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生死状
晚上手机店正忙，在没有参数不讲内存的时代，手机能拼的只有外观了。
张胜中专毕业后分在某局任办事员，熬了几年没有转正，索性下了海，逐渐在金陵创下自己的家业，当初老丁到金陵也是他帮的忙才渐渐站住了脚。
可惜老丁文化不高，又认死理，不愿在老表手下做事，非要自己风里来雨里去摆个地摊，虽辛苦，倒也能养家糊口还有些结余。
不过昨晚老丁在门口摆摊猜拳“卖”西瓜，落在张胜的眼里完全就是胡闹，一晚上才“卖”出去十来个，最后自己看不过去掏钱买了一些分给店员。居然不死心，今晚又把所谓的“师傅”给带过来。
看那家伙的年纪，最多十七八岁，等会吃饭的掏掏底，不能让老表哥给人家骗个底朝天。
不然过年都没脸见大姑了……
张胜在给客人结账时，一人捧着水果盒子走进来，“老张，来一口！”
抬头看去，是隔壁广告公司的老板，张胜纳闷地道：“你也有心思去猜拳赢西瓜？”
广告公司老板哈哈一笑，将盒子放在吧台上，“老张，不是我说你，你老表绝对是个商业天才，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天才？”
张胜撇撇嘴，“没看出来。”
“你这人，做生意做傻了吧！你自己算算一盒西瓜成本多少，等会你问你老表一晚上能出多少，可别看是小钱，一般人还真想不来。”
张胜呆住了，心底快速默算——
广告公司老板啧啧称奇道：“可惜你老表年纪有些大了，文化也不高，不然我真想把他拉到我这来，走了，你忙。”
这？
张胜瞅眼吧台后的挂钟，8:16，再看看门口，老表的摊前围了一堆人，热火朝天，只是“便宜师傅”不知了去向，难道真是我眼拙？
招手叫过一名店员：“库房老表的盒子还有多少？”
“已经没了，全被丁老板搬出去了，刚才我还帮忙推了一车。”
“一千盒都快卖光了？”
张胜挠挠头，心底满是疑惑。
8:40左右，老丁笑呵呵地捧着最后的一些水果盒进店，每个店员一份，偏偏没有张胜的，他记恨着张胜没给师傅敬烟，招呼没打一声就准备抬脚离开，张胜急忙上前拉住。
“等我一会，带你们去吃饭。”
“不去，不敢劳你大驾。”
见老丁满脸不高兴，张胜哭笑不得地服软道：“哥嘞，您大人有大量，是表弟不懂事，行不？”
老丁趾高气昂的一脸傲娇，“这还差不多。”
“那你等我一会，我交代一下。”
“不去了，师傅早走了，他忙得很。”
张胜小心翼翼地打听：“他家是做大生意的？”
老丁想了想：“应该是吧，反正我这点小钱人家都不正眼看一下。不是我说你，成天在我面前吹什么胡雪岩沈万三，有个鸟用，还不如我呢，认准一个能干的师傅跟着，随便扒拉我几下，这辈子吃喝保证不愁，走了！”
张胜被教育的一愣一愣的，目送自信十足的老丁离去，想笑偏偏又笑不出来，摇摇头回了吧台……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老丁依旧每晚到夫子庙摆摊，水果盒的品种增加了不少，生意仍然火爆，不过附近已经有商贩开始跟风了。
张胜询问才知，自家老表已经雇了两人在家帮忙了，心底倒是为他高兴。
余少华仍旧带着余小磊四处打游击，英越每天的时间几乎都在对面的河边。
虽然余少华不以为然，徐晓凤却不大高兴，看到英越天天在河边嘻嘻哈哈，和一帮闲人混在一块，私下底不知道嘀咕了多少次。
天天就知道玩——
真不知道这大学怎么考上的——
要玩还不如回家玩——
余少华被她嘀咕得烦了，刚开始顶几句你懂什么之类的话，后来干脆闭口不言，充耳不闻。
小卖部的新招牌很快挂了起来，令所有人纳闷的是，招牌红彤彤的一片，却是一个字没有，别人问起来，余少华只说是还没想好，准备起个响亮的名字。
闻者大多是打个哈哈，心下底却是不屑。
亦有好事热心者，比如老吴，就给余少华起了几个新店名，可惜水平不咋地，要么宇宙商店，要么红旗批发零售部，都被余少华乐呵呵地否了。
