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卖力抵债
爷爷手里那壶水烟，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下，葫芦摔成三四瓣，烟嘴也摔开了，一壶黄澄澄的水，洒得满地都是。
“不可能吧？这不可能吧？”秋叔一脸震惊的表情，他手扶着桌子，喃喃地道，“割个山草，就把几个婆娘的腿打断了？这宋太保——至于吗？”
宋太保真名叫宋真，是协助衙门专门把持这个乡下的治安，不在编制，属于民役。虽然不拿官俸，但仗着这虚名，能在乡下搅揽权力，横行无阻。
“千真万确啊，秋叔，”王麻子哭丧着脸，跺足叫道，“王长工的媳妇年轻，跑得快，没遭毒打，是她跑回来告诉我的，这会还在我家院子里哇哇地哭呢。宋太保传出话来，要咱们拿钱去赎她们回来，不然就送去牢里关几天。”
秋叔慌了，在原地上来回踱着。
这事来得太突然了，老人家一时缓不过神来。
“爹爹，快去救娘要紧，钱的事，咱们再想办法。”王灵玲想到娘被打断了腿，一脸惊慌，又隐隐肉痛，但她没乱。她拉着王麻子问：“宋太保说要多少钱去赎人？”
王麻子气愤愤地跺脚，叉开五根手指头，恨恨地道：“五两！”
姑姑抽了一口冷气，五两银子可不少呢。可人在人家手里，还能怎么办？
这事报官，宋太保就是衙府里的，报了也白报。再说，是娘她们几个割人家山头里的草，宋太保拿作把柄，是雌是黄全由他说了算，娘她们几个明显就理亏。
想到这些，姑姑只能麻利地从袖袋里取出半吊子钱来，接着背过身去，从肚兜里翻出一块碎银子，那是用手绢藏着的，交到爷爷面前：
“爹爹，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救娘要紧，回头我叫赵师傅取几两银子过来。”
一看到银子，爷爷这才有了灵光，他跑回东屋，把借来的三两银子找来，又去老伴房里摸出半吊子钱，算是凑足了五两，然后拉上王麻子就坐上马车，往宋太保的山头上赶。
里其要跟着去，被姑姑拦住。
姑姑郑重地告诉里其：“好好呆在家里，哪里也别跑，等着爷爷把奶奶赎回来。奶奶被打断了腿，要找大夫医治，需要钱。姑姑回去拿钱，晚点再过来。你在家里守着，把家看管好，知道吗？”
“知道了，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里其安慰姑姑一句，然后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出门，往赵家村的方向赶回去了。
姑姑一走，里其马上跑出小院子，找树上能飞的鸟儿，开始发动他的小伙伴，往宋太保的山头布眼线去了。
姑姑走出了村西口，一辆马车从后面尾随了上前，赶车的一个男人吹起了口哨，问：
“这不是秋叔的闺女吗？”
……
“啊啊”“娘呀~”“救……救命！”
两个男人发出了尖叫声，没一会就是哭娘声，在嗷嗷叫的声音中，凄厉地伴奏着，但很快就被狗声所淹没。
里其喊了一句，混乱、嘈杂的狗子，竟然立即收竿立影，全停止了撕咬。
它们抬起了头，收起了凶狠的眼神，还咧了咧嘴，并从马车上跳落下来，却围在马车周围，严防死守着。
……
“送官吧！”
有人建议道。
“别，别！”一脸玩世不恭的男人瑟瑟发抖，“我们没……没玷污人家，没……”
“对对对，我们没做对不起你们王家村的事，是……”凶悍男人这会扛不住，主动揭底道，“是你们王家村，老、老东家王大海的大少爷，给了几袋粗粮，指使我们这样干的。”
……
听到姑姑这一说，里其心中了然了，但不便说出来，于是拉过姑姑的手：“姑姑，我们回家去。”
那两个男人，便被七手八脚地扭去送衙门了。
里其拉着姑姑的手，还没回到家里，远远地，就看到很多人围在了家门口。
邻居王麻子家也是，围了很多看热闹的。
奶奶躺在两根树干架上，动弹不得，只仰着头，哭天抢地地号啕。
