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紧箍咒
待华灯初上，霓虹灯洒下柔和的光芒，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一些小贩在秦淮河边摆起了摊位，向路灯下匆忙前行的路人高声吆喝着，宛如一条步行街。
英越还在和老吴下棋，一边挥子一边不经意地看向马路对面，心里默默计算着。
老吴已经连输了两盘，仍不死心，非要和英越再下一盘，六十多岁的小老头，不服输的精神着实令人佩服。
棋盘上，又到了老吴抓耳挠腮的程度，这个子不敢动，那个子不能碰，真是愁煞了人。
旁观者再来几句玩笑，老吴更是坐立不安，一只枯树般的手指蓦然出现在棋盘中，径直点上了黑将，似是有些吃力，却又很坚定地把黑将移出了中位。
“唔！？”
英越和老吴同时抬起头来，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老者瘦骨嶙峋，衣着朴素，三十多度的高温，膝盖上居然还盖着薄毯，不过老者坐的轮椅倒是让英越眯起了双眼。
通体乌黑的轮椅不知是何材质制作，四根粗壮的减震柱支撑整个轮椅，估计一匹马坐在上都没问题。轮椅的座下居然还有台电动机，带升降功能的自行轮椅即便在十来年后也是极为罕见的，在英越的记忆里只有欧美电影中才会出现。
老者的身后跟着两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一个不苟言笑，面色平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另外一个则是小眼里闪烁着精明，似是管家一类的人物。
老吴见了老者立刻眉开眼笑：“林老板，您来了。”
随后向英越介绍道：“这位是海外归来的大老板林先生，可有名了，前几天还上了电视，为工程学院捐了一栋大楼。”
英越心头一动，因为他要就读的大学便是金陵工程学院，一所省内不出名全国不知名的二本院校，今年学校暑假新建了座图书楼，大楼冠了捐赠者的名字，具体叫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
离开大学十余年时间，英越早已忘了图书馆的大门往哪开，即便在大学时候，自己也极少去图书馆。
除非她去那里。
然后她看书，他睡觉。
想想面前的老者捐了一栋大楼只是供自己睡了几次觉，英越的嘴角忍不住旋起了弧度。
林姓老者全名林冠达，幼时在秦淮河畔长大，离开故乡数十载，乡音未改，归来已是百病缠身，心心念念的唯有这片故土了。
林冠达点头和老吴致意之后，不紧不慢地对英越道：“小朋友，我和你接着下如何？”话语间微带喘息，似是说话也要耗费力气。
英越嘴角微撇表示无所谓，左手推出一子，右手在棋盘上做出手势：“请。”
林冠达枯瘦的脸庞上露出赞赏的表情，来内地一年多时间，面对自己能不卑不亢且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很少见。
很明显，林冠达的棋艺相比老吴高明不少，棋风竟和英越隐隐有些相似，凌厉张扬，不过数十年的浸淫，锋芒略有收敛。即便棋盘上少了只马和两个小卒，仍和英越下的有来有回，神色慢慢变得严谨起来。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待英越单马踏破双象，似是要直捣黄龙，林冠达却中路出车，隔断炮路，英越顿时眉头紧锁，心底有些莫名的烦躁。
其他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搅这位海外归来的大老板，老吴更是连连咂嘴。
感觉烦躁的英越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刚要点火，抬眼看向林冠达，林冠达和颜悦色地轻声道：“不急。”
此时棋盘上英越有单车单马和双炮，林冠达则一车双马一炮，看似英越占据进攻优势，英越却看出了林冠达的意图，中路出车，边炮兜底，自己的帅便危险了。
己方的进攻主力全在敌方的九宫附近，后方空虚，敌方的边炮兜底，中路的车后面跟着老将，换做自己也不会放过这个几招便能致命的棋路。
除非自己耍无赖，用破象的马一直将下去，否则根本拦不住对方的炮，而且无解。
那是和手机里陌生人对战的招数，熬到对方没了耐心，亮出求和信号为止，自然不可能用到这里。
男人嘛，总要有放得下的时候。
英越的烟抽到一半突然扔掉，一把推了棋子，笑呵呵地道：“姜还是老的辣，输了。”
这娃娃倒是豁达。
林冠达笑道：“小友的棋艺尚可，不如再来一盘？”
英越正要开口，却听余小磊高声叫道：“哥，隔壁超市的人把咱家门堵了！”
卧槽！
余小磊快步冲回去，英越抱歉地向林冠达点点头，正待拔腿跑过去，忽然想到什么，弯腰从路上捡起一块花砖，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英越高举花砖，边跑边高声喝骂：“哪来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堵你爷爷家的门！”
片刻之后，林冠达呵呵笑道：“这娃娃，有意思，棋艺还差点火候，或许再过几年能和我对上一局。”
一名旁观者心直口快道：“人家这盘让了老吴一马。”