每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新招牌内置的电棒打开，远远看去甚是惹眼，仿若一群少妇中鹤而孤立的待嫁闺秀，老吴眼馋，晚上回去抓耳挠腮的翻看字典，想要在新招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看到每天老吴给小舅出主意，英越心底暗笑。
几天的时间，英越已经和闲人们打成了一片，“玩”一类的项目，没有他不懂的，即便是老吴之类的退休人员，也渐渐不把英越当成毛毛躁躁的小孩了，反倒是齐声夸赞他的棋艺。
所有人渐渐发现，让英越玩牌打麻将下象棋都行，有彩头却是从来不沾的。
这小伙，人品没得说。
有位晚间锻炼的热心老阿姨对英越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手里有好几个说媒的请托呢，待打听清楚英越是苏北人，瞬间歇了心思。
这天傍晚，雨过初晴，空气格外清爽，谈谈荷香在鼻尖飘荡，正是休闲好时光，英越自是不能错过。
此时河边闲人不多，英越围观他人斗地主，一人在他身旁招呼道：“林先生让你陪他下几盘。”
“唔？”
英越偏头看了一眼，旋即转过去头。
当老子是怡红院的头牌啊？你说过去陪就去陪？
不远处的林冠达“嗬嗬嗬”干笑几声，对身后的管家道：“阿吉，你去请一下。”
阿吉面带职业假笑走过来：“这位先生，林先生请你过去。”
“知道了。”
英越懒洋洋地伸个懒腰，玩味地看保镖一眼，和林冠达招呼道：“林先生，你来啦！”
林冠达微微点头：“小友，下一盘？”
“可以。”
英越爽快地答应下来，随手把手里的空烟盒扔进垃圾桶，“和你下棋比较费烟，我去拿一包，稍等下。”
林冠达摆摆手道：“不用，阿吉。”
阿吉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包长寿递过来，英越也不客气，接在手里道：“好多年没抽过长寿烟了，这里不好买，谢了吉哥，其实你这人优点挺多的。”
阿吉一愣，心底思量这句话的好坏，英越却拍拍他的肩膀道：“就是比我还差一点。”
嗬嗬嗬——
林冠达又笑了起来。
高手间的对弈吸引了众闲人的目光，不过他们很快又后悔了，因为后面的棋路走的越来越慢，而且有些招数令人云里雾里，看棋的比下棋的还累。
棋盘边上只剩下对弈的一老一少。
老的说道：“你这手巡河炮跟谁学的？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小的摆摆手，情绪明显有些急躁：“别说了，你的一对拐子马想剑走偏锋，一马换双炮，当我看不出来？”
“嗬嗬嗬。”
林冠达不急不躁，棋盘上摆出的是阳谋，让你看出来却又不易解局，有些年没这种棋逢对手又能压制对手的感觉了。
令人很享受。
啪嗒——
英越点起烟来，眼神在棋盘中游弋，手指头轻轻点动棋子，忽然咧嘴道：“出车。”
林冠达略感惊异地道：“炮不要了？”
“输就输呗，我还年轻。”英越揶揄地道。
林冠达不怒反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手马踏双炮，吃了一子。
小的跳马，老的连环，小的拱兵，老的起象，你来我往，战火不绝。
数步之后，林冠达的手指悬在了棋盘上，微微抽动，竟是不知要走哪步棋。
额头上慢慢渗出了细汗，枯瘦的双颊透出丝丝红润。
见林冠达步步踏入自己的陷阱，英越难免有些洋洋得意，抬头刚要装几句，见到林冠达的模样吓了一跳。
老年人的心理素质强大不假，但身体素质跟不上啊！
君不见打麻将时激动万分而倒地不起？
君不见按电梯键与人争执而一命呜呼？
我是来下棋的，可不是来你死我活的！
特么的，早知道下棋之前签个生死状什么的——