她的右腿，全是血。里其害怕极了，不敢再看。
爷爷人不见了，听看热闹的人说是去喊王三郎了。
“娘……”姑姑一张姣好的脸，都哭花了，抱着奶奶伤心地哭，声音都哑了，悲切极了。
奶奶哀号着，可当她看到里其，突然破口大骂了起来：“都是你这个丧门星，给家里带来的晦气，把我害惨了，害惨了……”
……
里其第一次进入王大海家。
作为王家村的大地主，他家那叫一个大。
里其跟着钱家计进去后，都记不清路线了，感觉到处都是青砖瓦房，户型、位置什么的还很相似，分不清楚哪是东厢房、西厢房，哪是东跨院、西跨院。就这样三进两跨的四合院，要叫他往外跑，他铁定跑不出去，肯定会这里面迷路。
钱家计领着里其，一句话也不说，像领牲口似的。
里其知道，他从进这个门开始，就得像牲口那样干活了。
“田总管，人带来了，你安排他上哪干活去吧。”
走到一个偏房门口前，钱家计也不进去，冲着门里喊了这么一句话后，就丢下里其走了。
门房里走出一个头戴毡帽的老汉，方方正正的一张脸，有点魁实。他就是王大海家管理活计的田总管。
大地主的家庭，有很多活计，田里忙的是短工活，春秋两耕，劳务重，但时间短，十天半个月就能结算。家里忙的才是长工活，一年到头，每天都重复，年底结算。这些活，这些工，都归田总管打理、安排。
田总管上上下下打量着里其，还伸手拍拍里其的肩膀，捏捏里其的手臂、大腿，像在检验牲口似的，也是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个高，骨架大，就是没两肉，不敦实，重活干不了，先去做火工。”
检验完毕，田总管领着里其又穿梭在青砖瓦房之间，往厨房方向去。
一路上碰上衣着干净的人，会冲田总管点头哈腰，但不瞧里其一眼。
也偶尔碰上衣着鲜亮的，田总管一个劲地点头哈腰，也是不扫里其一眼。
就这么走着，里其畏畏缩缩地跟着，偷眼东张西望，看哪都觉得新奇。
这王大海家，外面看着大，没想到里面是这布局，大出天际，给人里外两重天的幻觉。
走了好一会，还没到厨房，香味就先闻到了。
“就是这个味。”高墙外闻过，各种佐料的味道，稀罕得很。
这会进到高墙内闻到这味道，里其倒是开了眼，有生之年看到这么多的人，都在忙着一顿吃的。
那厨房，阔大，比家里的堂屋都大，灶台都有两列。七八个人在忙碌，挑水的，洗菜的，劈柴的，烧火的，切菜的，淘米的，煎药的，还有端着托盘送汤水、点心进进出出的。
那白花花的大米，还有撂成堆的猪肉，宰杀干净的鸡、鸭，都在案板上搁着。这是里其过年都没看过的排场，下巴都惊呆了。
除了地主一大家人的饮食，厨房还要煮长工、短工的粥饮和配菜，分清档次，把好时准，按时开灶，准时送餐。何况四房姨太，都要喝滋补的汤水，要随时备着，不能凉了，所以厨房这般忙碌。
“姚大厨，来了个卖力抵债的，给你使唤。”
田总管把里其领到一个大胖子跟前，这么交代一句话后，就走了。
大胖子约摸四十岁上下，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他瞅着里其，不上心地问：“哪家人？”
“秋、秋叔家的。”里其低声回答。
这生疏的环境，陌生的人，里其有点惴惴，何况这一路上，所有人都给冷眼、冷面孔，让里其感觉冷漠，浑身不自在。
爷爷是不肯他来抵债的，无奈奶奶太强势，说欠了那么多钱，要么卖人，要么卖力。
奶奶要卖里其这事，不是头一回拿来说，所以爷爷跟姑姑一点也不惊讶。
这次她断了腿，在这重大的事态面前再提卖人，绝不是嘴上说说的了。姑姑一口不同意，只能在选择面前保人要紧。真把里其卖了，那她也不活了。但姑姑心疼他出去做苦力活，可是有什么办法，断腿的奶奶嗓门大，又是家里的主宰，强拗不得。加上里其孝顺，主动说卖力挣钱，抵债。
钱家计回去跟老东家一提，老东家问了田总管，田总管说手下伙计不够用，老东家便同意了这拿人抵债的勾当。
