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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袍-才情宦官

    世人总爱把这位文袍叫做情袍,他的魅力无时无刻地充斥在他出现的地方。

    他爱饮酒,一手扶着头,一手捻着白玉的小酒杯,脸色微红地举杯邀明月,斟酒对佳人;他爱吹箫,一袭白衣地站在屋檐上,白玉长箫是前朝王妃的遗物,人总说那无比清高,可在他手中,竟显得浑浊了些;他爱舞剑,手握承影,与月光共舞,可剑的优雅,远不及他半分。

    坊间有言,说他举手投足,便是最浪漫的事,他自然不觉得,在他眼中最浪漫的事,是以诗赠人。

    两朝议和时,对白奕,他说“少年白鹤定南浔,棋局天下做高堂。”

    渭水边,见青衫仙侣,他赠“轻挑四弦觉无意,缠绵指尖恋佳人。”

    摘星阁,青忧得名剑,他贺道“四尺赤霄斩蛇去,独行帝道踏云来。”

    听闻琴师和剑客的故事,他叹“人生难得一知己,七弦慢奏遇知音。”

    而要说给谁的诗最多,恐怕其他人加起来,都不及写予那位江南名妓的。

    他们在胭脂楼初见。

    “顾~世~颜~”女子一字一字地读着眼前男人写在纸上的名字,“公子颜如玉,才情世无双,好美的名字。”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笑到:“公子知道我叫什么,不过叫我师姑娘显得太生分了些,唤我小小就好。”

    他总爱去胭脂楼喝酒,只是从不喝花酒,一间朝西临江的雅室,一张二尺有余的小桌,一把扇面微微泛黄的折扇在手中,他总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不主动与人言语,有些醉意了,便一手扶着额面,轻轻转着酒杯,似乎在想着什么拨人心弦的陈年旧事,也可能是陶醉在今天和那人的匆匆一眼中。

    人们不忍打扰窗前‘举觴白眼望青天’的白衣少年,他似乎真的是从杜甫的诗中走出,但那又是文袍,世间读书人的梦中情人,难得一见,若不搭上几句,似乎是更大的遗憾。

    师小小什么翩翩公子没见过,早就没了凡心,不过对他,似乎感兴趣得很。

    那可是胭脂楼的花魁,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美人,别说主动搭讪,就远远望一眼,又有几人能不动心呢?师小小总爱趴在楼上的围栏边,懒懒地看着进出胭脂楼的客人。每每顾世颜刚进到楼里,她便迫不及待地挥舞起手中的圆扇,然后提着裙子,一摇一晃地下楼去和顾世颜打招呼。

    可偏偏顾世颜‘矜持’,小心翼翼地从不多说半句,师小小就坐在桌前,他也只是在不经意间,默默用余光一瞥,然后略显骄矜地回应。

    纵使相遇再美好,也给不了故事完美的结局,两人的身份,注定着他们不能为彼此停留。那日师小小在城门口张开双臂拦住了策马而行的顾世颜,小脸通红,喘着气,问他道:“公子这是要去哪?何时能再见公子呢?”

    “我该走了,不回来了。”

    师小小一愣,她来之前便已知顾世颜要回凉州复职的消息,但听他亲口说出,还是不免悲伤,她抿了抿嘴唇,问他道:“那我呢?”

    顾世颜瞳孔一震,而后闭上眼睛,语气冰冷地回答说:“我不明白姑娘想问什么?”

    “不带我走吗?”师小小已经略带哭腔,哽咽着重复到:“我是问,问公子不带我走吗?”

    她不知所措地轻拉着他的衣角,而他态度决绝,别说下马,他连看都不看一旁的师小小一眼。

    但只有顾世颜知道,此时的他不应用‘决绝’二字形容,应是怯懦,他担心转头看到那张小脸,就走不掉了。

    “我是前朝的宦官,我......”

    “我知道。”

    不等说完,他便被打断了。

    “你知道?”显然小小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师小小擦拭着满脸的泪花解释着“我常与各路高官权贵攀谈,顾大人的名字,不陌生。”

    顾世颜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微微咳嗽了两声,他调整着呼吸,而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承诺不了你任何。”

    师小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可大人有结喉,有髯须,怎可能是阉人,您入宫那年宫刑的名册上,也没有姓顾人家的孩童。”

    顾世颜不做声,他高抬头望着城门口,望着西边的云霞,他也不知如何,或许他真的可以带上小小,归隐山林,游历美景,在江南的绿水上泛舟,或者在市井街巷中做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

    他真的动容了,但他不能这样做,或许是他恃才傲物,不许自己隐入烟尘,或许是他自卑敏感,不愿让所爱之人见到自己无能的一面,做文袍,他是江南才子,白衣少年;做高官,他权倾朝野,端坐庙堂;但为人夫,真的无法称职。他的眼眶已然通红,可他顾世颜哪里会流泪,文袍生的潇洒,活得随心,不会哭的。

    他飞身下马,背对着师小小,却依旧不做声。

    “大人是嫌我脏吗?”师小小的声音越发委屈。

    顾世颜轻叹一声,回到:“我没受宫刑不假,但你应当明白,有能力的男人,如何在宫中留得住?”

    “可能...可能是…”师小小似乎没法反驳顾世颜所言,低头看着扭捏的脚尖轻声说道:“可能,可能是大人在宫中手眼通天呢?”

    顾世颜入宫时七岁,何来手眼通天?只怕师小小说的连她自己都不信。

    这一刻的她真的慌了,发疯似地紧紧抱住了顾世颜。

    后来他还是走了,可他也能算作是留下了,留在了他写给江南的每一页诗里,数面之缘,其实早已让顾世颜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那位风月女子,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师小小读他名字时软糯的嗓音,可能是她轻撩过鬓角秀发时纤细的手指,也可能是她那句公子颜如玉,不过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师小小任何。

    “风萧萧,尘仆仆,江南绿水谁不爱,但为世子归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