张胜中专毕业后分在某局任办事员，熬了几年没有转正，索性下了海，逐渐在金陵创下自己的家业，当初老丁到金陵也是他帮的忙才渐渐站住了脚。
可惜老丁文化不高，又认死理，不愿在老表手下做事，非要自己风里来雨里去摆个地摊，虽辛苦，倒也能养家糊口还有些结余。
不过昨晚老丁在门口摆摊猜拳“卖”西瓜，落在张胜的眼里完全就是胡闹，一晚上才“卖”出去十来个，最后自己看不过去掏钱买了一些分给店员。居然不死心，今晚又把所谓的“师傅”给带过来。
看那家伙的年纪，最多十七八岁，等会吃饭的掏掏底，不能让老表哥给人家骗个底朝天。
不然过年都没脸见大姑了……
张胜在给客人结账时，一人捧着水果盒子走进来，“老张，来一口！”
抬头看去，是隔壁广告公司的老板，张胜纳闷地道：“你也有心思去猜拳赢西瓜？”
广告公司老板哈哈一笑，将盒子放在吧台上，“老张，不是我说你，你老表绝对是个商业天才，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天才？”
张胜撇撇嘴，“没看出来。”
“你这人，做生意做傻了吧！你自己算算一盒西瓜成本多少，等会你问你老表一晚上能出多少，可别看是小钱，一般人还真想不来。”
张胜呆住了，心底快速默算——
广告公司老板啧啧称奇道：“可惜你老表年纪有些大了，文化也不高，不然我真想把他拉到我这来，走了，你忙。”
这？
张胜瞅眼吧台后的挂钟，8:16，再看看门口，老表的摊前围了一堆人，热火朝天，只是“便宜师傅”不知了去向，难道真是我眼拙？
招手叫过一名店员：“库房老表的盒子还有多少？”
“已经没了，全被丁老板搬出去了，刚才我还帮忙推了一车。”
“一千盒都快卖光了？”
张胜挠挠头，心底满是疑惑。
8:40左右，老丁笑呵呵地捧着最后的一些水果盒进店，每个店员一份，偏偏没有张胜的，他记恨着张胜没给师傅敬烟，招呼没打一声就准备抬脚离开，张胜急忙上前拉住。
“等我一会，带你们去吃饭。”
“不去，不敢劳你大驾。”
见老丁满脸不高兴，张胜哭笑不得地服软道：“哥嘞，您大人有大量，是表弟不懂事，行不？”
老丁趾高气昂的一脸傲娇，“这还差不多。”
“那你等我一会，我交代一下。”
“不去了，师傅早走了，他忙得很。”
张胜小心翼翼地打听：“他家是做大生意的？”
老丁想了想：“应该是吧，反正我这点小钱人家都不正眼看一下。不是我说你，成天在我面前吹什么胡雪岩沈万三，有个鸟用，还不如我呢，认准一个能干的师傅跟着，随便扒拉我几下，这辈子吃喝保证不愁，走了！”
张胜被教育的一愣一愣的，目送自信十足的老丁离去，想笑偏偏又笑不出来，摇摇头回了吧台……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老丁依旧每晚到夫子庙摆摊，水果盒的品种增加了不少，生意仍然火爆，不过附近已经有商贩开始跟风了。
张胜询问才知，自家老表已经雇了两人在家帮忙了，心底倒是为他高兴。
余少华仍旧带着余小磊四处打游击，英越每天的时间几乎都在对面的河边。
虽然余少华不以为然，徐晓凤却不大高兴，看到英越天天在河边嘻嘻哈哈，和一帮闲人混在一块，私下底不知道嘀咕了多少次。
天天就知道玩——
真不知道这大学怎么考上的——
要玩还不如回家玩——
余少华被她嘀咕得烦了，刚开始顶几句你懂什么之类的话，后来干脆闭口不言，充耳不闻。
小卖部的新招牌很快挂了起来，令所有人纳闷的是，招牌红彤彤的一片，却是一个字没有，别人问起来，余少华只说是还没想好，准备起个响亮的名字。
闻者大多是打个哈哈，心下底却是不屑。
亦有好事热心者，比如老吴，就给余少华起了几个新店名，可惜水平不咋地，要么宇宙商店，要么红旗批发零售部，都被余少华乐呵呵地否了。