“哦，原来是秋叔家的，秋叔曾是我的先生，教我念过书。”姚大厨说话宏亮，但语气一下变得可亲，他伸手按在里其肩膀上，突然低声安慰道，“别怕，姚叔会罩着你，只要你别闯祸，别招惹主人家，就不会有什么坏事落在你身上。叫啥名字？”
里其点点头，看这姚叔倒面善，合着是圆圆胖胖没点凶相，容易亲近，便回答：“里其，爷爷都是其子，其子地唤我。”
“这名字，不是秋叔取的吧？”姚大厨疑惑地看着里其，当先生的取名都很有讲究，名字都透出文采，里其这名字一听就很生涩，甚至都没大黄、大牛那么顺嘴。
“听爷爷说，这名字是一个外人取的，没抱我前就有名字了。”里其笑笑，还低头看了下脚趾头。他一身补丁衣服，瘦瘦弱弱的，又透出文质，还穿着草鞋子，在这里成了抢眼的人物。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秋叔从金刚藤里抱养的。”姚大厨也想起来了，这娃听说脑袋有问题，于是他又打量了一遍里其，好像也没不对劲的地方啊，便先让他去洗菜。
洗菜、淘米、切菜的轻工夫，里其也是手生得很，但他看着别人的做法，有样学样，便也会做了。
厨房里有八个人，七个是长工，另外一个也是来卖力抵债的。
长得干干巴巴的，没里其高，却比里其大三四岁，叫阿力，赵家村人。
听他说，他家欠了老东家几十两银子，要在这干满五年，今年才第二年。
阿力一脸的忧愁，在这干了一年多，没少吃苦头。但他不想家，一点也不想。
“老东家有四房姨太，都不好服侍。还有大少爷、大小姐、二小姐，小少爷，也都不好惹。你见着他们，躲远点，别被当出气筒。”
见里其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阿力便将经验倾囊相授，好叫他少走弯路，少受罪。
晚上，里其跟厨房的火工们，还有其他活计的长工，全挤在后照房里过夜。
一张张并排的床垫铺在地上，每人分有一床破旧的棉被，就这么睡下。
姚大厨好点，跟其他总管住在偏房里。
半夜醒转，里其没联系上鼠公公，也没见着别的老鼠。
“不可能吧？这不可能吧？”秋叔一脸震惊的表情，他手扶着桌子，喃喃地道，“割个山草，就把几个婆娘的腿打断了？这宋太保——至于吗？”
宋太保真名叫宋真，是协助衙门专门把持这个乡下的治安，不在编制，属于民役。虽然不拿官俸，但仗着这虚名，能在乡下搅揽权力，横行无阻。
“千真万确啊，秋叔，”王麻子哭丧着脸，跺足叫道，“王长工的媳妇年轻，跑得快，没遭毒打，是她跑回来告诉我的，这会还在我家院子里哇哇地哭呢。宋太保传出话来，要咱们拿钱去赎她们回来，不然就送去牢里关几天。”
秋叔慌了，在原地上来回踱着。
这事来得太突然了，老人家一时缓不过神来。
“爹爹，快去救娘要紧，钱的事，咱们再想办法。”王灵玲想到娘被打断了腿，一脸惊慌，又隐隐肉痛，但她没乱。她拉着王麻子问：“宋太保说要多少钱去赎人？”
王麻子气愤愤地跺脚，叉开五根手指头，恨恨地道：“五两！”
姑姑抽了一口冷气，五两银子可不少呢。可人在人家手里，还能怎么办？
这事报官，宋太保就是衙府里的，报了也白报。再说，是娘她们几个割人家山头里的草，宋太保拿作把柄，是雌是黄全由他说了算，娘她们几个明显就理亏。
想到这些，姑姑只能麻利地从袖袋里取出半吊子钱来，接着背过身去，从肚兜里翻出一块碎银子，那是用手绢藏着的，交到爷爷面前：
“爹爹，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救娘要紧，回头我叫赵师傅取几两银子过来。”
一看到银子，爷爷这才有了灵光，他跑回东屋，把借来的三两银子找来，又去老伴房里摸出半吊子钱，算是凑足了五两，然后拉上王麻子就坐上马车，往宋太保的山头上赶。
里其要跟着去，被姑姑拦住。
姑姑郑重地告诉里其：“好好呆在家里，哪里也别跑，等着爷爷把奶奶赎回来。奶奶被打断了腿，要找大夫医治，需要钱。姑姑回去拿钱，晚点再过来。你在家里守着，把家看管好，知道吗？”
