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 汉水

    在青檀旅居汉水的数年间，在日常事务的间余，他继续精进自己绘画的技艺。

    就像现在这个时代所需要的一样，他尝试探索了新的技法，新的材料，新的工艺，并形成了写意和白描相对统一的风格。

    悬挂在楼阁上的画作，就是阶段性的成果。

    当然，也可以归纳进代表作的范畴。

    在以前，可看不出青檀是喜爱唱颂歌的人。

    但在汉水的数年间，他推动了西山北川水系的诸多工程，并在这个过程中创作了大量的叙事画卷。

    这些画卷通过油墨与纸张印刷下来，广泛传播，悄无声息地将他想要宣言的事物温和地融汇到了色彩之中。

    岱宗还以为他是一个全然寄情于天地，更为传统的人，却没想过他的画笔中还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

    他描绘了大量的人与事，并在最后的数月间，为剑主创作了极具艺术价值的长卷。

    岱宗很喜欢其中描绘的人，属于人的生活，让他感觉到了更加鲜活的气息，实干而非空洞。

    当然，虽然从艺术体裁上来说是这么一回事，但是青檀毕竟还是紫宸的使者。

    因为剑主的要求，旅居在汉水，在应当处理的本职工作外，大量地参与到了他不应当置身其中的事物。

    有些跳脱，甚至说，有些僭越了，尤其是对北川水系的建设规划。

    他在这个过程中，说动了多少人，组织起来了多少人，获取了多少的影响力，过手了多少的钱财。

    或者说，多少人因为他而获得了更好的生活。

    经过了一个或许更漫长、更艰难的过程，以北川水系的建设规划工程为枢纽的方案，递到了剑冢中。

    毫无疑问地，岱宗被说服了，因为其中的力量与美，很有诱惑力，也很有风险。

    但比起收获，风险是可以接受的。

    在岱宗的经历中，许多事情不断地重演，在力量——无论这种力量是从组织中产生的，还是从技术中产生的。

    但总而言之，当这种力量迸发出来时，再顽固再神圣的道德也会变得不堪一击，因为那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变成了陈旧的事物了。

    岱宗认可了这个方案。

    作为回报，在解决许多问题，完成工程建设后。

    青檀在带着新的力量——组织与人回到紫宸前，他为剑主创造了这幅长卷，放在汉水的楼阁之上。

    岱宗抬起了手，又无力地放下，凝视又仰望着。

    许多的事情，过去的事情，被流传下来的事情，通过痕迹复刻的颜色，就这样镌刻在画卷之上了吗？

    稍微有些感伤。

    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青檀。

    或许如果有机会，可以去见他一面的，世上可少有这样有趣的人。

    但他想要得到什么呢？

    在迁移的道路上，在尚书都，在紫宸，在汉水，在画卷与绘本，在工程与组织之中。

    他似乎并没有世俗的贪恋，即使说他是法家魔怔人，未免也有些偏颇。

    那么，他就想要怎样死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