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昆仑

    世界的色彩，正在被夺走。

    错了，错了，全部都错了。

    可是，哪里错了？

    想不起来……

    什么，都想不起来。

    记忆和存在，仿佛也随着色彩一并被夺走。

    一切变得越来越暗，连丝毫的光也不再存在。

    那我又是谁？在哪里？做什么？

    想不起来了，回过神来时。终于看到了一抹殷红的色彩，握着尖锐的石块，从手心上流淌下来的鲜血。

    留下来，躺在石碑上，匍匐着，嘶吼着，咀嚼着。

    是我？还是祂？

    搞不明白。

    但是，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尽管如此，手臂还是挪动着、挥下去，如同长戈一般。

    凿下去，把字刻在石头上。

    赤落紫宸，南海履霜。龙战于野，天地晦盲。

    ……

    又是这样的梦。

    夏天就要结束了，必须尽快越过这一段山脉。

    在秋季第三个节气前，寻求、营造躲过寒冬的庇护所。

    越过第一道山脉后，就没有遇到生民了。

    但还是希望在未知的前方，能找到废弃的居所。

    裹起来的毛毯，仿佛藏身在包菜之中。

    只在头上暂且留窗户通气。

    探出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帐篷，缓缓落在眼中。

    还是有些冷，想要将头缩回毛毯之中。

    但是不能怎么做，又无法下定决心起身。

    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僵持着。

    并没有多寒冷。

    如此宽慰自己，还没有到会损伤身体的地步。

    也不会落得缓慢失温的下场。

    补给尚且充足，身体也没有病症，又正值夏天。

    所以，若不能够尽快越过这段山脉，再微小的疏忽也会导致不可挽回的结果。

    在之前，并不久远的之前，还能够看到居民点和贸易点。

    从那里获取物资，交换信息。

    但是通往远处的商路，大概在三十年前就自然而然地中断了。

    见过从西方逃过来的人，他们什么都说不清楚。

    盛夏时，少数牧民会到素季山口寻求牧草。

    据说那里原本有一条稍微平坦的走廊，但是消失了。

    以此为界限，素季山的另一边，不仅成了文明绝迹的地点，甚至连人类都已然绝迹了。

    岱宗在山口获知了部分信息、完成了最后的物资交换，处理掉了不必要的辎重。

    独自在荒野中远行，物资应当要尽可能的轻型化。

    充分地计算各方面的情况，物资的优先度……

    高热量的食物。

    沿途可以补充的燃料和水，寻找和开辟合适的道路，需要无时无刻思考权衡的内容。

    思绪有些混乱。

    但好消息是，目前为止一切尚未脱轨。

    夏天尚未结束时，他就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山脉。

    坏消息是，这条道路如他想象般艰难，但却没有预计般危险。

    难道不应当是这样的设定吗？

    突然找到捷径，遇到被遗忘的山民。

    失落的城市，隐藏着异样的危险。

    但都没有。

    直到现在，他这个平凡的人类，只是艰难困苦地前进。

    不会有好结局的。

    许多顾虑、许多迟疑、更多痛苦。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