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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琴袍

    次日清晨。

    “孤鸿远影,不染凡尘。”青忧正坐在床上想着昨日的事:这女子姓鸿,是凉州人,衣着来看是皇家的人,皇族没有姓鸿的,那便是高官,高官的话…前朝国师倒是姓鸿,鸿姓又并不多见,是国师一脉?寻我做什么?难道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正当青忧细细捋着昨天的对话,猜测女子身份时,却被一声音打断了思绪:“小荷官,快起来了。”

    青忧装作睡眼惺忪,蓬乱着头发就从所住的破屋内走出,拖着脚下布鞋踱步向前,鞋面上拇指大的窟窿显得尤为扎眼,他一手挠着头,一手捂嘴打着哈欠道:“不是说卯时吗?这才寅时刚过怎么就来了。”

    眼前是一马车,虽说尺寸不大,却简洁精致,停在这老旧的街道显得格格不入,昨日那女子将马车上的帘子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肤如凝脂的脸,笑向青忧回道:“我这人生平第一爱好,便是坏人好梦,得了,先上来吧。”

    离乡几十个月,青忧都快忘了做马车的感觉,上车的动作竟有些生硬,鸿尘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便伸手扶了他一把。

    昨日那位翩翩公子帮忙驾车,三人行进在路上,青忧也不问去哪里,做什么,只是来回端详着马车里的装饰,并用余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他真的太想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了,与不知立场的人同乘一车,当真向心中悬了块石头。

    “你不想问些什么吗?”鸿尘可能是见气氛有些尴尬,便率先开口。

    “问些什么?哦对,昨天那局你到底怎么赢的?”

    “啊?就这?你不应该先问问我,为什么要花大价钱买你?”

    青忧闻言忽然端坐起来,眼眸微闭,故作深沉道:“姑娘买我,自然是有用得着鄙人地方。”刚说完最后一字,又话锋一转,瞪大双眼靠近鸿尘道:“不过我还是比较好奇,你究竟怎么赢的?”

    鸿尘摇摇头,一脸无奈的回答:“昨天那六枚骰子二三五五六六,分成两组,无论怎么分都一定是大,运气好而已。”

    “这我当然知道,我是说你怎么知道骰子点数的?我用的特制骰盅,你当真能听出来?”

    “我自然听不出来,不过昨天场子里有人可以。”

    青忧抚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昨日你们同行四人,除去你余下三位,车夫虽然站位最靠前,但表情只是在打开骰盅的时候有所变化,说明他对局势也是一头雾水,反倒那个给你递金子的青衫先生,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左手搭载你的椅背上,想必是在传递信息,虽然整局没什么表情,但每每荷官摇骰,他的瞳孔便稍微收缩,神情可以说谎,但瞳孔可不会骗人。”

    “还不错,能看到这么多东西,不过既然你说了是四人,不妨分析一下另外一红衣女子。”

    听到这,青忧也大概明白,这女子可能是在试探自己的能力,那自己又是否需要藏拙呢?如若装傻,会不会被一刀砍了,如若不装,是否又会被要挟?一番纠结后,他还是回答道:“那女子自打进了赌坊便在一旁推牌九,压根不关心赌局,临走才跟上你们,又跟在青衫先生身旁,眼底之意,除柔情无它,故而我猜不是他的家属,便是仰慕他的好友了。”

    鸿尘微微点头:“不错,是我低估你了,还不止是些小聪明。”

    这句话不禁让青忧遐想,低估我,莫非真是来看看我值不值得杀?毕竟自己身份特殊,还是得营造出一种人畜无害的假象,便用赌狗的语气说着:“不过那青衫先生可是天生赌桌上的命啊!寻常人哪能听的这么细,这不得赢个万贯家财。”青忧一边说,一边摊开双手,上下摆动,颇有一副“得先生何愁不得天下”的神情,又紧接着提出疑问:“所以那青衫先生是什么身份?”

