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 檀香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量，即使反过来，一切真的按照原本所思衬的那般，所谓近之则不逊。

    在圣人埋怨的言语中，不能够作伪，不懂得克制，不知晓将蓄发包裹与德行关系的论证——这些东西，其实也都是无所谓的吧？

    只是埋怨似的腹诽，从长长的论述中摘抄下来几句，重复着，装出似乎颇有力量的模样，但其实也都是阳光下的泡沫，潮水稍微退去，就随浪花一同消逝了。

    圣人的言论尚是如此，何况一般的愚人呢？

    此处的递进，在逻辑上的充分就消失了，只余下对权威的宽泛。

    思绪也就随着这种宽泛，在漫无边际的夜色与黑暗之中，一点点地下沉，仿佛永远都不会浮起。

    恶毒的思绪，恶毒的言行，腹诽诛心，名声与实际，恶名美誉——我。

    喀——

    微弱的咳嗽。

    唉——

    轻缓的叹息。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仿佛落雷一般跳动，大口的吸气，又在缝隙中进退不得，尖锐而絮叨的声音。

    喀喀喀——

    终于猛烈的咳嗽起来了，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够想象出来，向虾一般蜷曲着身体，捂着胸口，仿佛要把脏腑都吐出来一般，又在软塌上染上一朵殷红的血花。

    就和那个时候所看到的，在那个一切都变得和过去不太相同，或者说截然相反的，即象征着生命，又预示着死亡的鲜血。

    呼——

    稍微平缓下来，喘息着，然后是席被轻微的摩擦声，戛然而止。

    从水壶中倒入，装在小杯中的温水，稍微在嘴唇与齿舌间含了数秒，小心翼翼地吞咽下去，以免再激起身体的痛苦。

    稍微平息了一会，但是心跳还是没有停息，依旧泵着血液，就像他是拥有的力量那般，维系他的生命。

    她的老师，乾朝的末裔，道门的残余，天下第一的剑客——摒弃掉一切的谤誉之后，也只剩下一个尚在壮年，却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出世之人。

    岱宗，这种名字，又算是什么呢？

    并不结婚，自然而然地没有后裔，生性超脱，在复仇之后自然也没有牵挂。

    军队像是林木般聚集起来，再像是鸟兽般散开，一路向东，从龙门再到紫宸，再回到西山的剑冢，他又从中得到了什么呢？作为他自己，又会想要从其中索取什么呢？

    这种思绪，依旧是片面的，意气的，苦涩的难受。

    “千式，再续些香。”

    漫长沉默之后，依旧无法得到睡眠，只能有气无力地请求着。

    幽灵般姿态，只传来火焰的声音，然后就是香木燃烧的气味。

    悠长的呼吸。

    “现在几时了？”

    “寅初一刻。”

    “把你的手给我。”

    又是无声的沉默，然后是叹息。

    “有你在我身边，我总是要好受些。”

    理所当然地不会有回答，毕竟是铁石的心脏。

    他不是得到这么一块不老的人偶吗？

    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的人类。

    靠在木柜后侧的阮颜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