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六 长史

    “太阳总是会升起来的，再美好的星辰，又怎么比得过太阳的光辉呢？”

    “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您一个太阳。”

    “太谄媚了。”

    “就像这些画一样？”

    “是的。”

    岱宗难得微笑起来。

    “就像这些画一样。”

    刘轶的内心暂时安定下来了。

    “你是乡吏出身，主要做的是哪方面的工作？”

    “路政。”

    “立有军功，不大也不小。略有文采，不多也不少。足够你在书院里面读了两年，总算赶上了北方战役的收尾工作。指挥作战中规中矩，在几个小方面中，没出差错。但毕竟战争太过顺利了，所以小心谨慎也没有获得更多的收益——当然也不会有坏处。”

    岱宗细数刘轶的履历，档案中的几笔，就将他的数年概括进去了。

    “战争一结束，就退役回家，做量贩商店。最后反而是从乡校乡议中再度出仕，拿了青檀的钱作为资金，风险总是要大些。”

    “何况，走这条路的，的确也不怎么清贵，你是怎么想的呢？”

    天下散漫，各行其是的那个“是”字，各地建制都略有不同。

    太上、娲皇、永咒治世的上古结束后，漫长的中古时期，所构建的制度无非内行刀锯、外用甲兵而已。

    当随着产业发展，建立在血缘和地缘上的传统伦理与秩序，是不能满足中古结束后的新要求。

    而要怎样做呢？

    由此产生的动荡，就是相对短暂近古一切社会活动的来源。

    当然，如果没有新的技术产生，最开始的积累长时间维持在缓慢增长乃至于停滞的状态，一切都会在漫长的中古消亡——这只是一种可能，连岱宗作为亲历者都并不笃定的可能。

    但是知识不可能凭空出现，那些光景，他所曾见过的一切，都绝对不是虚假的。

    但如果都是真实的，哪一方的权重更高？哪一方更加真实呢？

    得不到答案。

    但刘轶确实是从另一种“是”中，从新的选拔制度中晋升上来的。

    这个微小谨慎的人，将自己是看得很宝贵的，那又是什么愿意让他冒风险呢？

    又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才能有限，无人提携，总是要冒风险。”

    “那你现在也是在风险之中吗？”

    “不是。”

    刘轶抬起头来，似乎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可行度，异常诚恳地回答。

    “句句肺腑之言。”

    岱宗微微向前探身，凝视这个已经陷得有些衰老的人。

    “既然是肺腑之言，说给我听，不觉得浪费吗？”

    “在现在说出来，就是我一人的肺腑之言。若是不慎说动了他人，罪过可大起来了。”

    “有的想法，所有人都会产生。有的言语，部分人会说出来。但做出行动，却要困难不少，又何必担心呢？”

    “我毕竟是北川武道。”

    “很好，那你最理想的结果是什么？”

    “二十年的安宁与发展，当然是真。但是若是从北川起兵，甚至只需要旅行一阵，也可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