    “那是当今琴圣,通音律的人,听觉自然敏锐些。”

    “果真如此。”青忧一听琴圣随行,便大概猜出来眼前人的身份,但他并不想让对方察觉,便装作没听出鸿尘言语的重点,夸张地抬手拉开马车的帘子,伸头向外左右张望,然后提醒鸿尘道:“你刚来京阳应该不清楚,现在不能叫圣了,徐王现在自称圣人,不允许平民百姓和他齐名,私下把别人叫做圣人,或是自称圣人,是大不敬,要杀头的。”

    “倒是新奇,那不叫圣叫什么?”

    “一次他在浔阳江头抚琴,琴声温柔婉转,引的天上急于迁徙的白枕鹤都纷纷落地,趴满了他的青衫,‘浔阳江头青衫不见,漫天白枕落地为袍’,现在世人便以“琴袍”称呼那位琴师。”

    “倒是听着雅了许多,这是不是就是最近江湖上以袍称圣的由来?我听有人称‘枪袍’,‘剑袍’

    什么的,想必就是枪道和剑道最厉害的人了吧?还有我看你们这的戏折子,有说‘南浔十七袍,一袍一青衣’,这十七袍是指当今南浔的十七位圣境大能,那青衣又是说什么?”鸿尘说到底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自然八卦了些。

    “这我也不清楚,青衣好像指的是十七袍身边最亲近的人吧”这说法也是最近才在江湖上流传,青忧也是一知半解。

    传闻琴袍的夫人是风尘女子出身,乃是胭脂楼鼎鼎大名的花魁青衣,在两人定情远走后,每每琴袍出现,身旁便会跟衣青衣丫鬟,江湖上便以穿着指代二人,因而才有“南浔十七袍,一袍一青衣”的说法。而在经历一次重大磨难后,琴袍也换了青衫,看着与他的夫人更加般配,也就青忧口中的青衫先生。

    不久,马车停在了闹市。

    “走,去给你换身配得上你身份的衣裳,小凉王。”

    闻言,青忧瞳孔一震,但却未表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故作夸张地连忙摆手:“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一介草民,混迹赌桌的市井之徒,跟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凉王可没关系,我要是有个皇帝老子,还用穿的跟个乞丐似的?”说着,将自己衣服上缝了一半的破布来回摇摆了几次。

    见鸿尘没有说话,只是笑笑,青忧便更慌了,语无伦次道:“我真不是,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凉州世子,如今凉州都被收编一年了,我也没什么身份可言了……”说到一半,青忧一拍脑门儿,自己这说的什么话,这不相当于变相承认了吗?

    见解释不通,便指向一边道:“看,凉王!”说着翻身下了马车,准备逃进人群,可还刚没走两步,便被车夫拦住,带了回来。

    这车夫便是昨日侍奉在一旁秀气的“公子哥”,青忧见他腰间佩剑的剑鞘是上等的沉香紫檀,剑柄却破旧的上了年头,莫非是一把古剑?照这么说这人一定身出名门,可名门之后当车夫?八九不离十是个纨绔子弟,没啥能耐被家里人安排给大人物跟班,混点阅历。

    既然两人没什么威胁,那不如将计就计,先留下看看二人的目的。

    “好了好了,我不逃了,不过我真的对你们没什么用,你们也不能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当作凉州世子的替死鬼吧。”青忧一边说着,一边拍拍车夫紧抓着自己后领的手,示意他放开。

    “这样吧,小凉王,毕竟我们是做臣子的,给你个机会,若是你能猜出咱们此行的目的,我就留你一命。”

    “不是,我真不是什么小凉……”

    一旁车夫实在不想再听他废话,索性将剑半出鞘,架在了青忧脖子上:“你若再扯谎,我现在就动手。”

    青忧感觉有些诡异,眼前出鞘一半的剑身,并未贴在自己的皮肤上,自己的肩头却像扛着冰块般寒冷,定睛一瞧,此剑寒光凛冽,剑刃上有着眼珠大的光点,他也只是在古籍中见到过,传闻上古十大名剑中,有一柄剑剑身剔透,散发着阵阵寒气,如同极北之地的千年玄冰般,据说执此剑之人,乃心灵纯洁的至诚之人,不堕俗尘,不生俗念,不打诳语,执此剑者,可斩世间妄念。

    青忧有些不敢相信,若这真是那把诚信高洁之剑,那么眼前之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