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重山

    黎朝更始四十七年，天下散漫，各行其是。

    从剑冢下山以来，山路水路各半程，又兼各项事物繁杂，到汉水预备离开西山时，已经是与钟阁主分别的三个月又两旬之后了。

    时节从初春到了盛夏，再过不久，就是秋收了。

    站在汉水的楼阁上，登高远望，南方的锦城江都看起来还是如昨日模样。

    就像是……琉璃一般，美丽而易碎。

    哼，青檀。

    唯恐天下不乱的野心家，行事乖张的法家魔怔人。

    龙门会盟之后，天下分为七都六国，彼此互为兄弟。

    这是一个不太轻松的过程，也总是遇到各种闻所未闻的问题，但毕竟还是黎朝更始四十七年。

    依托工业、科学和技术的进步，还有在医疗、卫生和教育体系的发展，总体还是将这个事情对付过去了。

    岱宗一度心怀忌惮，并不确定，是否应该推动社会结构，以更快的方式做一些细微而又决定性的“变化”。

    但他并没有主动推进这个过程，所以天下也就大致这样相对温和地糊弄过来了。

    青檀就是这个糊弄过程的产物。

    不管怎么说，为了应对新的生产方式，总还是要对一些根深蒂固的旧力量摇晃一下的。

    或许真的旧有的历史，抑或只是一场预言式的幻梦。

    在岱宗堕入漫无边际的梦境最开始，整个天下在某种程度上，说不定已经回到了上古时期的城邦时代，而且眼看就要在异兽的威胁下彻底湮灭。

    而现在看到的人，还活着的人，船只上来往的人，传递文书信件和活物的人，远行考察与书写的人——他们是被塑造出来的。

    原本整个西山，从剑冢走下来，几乎什么都没有，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所以说，青檀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略微有些烦躁，大概是因为这个青檀，与原本记忆中，似乎稍有印象的人，实在出入太大。

    在更始年初，作为温和的社会改良的一部分，首先是要将村改为社，逐步地将人口集约起来，从土地中释放出来。

    而原本占有这些束缚的人，也不得不处理一小一部分，争取一小一部分。

    更多的，则基本上被允许保留一定财产，被迁徙到紫宸的西方，为前朝守墓，适应新的生存方式。

    青檀并非如原来那般，随顺地作为士族，只需要稍有才干，就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大部分的权力。

    他是移民群体中的画师书生，写下了许多的诗歌，有勇气去博取名声来当作自己的晋升资粮。

    他并不太擅长组织，在技艺上也只是一般的水准，但他却在最合适的时期做了最合适的事，并作为中间人得到了紫宸的认可。

    青檀将这件必须要糊弄过去的事项，帮助有关人员相对缓和地模糊过去，并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后，青檀得到了一个机会。

    他作为紫宸的使者，出使西山，并试图有所作为。

    但他只被允许停留在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