每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新招牌内置的电棒打开，远远看去甚是惹眼，仿若一群少妇中鹤而孤立的待嫁闺秀，老吴眼馋，晚上回去抓耳挠腮的翻看字典，想要在新招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看到每天老吴给小舅出主意，英越心底暗笑。
几天的时间，英越已经和闲人们打成了一片，“玩”一类的项目，没有他不懂的，即便是老吴之类的退休人员，也渐渐不把英越当成毛毛躁躁的小孩了，反倒是齐声夸赞他的棋艺。
所有人渐渐发现，让英越玩牌打麻将下象棋都行，有彩头却是从来不沾的。
这小伙，人品没得说。
有位晚间锻炼的热心老阿姨对英越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手里有好几个说媒的请托呢，待打听清楚英越是苏北人，瞬间歇了心思。
这天傍晚，雨过初晴，空气格外清爽，谈谈荷香在鼻尖飘荡，正是休闲好时光，英越自是不能错过。
此时河边闲人不多，英越围观他人斗地主，一人在他身旁招呼道：“林先生让你陪他下几盘。”
“唔？”
英越偏头看了一眼，旋即转过去头。
当老子是怡红院的头牌啊？你说过去陪就去陪？
不远处的林冠达“嗬嗬嗬”干笑几声，对身后的管家道：“阿吉，你去请一下。”
阿吉面带职业假笑走过来：“这位先生，林先生请你过去。”
“知道了。”
英越懒洋洋地伸个懒腰，玩味地看保镖一眼，和林冠达招呼道：“林先生，你来啦！”
林冠达微微点头：“小友，下一盘？”
“可以。”
英越爽快地答应下来，随手把手里的空烟盒扔进垃圾桶，“和你下棋比较费烟，我去拿一包，稍等下。”
林冠达摆摆手道：“不用，阿吉。”
阿吉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包长寿递过来，英越也不客气，接在手里道：“好多年没抽过长寿烟了，这里不好买，谢了吉哥，其实你这人优点挺多的。”
阿吉一愣，心底思量这句话的好坏，英越却拍拍他的肩膀道：“就是比我还差一点。”
嗬嗬嗬——
林冠达又笑了起来。
高手间的对弈吸引了众闲人的目光，不过他们很快又后悔了，因为后面的棋路走的越来越慢，而且有些招数令人云里雾里，看棋的比下棋的还累。
棋盘边上只剩下对弈的一老一少。
老的说道：“你这手巡河炮跟谁学的？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小的摆摆手，情绪明显有些急躁：“别说了，你的一对拐子马想剑走偏锋，一马换双炮，当我看不出来？”
“嗬嗬嗬。”
林冠达不急不躁，棋盘上摆出的是阳谋，让你看出来却又不易解局，有些年没这种棋逢对手又能压制对手的感觉了。
令人很享受。
啪嗒——
英越点起烟来，眼神在棋盘中游弋，手指头轻轻点动棋子，忽然咧嘴道：“出车。”
林冠达略感惊异地道：“炮不要了？”
“输就输呗，我还年轻。”英越揶揄地道。
林冠达不怒反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手马踏双炮，吃了一子。
小的跳马，老的连环，小的拱兵，老的起象，你来我往，战火不绝。
数步之后，林冠达的手指悬在了棋盘上，微微抽动，竟是不知要走哪步棋。
额头上慢慢渗出了细汗，枯瘦的双颊透出丝丝红润。
见林冠达步步踏入自己的陷阱，英越难免有些洋洋得意，抬头刚要装几句，见到林冠达的模样吓了一跳。
老年人的心理素质强大不假，但身体素质跟不上啊！
君不见打麻将时激动万分而倒地不起？
君不见按电梯键与人争执而一命呜呼？
我是来下棋的，可不是来你死我活的！
特么的，早知道下棋之前签个生死状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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