林冠达一愣，旋即再次笑了起来，老吴顿时面红耳赤，气呼呼地负手走开，指导别人打牌去了。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的车辆缓慢前行，待见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手提砖头，不顾交通规则横穿马路，不自觉地纷纷减速。
“你当自己是刘翔啊——”
不满者伸头叫唤，待英越掂掂手里的砖头，瞥视他一眼，忙将脑袋缩了回来。
话说，论苍茫大地众生百相，在民间战斗力爆表的物种百科里，农村妇女堪称一绝。
原本以为小舅妈吃亏的英越冲到跟前才发现，徐晓凤占尽上风，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口中滔滔不绝。
隔壁超市前来交涉的店长是个中年妇女，虽说也不是良善之辈，但在徐晓凤面前直接变成了战斗力2.5的渣渣，被骂得狗血淋头，泪水打眶。
“真以为人多，老娘就怕你啊！今天不管你们怎么说，都别想从俺家店门口架线。你们不是有钱吗，了不起吗，想把这条街的生意都抢了吗，那你去抢啊，来烦老娘干什么……”
隔壁的店长满脸委屈，强忍泪水道：“我们没有欺负人的意思，大家还是好邻居，好朋友——”
“呵呵，可真够好的，确实够好的。”
徐晓凤揶揄地挖苦几声，余少华抵了抵她的胳膊，对店长道：“你们家今天不做事了？都跑出来堵我的门？”
女店长醒悟过来，回头瞪了店员们一眼，店员们这才散去，只留下两人。
一名店员搭腔道：“余老板，我们真的不是想刁难你，老板发了话，电线再架不起来，我们三个都得下岗，不就是一根线嘛，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余少华嗤笑道：“是啊，不就一根线吗，那你们怎么不走二楼三楼架，非要走我们家？”
那店员刚要找借口，余少华道：“别装了，二楼三楼不同意，怕有麻雀飞鸟什么的，那凭什么我就同意……”
三言两语中，英越明白了事件的真相。
新开的食品超市要建烘焙房，门面内设的电线无法负载，只能另外架电缆，而这一排的电力主线路变压器在超市的门口，余少华小卖部的位置是电缆线必经之路。
此时的电力架设还是以室外为主，极少有埋设地下的，这种商超用电的电缆线都是商铺自行购买，自行架设，供电部门可不管你，而专用电缆线价格昂贵，自然是线路越短越好。
余少华本来就对隔壁的超市一肚子火气，怎么可能同意他们把电缆线从自家的招牌下通过，“赶紧回去，别耽误我做生意，你扯再多也没用！”
“余老板，我——”
女店长可怜巴巴的还想继续纠缠，英越突然挡在她面前，手中的砖头变成了一截黑色皮线，皮线打成一个圈，英越把皮线套在余小磊的脑瓜上。
“来，我问你，如果让你一天到晚戴个紧箍咒你愿不愿意？”
女店长登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辩解，面色忽红忽白，咬咬牙拂袖而去。
英越还在和老吴下棋，一边挥子一边不经意地看向马路对面，心里默默计算着。
老吴已经连输了两盘，仍不死心，非要和英越再下一盘，六十多岁的小老头，不服输的精神着实令人佩服。
棋盘上，又到了老吴抓耳挠腮的程度，这个子不敢动，那个子不能碰，真是愁煞了人。
旁观者再来几句玩笑，老吴更是坐立不安，一只枯树般的手指蓦然出现在棋盘中，径直点上了黑将，似是有些吃力，却又很坚定地把黑将移出了中位。
“唔！？”
英越和老吴同时抬起头来，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老者瘦骨嶙峋，衣着朴素，三十多度的高温，膝盖上居然还盖着薄毯，不过老者坐的轮椅倒是让英越眯起了双眼。
通体乌黑的轮椅不知是何材质制作，四根粗壮的减震柱支撑整个轮椅，估计一匹马坐在上都没问题。轮椅的座下居然还有台电动机，带升降功能的自行轮椅即便在十来年后也是极为罕见的，在英越的记忆里只有欧美电影中才会出现。
老者的身后跟着两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一个不苟言笑，面色平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另外一个则是小眼里闪烁着精明，似是管家一类的人物。
老吴见了老者立刻眉开眼笑：“林老板，您来了。”
随后向英越介绍道：“这位是海外归来的大老板林先生，可有名了，前几天还上了电视，为工程学院捐了一栋大楼。”
英越心头一动，因为他要就读的大学便是金陵工程学院，一所省内不出名全国不知名的二本院校，今年学校暑假新建了座图书楼，大楼冠了捐赠者的名字，具体叫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
离开大学十余年时间，英越早已忘了图书馆的大门往哪开，即便在大学时候，自己也极少去图书馆。
除非她去那里。
然后她看书，他睡觉。
想想面前的老者捐了一栋大楼只是供自己睡了几次觉，英越的嘴角忍不住旋起了弧度。
林姓老者全名林冠达，幼时在秦淮河畔长大，离开故乡数十载，乡音未改，归来已是百病缠身，心心念念的唯有这片故土了。
林冠达点头和老吴致意之后，不紧不慢地对英越道：“小朋友，我和你接着下如何？”话语间微带喘息，似是说话也要耗费力气。
英越嘴角微撇表示无所谓，左手推出一子，右手在棋盘上做出手势：“请。”
林冠达枯瘦的脸庞上露出赞赏的表情，来内地一年多时间，面对自己能不卑不亢且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很少见。
