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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预谋

    出不去了。

    被贺幽编辑过的秘境,几乎宣判了四人的死刑。这意味着他们只是从一个牢笼,逃入了笼中之笼,而此前的一系列行为,缓冲的同时,也无异于一场盛大的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从一开始,这片秘境对他们而言便是一方有来无回之地。

    在风沙的低语中,所有人围花而坐,思绪纷杂,任由屏幕前的男人近乎贪婪地品噬这份绝望,但直至此刻,他仍无任何动作。

    再多挣扎一会儿吧,我的猎物,男人心想。

    “这东西还有后续设定吗?”

    白小纯指着快要气绝的须弥蔷薇,忽然问道,他决定把突破口放回它身上,

    “比如救活它,会产生什么效果?引发什么机关?”

    “呃,这有些复杂……”贺幽支吾道,“我是这么写的,‘至于这箱中之花所催生出的秘密,却因千百年来无人踏足此处,早已埋骨黄沙,不得而知了。’”

    “合着让秘境自由发挥是吧?”

    白小纯叹了口气,尝试为这朵可怜的须弥蔷薇输送了一点地脉能量,却毫无起色。

    “这浇花都是用的液体,你输的是气体。”贺幽提出疑议。

    “不早说,简单。”

    一缕净水从白小纯指尖跃出,浮空而上,明若照月,再与轻烟相合,瞬间银光流转,似蕴万千星辰。以他目前对水泽国度的运用,早已摆脱了形式的桎梏,故而不必殃及四周,便可举轻若重,化水为泽。

    一汪晶莹而饱满,充分溶解了地脉能量的水珠,将整株须弥蔷薇裹覆其中,大半渗入根系,少许润泽叶表……然后,奇迹发生了。

    枯花逢春,清泉乍现。须臾之间,方圆三丈之内所有凋蔽的倾柱损廊、荒草竭池,皆逆行修葺,不多时便华庭尽复,春色满园,恍若时光倒流,重现古巴比伦空中花园的一角。

    好似本该属于整片秘境的所有生机,尽数涌向了此方微型世界。三丈之外,极目苍凉;三丈之内,万物生长。

    贺幽无端想到了程心的五公斤生态球……四人在原地愣了足足两息,而后绕过凭空垂下的流瀑,步入神庙。无焰之灯怦然乍明,映出了壁上所刻无人能懂的鬼画字符。

    三人横看竖看,仍品不出此后现代书法作品的妙处来,却是贺幽扶正了眼镜,又凑近了些,细察之下竟失声叫道:

    “这!这是……缪斯的大祭司乌斯卡其家族的箴言:唯有毁灭方能新生。”

    “这你都能看懂?”白大宝觉得自己被娘嫌弃丑的字都写得比这好,倒有些佩服贺幽了。

    但贺幽充耳不闻,如见了冥器的土夫子,疯魔了一般接着解读,不多时便侧头看去,望向了另一面墙正中刻以繁复纹样的古肃石门。他上前抚触着门上的镂空玫瑰,喜道:

    “没错,我猜得没错!这是一种失传的献祭阵法,以活祭的形式祈求空间之神的祝福,开启一扇通往外界之门……也就是,离开秘境!”

    “毁灭一人,让其他人得到新生?”白小小听懂了。

    “正是如此。”贺幽应道。

    但当他转身后,却发现白小纯拉着姐弟俩,缓而坚定地退后了一步。

    若这都看不懂对方何意,便是贺幽脑子被门挤了……他瞪目喊道:

    “别票死我啊!”

    白小纯耸了耸肩,一副“给你个眼神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姐弟俩亦是默不作声(他对此颇感欣慰),三人的无情简直让贺幽难以置信,以至于腹诽都脱口而出:

    “不对啊!以往这种场景,不应该是大家争着拦住别人、牺牲自己吗?”

    “还抢着牺牲?你以为抢买单呢?再说你谁啊,我们很熟吗?为了才认识的人去送死,缺心眼儿么?你偶像剧看多了吧?”

    贺幽被白小纯的句句扎心之言呛得无话可说,正噎住时,白大宝小声犹疑道:

    “这样强迫别人,好像……有点不公平。”

    白小纯一翻白眼,心道这娃莫非真想送死不成?白养了……他伸手扯了四根青草抓阄,却在暗中将贺幽捏住的那根隔空断作齑粉。四手摊开后,白大宝被结果说服了。

    “天选之子么……”他喃喃道。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若非武力差距,贺幽真想一巴掌呼上去,却听到了更让自己叹为观止的发言。

    “好一个福气二字,何等的气魄!贺幽,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舍己为人、大义凛然之辈……夜某自愧不如。”

    白小纯字字诚挚,甚至目中含泪,抬袖拭之,

    “你的牺牲,你的恩情,我们永志不忘!”

    见其张口欲辩,他忙伸手捂上,闭目感动道:

    “什么都别说了,你就安心的去吧……”

    “不!”他撇开了对方的小手。

    “你只能在自己送死和被我打死之间选择一个。”白小纯温声笑道。

    贺幽讶于其翻脸的速度,竟比自己打字的速度还快,悲愤开口:

    “苍天无眼啊!我上有四十岁老妈,下有十四岁小妹,我才考上大学,甚至恋爱都没谈过——我……我不想死啊!”

    我还上有快两百岁李叔,下有俩十一岁娃嘞……

    “等我们出去,回到永恒仙域,我一定尽我最大力量想办法复活你,我保证。”白小纯认真道。

    “你还会复活人?”贺幽有些动摇了。

    “我有经验。”准确的说是正在复活中的经验,而不是已复活成功的经验。

    “好吧……那我就,英勇就义一回……”

    看着贺幽眼镜下微微发红的眼眶,白小小亦不是滋味。这几日来,她虽嘴上嫌弃,心里却对此人颇有些好感,但夜葬于她姐弟有救命之恩,她也断无拿自己或大宝舍命换他之意,只得暗自惋惜。

    而屏幕外的观众,则觉得这夜葬也太好玩了,见过自愿牺牲的,却没见过变着法子说服别人去送死的……可就在包括男人在内的众多吃瓜群众,纷纷笑到失去表情管理之时,意外发生了。

    贺幽还未挪步子,那朵盛放的须弥蔷薇,却忽然静止了,而后迸发出万丈光芒,将整座神庙照得通明如昼。与此同时,赤金的城墟附近的地脉能量开始急剧骤减,而这种失控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至提瓦特全境……

    另一个世界之中,一枚钥匙形状的图标连带着进度条,突兀地出现于千千万各式屏幕的正上方。在满屏问号的狂轰滥炸下,男人拍案而起,失声道:

    “糟了!这不是什么献祭阵法,这是……提瓦特之匙!”

    提瓦特之匙,一种可以自由切换官服与b服的插件,而在明若天茵花权限的加持下,便能攀过目前人类受技术与版权所限因此难以企及的一道鸿沟,实现私服与官服世界的自由跨越。

    男人当机立断,选中了赤金的城墟,鼠标连点之下,整座秘境灰飞烟灭,同时无法被删除的四人瞬间出现在原地……然而进度条的加载仍在继续。

    于狂沙的呼啸中,幽王的本体现身了。绀紫的披风下,虚幻的面容时隐时现,诡异莫测,同时方圆二十丈内的空气,瞬间被挤压扭曲到了极致。

    见此熟悉阵势,贺幽神色古怪,撒腿便逃,总算以一步之差避过了此招的波及范围。而处在漩涡中心的三人,却在弹幕的空前沸腾下,被不可名状的光海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