“知道了，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里其安慰姑姑一句，然后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出门，往赵家村的方向赶回去了。
姑姑一走，里其马上跑出小院子，找树上能飞的鸟儿，开始发动他的小伙伴，往宋太保的山头布眼线去了。
姑姑走出了村西口，一辆马车从后面尾随了上前，赶车的一个男人吹起了口哨，问：
“这不是秋叔的闺女吗？”
……
“啊啊”“娘呀~”“救……救命！”
两个男人发出了尖叫声，没一会就是哭娘声，在嗷嗷叫的声音中，凄厉地伴奏着，但很快就被狗声所淹没。
里其喊了一句，混乱、嘈杂的狗子，竟然立即收竿立影，全停止了撕咬。
它们抬起了头，收起了凶狠的眼神，还咧了咧嘴，并从马车上跳落下来，却围在马车周围，严防死守着。
……
“送官吧！”
有人建议道。
“别，别！”一脸玩世不恭的男人瑟瑟发抖，“我们没……没玷污人家，没……”
“对对对，我们没做对不起你们王家村的事，是……”凶悍男人这会扛不住，主动揭底道，“是你们王家村，老、老东家王大海的大少爷，给了几袋粗粮，指使我们这样干的。”
……
听到姑姑这一说，里其心中了然了，但不便说出来，于是拉过姑姑的手：“姑姑，我们回家去。”
那两个男人，便被七手八脚地扭去送衙门了。
里其拉着姑姑的手，还没回到家里，远远地，就看到很多人围在了家门口。
邻居王麻子家也是，围了很多看热闹的。
奶奶躺在两根树干架上，动弹不得，只仰着头，哭天抢地地号啕。
她的右腿，全是血。里其害怕极了，不敢再看。
爷爷人不见了，听看热闹的人说是去喊王三郎了。
“娘……”姑姑一张姣好的脸，都哭花了，抱着奶奶伤心地哭，声音都哑了，悲切极了。
奶奶哀号着，可当她看到里其，突然破口大骂了起来：“都是你这个丧门星，给家里带来的晦气，把我害惨了，害惨了……”
……
里其第一次进入王大海家。
作为王家村的大地主，他家那叫一个大。
里其跟着钱家计进去后，都记不清路线了，感觉到处都是青砖瓦房，户型、位置什么的还很相似，分不清楚哪是东厢房、西厢房，哪是东跨院、西跨院。就这样三进两跨的四合院，要叫他往外跑，他铁定跑不出去，肯定会这里面迷路。
钱家计领着里其，一句话也不说，像领牲口似的。
里其知道，他从进这个门开始，就得像牲口那样干活了。
“田总管，人带来了，你安排他上哪干活去吧。”
走到一个偏房门口前，钱家计也不进去，冲着门里喊了这么一句话后，就丢下里其走了。
门房里走出一个头戴毡帽的老汉，方方正正的一张脸，有点魁实。他就是王大海家管理活计的田总管。
大地主的家庭，有很多活计，田里忙的是短工活，春秋两耕，劳务重，但时间短，十天半个月就能结算。家里忙的才是长工活，一年到头，每天都重复，年底结算。这些活，这些工，都归田总管打理、安排。
田总管上上下下打量着里其，还伸手拍拍里其的肩膀，捏捏里其的手臂、大腿，像在检验牲口似的，也是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个高，骨架大，就是没两肉，不敦实，重活干不了，先去做火工。”
检验完毕，田总管领着里其又穿梭在青砖瓦房之间，往厨房方向去。
一路上碰上衣着干净的人，会冲田总管点头哈腰，但不瞧里其一眼。
也偶尔碰上衣着鲜亮的，田总管一个劲地点头哈腰，也是不扫里其一眼。
就这么走着，里其畏畏缩缩地跟着，偷眼东张西望，看哪都觉得新奇。
这王大海家，外面看着大，没想到里面是这布局，大出天际，给人里外两重天的幻觉。
走了好一会，还没到厨房，香味就先闻到了。
“就是这个味。”高墙外闻过，各种佐料的味道，稀罕得很。
这会进到高墙内闻到这味道，里其倒是开了眼，有生之年看到这么多的人，都在忙着一顿吃的。