很明显，林冠达的棋艺相比老吴高明不少，棋风竟和英越隐隐有些相似，凌厉张扬，不过数十年的浸淫，锋芒略有收敛。即便棋盘上少了只马和两个小卒，仍和英越下的有来有回，神色慢慢变得严谨起来。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待英越单马踏破双象，似是要直捣黄龙，林冠达却中路出车，隔断炮路，英越顿时眉头紧锁，心底有些莫名的烦躁。
其他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搅这位海外归来的大老板，老吴更是连连咂嘴。
感觉烦躁的英越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刚要点火，抬眼看向林冠达，林冠达和颜悦色地轻声道：“不急。”
此时棋盘上英越有单车单马和双炮，林冠达则一车双马一炮，看似英越占据进攻优势，英越却看出了林冠达的意图，中路出车，边炮兜底，自己的帅便危险了。
己方的进攻主力全在敌方的九宫附近，后方空虚，敌方的边炮兜底，中路的车后面跟着老将，换做自己也不会放过这个几招便能致命的棋路。
除非自己耍无赖，用破象的马一直将下去，否则根本拦不住对方的炮，而且无解。
那是和手机里陌生人对战的招数，熬到对方没了耐心，亮出求和信号为止，自然不可能用到这里。
男人嘛，总要有放得下的时候。
英越的烟抽到一半突然扔掉，一把推了棋子，笑呵呵地道：“姜还是老的辣，输了。”
这娃娃倒是豁达。
林冠达笑道：“小友的棋艺尚可，不如再来一盘？”
英越正要开口，却听余小磊高声叫道：“哥，隔壁超市的人把咱家门堵了！”
卧槽！
余小磊快步冲回去，英越抱歉地向林冠达点点头，正待拔腿跑过去，忽然想到什么，弯腰从路上捡起一块花砖，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英越高举花砖，边跑边高声喝骂：“哪来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堵你爷爷家的门！”
片刻之后，林冠达呵呵笑道：“这娃娃，有意思，棋艺还差点火候，或许再过几年能和我对上一局。”
一名旁观者心直口快道：“人家这盘让了老吴一马。”
林冠达一愣，旋即再次笑了起来，老吴顿时面红耳赤，气呼呼地负手走开，指导别人打牌去了。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的车辆缓慢前行，待见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手提砖头，不顾交通规则横穿马路，不自觉地纷纷减速。
“你当自己是刘翔啊——”
不满者伸头叫唤，待英越掂掂手里的砖头，瞥视他一眼，忙将脑袋缩了回来。
话说，论苍茫大地众生百相，在民间战斗力爆表的物种百科里，农村妇女堪称一绝。
原本以为小舅妈吃亏的英越冲到跟前才发现，徐晓凤占尽上风，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口中滔滔不绝。
隔壁超市前来交涉的店长是个中年妇女，虽说也不是良善之辈，但在徐晓凤面前直接变成了战斗力2.5的渣渣，被骂得狗血淋头，泪水打眶。
“真以为人多，老娘就怕你啊！今天不管你们怎么说，都别想从俺家店门口架线。你们不是有钱吗，了不起吗，想把这条街的生意都抢了吗，那你去抢啊，来烦老娘干什么……”
隔壁的店长满脸委屈，强忍泪水道：“我们没有欺负人的意思，大家还是好邻居，好朋友——”
“呵呵，可真够好的，确实够好的。”
徐晓凤揶揄地挖苦几声，余少华抵了抵她的胳膊，对店长道：“你们家今天不做事了？都跑出来堵我的门？”
女店长醒悟过来，回头瞪了店员们一眼，店员们这才散去，只留下两人。
一名店员搭腔道：“余老板，我们真的不是想刁难你，老板发了话，电线再架不起来，我们三个都得下岗，不就是一根线嘛，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余少华嗤笑道：“是啊，不就一根线吗，那你们怎么不走二楼三楼架，非要走我们家？”
那店员刚要找借口，余少华道：“别装了，二楼三楼不同意，怕有麻雀飞鸟什么的，那凭什么我就同意……”
三言两语中，英越明白了事件的真相。
新开的食品超市要建烘焙房，门面内设的电线无法负载，只能另外架电缆，而这一排的电力主线路变压器在超市的门口，余少华小卖部的位置是电缆线必经之路。
此时的电力架设还是以室外为主，极少有埋设地下的，这种商超用电的电缆线都是商铺自行购买，自行架设，供电部门可不管你，而专用电缆线价格昂贵，自然是线路越短越好。
余少华本来就对隔壁的超市一肚子火气，怎么可能同意他们把电缆线从自家的招牌下通过，“赶紧回去，别耽误我做生意，你扯再多也没用！”
“余老板，我——”
女店长可怜巴巴的还想继续纠缠，英越突然挡在她面前，手中的砖头变成了一截黑色皮线，皮线打成一个圈，英越把皮线套在余小磊的脑瓜上。
“来，我问你，如果让你一天到晚戴个紧箍咒你愿不愿意？”
女店长登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辩解，面色忽红忽白，咬咬牙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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