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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祈愿

    元清观位于长安东南方向,相去甚远。需要沿着官道往南走七里地,再转小路,穿过一片竹林才能抵达。

    此观始建于东汉中年,距今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因此制式古朴,规模也并不大。仅有大殿经过后人翻修,换成了砖木结构,其他偏殿与房间皆是黄土夯筑的,不免显得简陋。

    一般人很难将这副模样与它的名气联想到一起。好在前来供奉太阴娘娘的百姓络绎不绝,元清观得以香火旺盛。

    秦妙自然也在拜谒月神的人群中,她今日难得好生打扮了一番:头戴吕臻所赠的镂金玉簪,手腕上的一对玉镯叮当作响,身上穿着昨日买来的彩云罗裙。新衣裳虽然有些不合身,但也能衬托出少女的青春靓丽,看上去明媚极了。

    她此刻站在道观门口,瞧着里面人来人往,一时间竟然萌生退意。

    说到底,秦妙并不是专程来供奉太阴娘娘的,只是昨日看见恩公与乔巧相依相偎的模样,心中不悦。以至于回房后辗转难眠,她干脆披上衣服,躲在主房的窗外偷看,可刚一靠近,就听见房间内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沉入冰窖,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裹在被窝里掉了两行眼泪。

    在这个时代,年近十六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大好年华。

    秦妙与吕臻相处久了,不免对这位俊逸洒脱、温柔体贴的恩公心生爱慕。即便她明白二人身份悬殊,几乎没有明媒正娶的可能性,但只要能留在恩公身边,哪怕是没有名分的妾室,在她看来也是莫大的福分了。

    正因如此,当秦妙发现恩公与乔巧行房之后,自然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于是下定决心,誓要讨得恩公喜欢。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秦妙想起之前听人说过的元清观,正好坐落在长安附近。便在晌午时分离开了都尉府,步行一个钟头来到了这里。

    可到了道观门前,她却犹豫了。

    原因也很简单,秦妙并不知晓恩公的心意,如果他看不上自己,那么此举与僭越无异,这同样是她无法接受的。

    “姑娘,若是有心事,就进去拜一拜吧,太阴娘娘会听的。”

    一个声音打断了秦妙的思考,她抬头一看,是一位满脸沟壑的沧桑老妇人。

    “啊,我?”秦妙眨了眨眼睛。

    “不然还能是谁?”老妇人笑道:“我见你在道观门前站了许久,一脸愁容,也不像是在等人,那么一定是有心事了。”

    “我、我只是头一次来到元清观……不明白该向太阴娘娘求些什么……”秦妙含糊道。

    “不管求些什么,只要是好事情,再加上你心诚的话,太阴娘娘都会准许的。”

    “都会准许么……”秦妙喃喃。

    她有太多事情想要求太阴娘娘成全:一是阿翁和坎儿身体健康;二是恩公仕途顺利、往来平安;以及自己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倘若能与恩公结下良缘的话……

    想到这里,秦妙抿嘴笑了出来。

    老妪作为过来人,自然能够从少女的痴笑中,猜到她的所思所想,随即说道:“姑娘莫要担心,既然心有良人,还是进去拜一拜的好。你们二人若是有缘,太阴娘娘定会赐下祝福,何必枉做思量?”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秦妙闻言豁然开朗,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她谢别老妪,开开心心地走进了道观。

    刚跨过大门,就有一名长髯老道迎上前来,捏着手决,欠身问道:“这位善士,可是来向太阴星君祈愿的?”

    秦妙回道:“正是。小女头一次来到元清观,请教道长,如何供奉太阴娘娘才算得体?”

    老道捻着胡须,回答:“供奉不分贵贱,只在于诚心。善士若舍得钱资,便向太阴星君的醮坛里上柱清香便可。”

    “小女明白了,多谢道长。”

    “分内之事而已,何须言谢。太阴星君若是回应了善士所求,善士别忘了回来还愿便可。”

    “小女谨记。”

    于是,秦妙花了五文钱买下三柱清香,将其供奉在醮坛上,接着在蒲团上跪下,闭上眼睛小声许愿道:“太阴娘娘在上,小女秦妙特来拜见。

    “求您保佑家翁与小弟,使其远离病苦、健康成长。还有我那恩公,也正是小女属心之人,他身为都尉,常有战事之忧,求您护其平安,永远能够得胜归来。最后……小女还想将自己的姻缘交托于娘娘,请您体察我意、代为费心。

    “小女明白,此生能遇见恩公已是上天眷顾,因而不敢过多奢求。我愿每月都来元清观供奉太阴娘娘,只求您能应许小女的心愿。”

    言罢,诚心叩首,拜了三拜。

    “我就说嘛,殊卿怎会突然跑去道观,原来是向太阴娘娘求姻缘的。”

    “啊!”