那厨房，阔大，比家里的堂屋都大，灶台都有两列。七八个人在忙碌，挑水的，洗菜的，劈柴的，烧火的，切菜的，淘米的，煎药的，还有端着托盘送汤水、点心进进出出的。
那白花花的大米，还有撂成堆的猪肉，宰杀干净的鸡、鸭，都在案板上搁着。这是里其过年都没看过的排场，下巴都惊呆了。
除了地主一大家人的饮食，厨房还要煮长工、短工的粥饮和配菜，分清档次，把好时准，按时开灶，准时送餐。何况四房姨太，都要喝滋补的汤水，要随时备着，不能凉了，所以厨房这般忙碌。
“姚大厨，来了个卖力抵债的，给你使唤。”
田总管把里其领到一个大胖子跟前，这么交代一句话后，就走了。
大胖子约摸四十岁上下，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他瞅着里其，不上心地问：“哪家人？”
“秋、秋叔家的。”里其低声回答。
这生疏的环境，陌生的人，里其有点惴惴，何况这一路上，所有人都给冷眼、冷面孔，让里其感觉冷漠，浑身不自在。
爷爷是不肯他来抵债的，无奈奶奶太强势，说欠了那么多钱，要么卖人，要么卖力。
奶奶要卖里其这事，不是头一回拿来说，所以爷爷跟姑姑一点也不惊讶。
这次她断了腿，在这重大的事态面前再提卖人，绝不是嘴上说说的了。姑姑一口不同意，只能在选择面前保人要紧。真把里其卖了，那她也不活了。但姑姑心疼他出去做苦力活，可是有什么办法，断腿的奶奶嗓门大，又是家里的主宰，强拗不得。加上里其孝顺，主动说卖力挣钱，抵债。
钱家计回去跟老东家一提，老东家问了田总管，田总管说手下伙计不够用，老东家便同意了这拿人抵债的勾当。
“哦，原来是秋叔家的，秋叔曾是我的先生，教我念过书。”姚大厨说话宏亮，但语气一下变得可亲，他伸手按在里其肩膀上，突然低声安慰道，“别怕，姚叔会罩着你，只要你别闯祸，别招惹主人家，就不会有什么坏事落在你身上。叫啥名字？”
里其点点头，看这姚叔倒面善，合着是圆圆胖胖没点凶相，容易亲近，便回答：“里其，爷爷都是其子，其子地唤我。”
“这名字，不是秋叔取的吧？”姚大厨疑惑地看着里其，当先生的取名都很有讲究，名字都透出文采，里其这名字一听就很生涩，甚至都没大黄、大牛那么顺嘴。
“听爷爷说，这名字是一个外人取的，没抱我前就有名字了。”里其笑笑，还低头看了下脚趾头。他一身补丁衣服，瘦瘦弱弱的，又透出文质，还穿着草鞋子，在这里成了抢眼的人物。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秋叔从金刚藤里抱养的。”姚大厨也想起来了，这娃听说脑袋有问题，于是他又打量了一遍里其，好像也没不对劲的地方啊，便先让他去洗菜。
洗菜、淘米、切菜的轻工夫，里其也是手生得很，但他看着别人的做法，有样学样，便也会做了。
厨房里有八个人，七个是长工，另外一个也是来卖力抵债的。
长得干干巴巴的，没里其高，却比里其大三四岁，叫阿力，赵家村人。
听他说，他家欠了老东家几十两银子，要在这干满五年，今年才第二年。
阿力一脸的忧愁，在这干了一年多，没少吃苦头。但他不想家，一点也不想。
“老东家有四房姨太，都不好服侍。还有大少爷、大小姐、二小姐，小少爷，也都不好惹。你见着他们，躲远点，别被当出气筒。”
见里其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阿力便将经验倾囊相授，好叫他少走弯路，少受罪。
晚上，里其跟厨房的火工们，还有其他活计的长工，全挤在后照房里过夜。
一张张并排的床垫铺在地上，每人分有一床破旧的棉被，就这么睡下。
姚大厨好点，跟其他总管住在偏房里。
半夜醒转，里其没联系上鼠公公，也没见着别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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