处。

    “不是的!爷爷你听我解释!”惠子鼻子一酸,她心底被尘封的自责如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爷爷是埋怨她的。

    在爷爷临走前一晚,她没能赶回来。她在纸醉金迷中醉得不省人事,家人打疯了电话,仍然没把她叫醒。

    一段段预示死亡倒计时的电话声埋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明明灭灭,最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从宿醉中醒来时,爷爷已经被推进火葬场焚烧了。

    迟了,太迟了。

    惠子想起当时她跪在祠堂里,面前摆着爷爷的黑白遗照和骨灰盒。她脑袋空白,双眼无神,身后是父亲姑母们的痛哭。

    她嗓子堵得厉害,酒精弄哑了声音,剜心刺骨的悲怆从心脏处炸开蔓延至全身,但她哭不出来。不管眼睛怎么干涩,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没有说出实情,谎称工作原因手机上交剧组,所以迟了。父母不忍再苛责,惠子因为繁重的工作已经两年没回过家,没成想这次回来是因为丧事。

    “混账!简直浑到家了!”心里有股声音骂道。

    她在祠堂长跪不起,像行尸走肉一样。任凭家人怎么说她都听不见,父亲把她托起来,她又扑通一声跪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惠子浑身发抖,晕了过去。

    惠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摇头。她希望爷爷能原谅她,原谅她的不孝,原谅她在爷爷去世后才知道,爷爷早已重疾缠身。

    “走吧,走吧,大胆向前走吧,记得问问自己的心,记得往回看看。”人皮蛇又慢慢地开口。那一刻,好像真的是爷爷在对惠子循循教诲。

    时晏的背打湿了一大片,惠子不断地抽泣,她朝人皮蛇疯狂点头。人皮蛇似乎也感觉到,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怪异丑陋但让惠子无比心碎的微笑。忽然,人皮蛇从腿部开始石化,速度之快,立刻就石化到了头。

    “回去吧。”

    惠子看懂了,还没来得及回答,人皮蛇就瞬间碎成一大堆尘土。

    风一吹,便散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让子欲养而亲不在。

    神叹口气,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人,总是学不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