    突然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秦妙被吓了一跳,睁开眼,果然看到吕臻那张熟悉的面容,惊讶之余,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恩、不。使君……您怎么在这里?”

    “见殊卿不在府邸,自然是来寻你了。”吕臻笑意盈盈道:“想不到殊卿对自己的姻缘很是上心啊。”

    “不,并非如此……”秦妙羞怯地捂住脸,不敢与吕臻对视,小声嗫嚅道。

    她不知道恩公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许愿的内容又被他听去了多少,只觉得自己今后没有脸面再面对恩公了。

    “好!难得来了,也让我拜一拜这个太阴星君,看看她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灵验。”吕臻不再逗她,从道士那里买来三只清香,插进了醮坛中。

    秦妙从指缝中睁开眼睛,只见吕臻单膝跪地,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眼祈愿,不过他并未开口,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许久才站起身子,拂去长衫上的灰尘。

    “殊卿要是许完了愿,就与我回去吧。”吕臻说着,向秦妙伸出一只手。

    “教使君担心了,奴家实在过意不去。”秦妙扶着他的手掌站起身,欠身说道。

    “你没出什么事就好,这些都不打紧。”吕臻安慰道。

    “我见使君拜了许久,不知许了些什么愿望?”

    两人一同离开道观时,秦妙忍不住问道。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让太阴娘娘给咱们殊卿找个好人家了。”吕臻笑着调侃。

    “使君!”秦妙红着脸,娇嗔道:“您偷听奴家的心里话就算了,怎么还拿此事来打趣!”

    “哈哈哈哈!”吕臻放声长笑,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等笑完了,又意味深长地感叹道:“殊卿到底是长大了。”

    其实,当吕臻赶到元清观时,正好看见秦妙在上香,索性在一旁等待,少女祈愿的内容也都听在耳朵里,见其如此关心自己,自然感动不已……至于表达爱慕之情的那部分,吕臻却不敢予以回应。

    秦妙的容貌、身段不用多说,论漂亮,称得上世间少有,吕臻虽然心生好感,但他毕竟生活在21世纪,打心眼里觉得秦妙年纪还小,心智尚未成熟,这份情愫指不定是一时兴起而已。

    来日方长,还是等这丫头长大再说吧。届时见过的人多了,她的心上人或许会另有所属,如此一来,也不会耽误了她……

    想到这里,吕臻习惯性地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这才发现她戴着自己送的玉簪。

    美玉配美人,二者交相辉映,竟一时分不清是玉簪让人更秀丽、还是人让玉簪更精致了。

    “嚯!我只当这玉簪雕琢精细,是件上乘首饰。不料殊卿戴上之后,反倒为这玉簪添了几分光彩。”

    听见吕臻的夸赞,秦妙心里高兴,嘴上却说道:“使君又在取笑奴家了。”

    “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道观。那匹棕黄大马就拴在门外的树上,待他们走近却发现,这匹马的身边正围着四个人。

    其中三人大概三十来岁,一人个子颇高,满脸横肉、一人五短身材,下巴上有一颗硕大的痦子、最后一人年纪稍小,并未蓄胡。他们皆体型壮实、身穿粗衣布鞋,一副家丁打扮。

    而那为首之人,则生的十分年轻,穿着红色长袍,其上绣有金黄色的纹路,头戴银冠,腰系束带,左边是一柄佩剑,右边悬有一枚玉环,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这位贵气凌人的公子哥,正仔细端详着吕臻的坐骑,还饶有兴趣地触摸它的肌肉。

    “这位公子,我无意打扰。”吕臻走上前去,说道:“烦请移步,这马我要骑走了。”

    衣着华贵的年轻人闻言,回头打量了一番吕臻,回道:“这是你的马?”

    “不错。”

    “这匹马我很是喜欢,你开个价吧,我买下了。”那人趾高气昂地说道。

    这种人吕臻见得多了,也不客气,当即回绝道:“此马乃是他人所赠,只怕是难以割爱。”

    将马卖给你,剩下这八、九里的路,难不成要我走回去?

    那名公子尚未开口,一旁的家丁却抢道:“少废话,我家少主能看上你的马,那是你的福气,莫要不识好歹!”

    “欸!”富家公子抬手打断,“你只管开价,钱财不是问题。”

    “看得出来,公子家境殷实,可我的确没有卖掉它的想法。”吕臻压住脾气,没有动怒,仍然平静地回复道。

    “二十两银子。”这位“少主”显然失去了耐心。

    二十两银子,虽然买不到正儿八经的良驹,但用在这匹胡马混种的身上,可谓绰绰有余。

    换作普通人,八成就答应了,不过吕臻可不差这点银子,“莫说二十两,五十两我也不卖。”

    “那便五十两!”公子急了,咬牙坚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