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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复盘

    扎西顿珠将几位可汗一一送别,墨渊二人站在一旁。

    等到最后一位可汗离去,墨渊道:“顿珠大哥,卓玛大哥,我们就不打扰了。”

    扎西顿珠立刻抓住墨渊的手臂,面露笑意,甚至有一丝谄媚,“墨老弟,你先别急着走,咱们再详细聊聊。”

    说着扎西顿珠又示意二人进帐,颇有一副今夜不归的架势。

    但墨渊却摆手道:“顿珠大哥,进帐就免了,您要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殿下一路舟车劳顿,一直没有得到休息,我担心殿下的身体。”

    顿珠听后就松开了手,接着道:“这倒是老哥我唐突了,那老哥我就问一个问题。”

    “顿珠大哥可是想问我那两封信是真是假?”

    “墨老弟聪慧过人。”

    墨渊闻言眼睛转向别处,接着又转了回来,“老哥放心,那当然是假。毕竟与草原互市可是皇上亲自下的秘诏。

    老弟我怎么可能添油加醋,破坏草原和中原的关系。”

    扎西顿珠微微一愣,听出了些许威胁的意味。

    “倒是老哥我心胸狭隘了。”扎西顿珠讪笑道。

    “那老哥,我和殿下就先回去歇息了,若有事随时知会,这几日我们就不打扰老哥了。”

    “卓玛,你送送墨老弟。”

    “不了不了。顿珠大哥、卓玛大哥,你们二人也都休息吧,这夜色也不早了。”墨渊再次摆手道。

    几人又都寒暄了几下,便就分开了。

    刚刚送走墨渊,扎西顿珠就收起了笑容,眉眼紧皱,带着卓玛又回到了帐篷内。

    扎西卓玛坐下,沉吟了几秒钟后道:“哥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扎西顿珠叹了一口气。

    “墨老弟避重就轻,说没有添油加醋,也就意味着他确实写了这两封信。

    面对他,果然还是坦诚一点好。这算计来算计去,还是被墨老弟占据了主动。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也就算了。真没想到这次东罗马的手笔这么大,送了这么多东西,而代价居然只是共享喀什河。

    这倒是与我的目的不谋而合。

    但墨老弟似乎知道了我们的谋划,多少有些恶了这层关系。

    不过算了,知道也就知道了,墨老弟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扎西顿珠自言自语,像是说给卓玛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等会写封信,你明天去送给其余几位可汗,回来后你就陪着墨老弟他们,寸步不离,他们若问你去了哪里,你就实话实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哥哥。”

    说罢,扎西顿珠便示意卓玛离开,偌大的帐篷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

    回到帐篷,墨渊探查了一下四周,防止有人监听。

    检查完毕后,君士坦丁便说道:

    “你的朋友不老实啊。”

    墨渊想要下跪回答,但被君士坦丁托了起来,“你现在是东罗马的人,中原的习惯还是改一改吧。”

    说完,君士坦丁指了指旁边,示意让墨渊坐下。

    “殿下,微臣愚钝,不知殿下在说些什么。”

    君士坦丁撇了撇嘴,“你的朋友们一唱一和的,就差直接说要把喀什河送给他们了。

    这么为他们着想,还不知足。”

    “殿下,这也合乎人情不是吗?毕竟喀什河原本就属于草原,后被上一位陛下夺了过来,草原一直对此颇有微词。

    后凯撒陛下革命,允诺若是革命成功,便将喀什河还给草原,可陛下……

    草原与东罗马几十年的战争,一直是围绕着喀什河展开,其所有权时常改易。

    近几年,掌握在草原手中,那四位可汗想借此机会彻底获得喀什河的所有权也是正常。”

    说完,墨渊轻笑了一下。

    “不过顿珠大哥确实有些过分了,明知殿下的身份,还敢直呼陛下为老儿,一番演讲看似是自证清白,实则是在提示其他可汗,喀什河才是此次谈判的重点。

    不过,顿珠大哥应该没有和其他可汗提前联系,不然那哈达木不可能直说要绑了我们。

    他倒是给了我们机会,将这谈判基本定了下来,不然以这五位可汗的能力,结果还真是个未知数。”墨渊面带微笑,淡淡说道。

    君士坦丁闭目养神,他躺在床上,开口问道:“你认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墨渊面向他,恭敬说道:“微臣认为,扎西顿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共享喀什河,因此,此次谈和已经成功,殿下和我只需要再停留几天便可。”

    “为什么这么确定?说来听听。”

    “第一次见面,我们仅仅提了牛羊和开行商道。

    而且从东罗马帝国送了这么多货物,甚至还让殿下您亲自来谈判,他便知道了东罗马此次谈判的诚意和重要性。

    也正是如此,他才有了谈判的底气。但他又深知东罗马不可能完全放弃喀什河,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才想谋划共享喀什河。”

    君士坦丁来了兴致,“可喀什河现在由草原掌控,若是不共享,等到商道开通,完全可以收取过河的费用。

    这可是一笔不菲的资金,这到嘴的肥肉为什么要放掉?”

    墨渊从容不迫,仿佛早有准备道:“确实可以,殿下。但总体来说是弊大于利。”

    “何以见得?”

    “殿下,如果真如您所说,东罗马的商队过河,草原可以收过河费,那草原的商队入关,东罗马可不可以收入关费?

    草原和东罗马常年战争,突然开辟商道,双方的人民即使有行商的心思,但也难免恐惧,所以一开始打交道的基本上都是两方的官家,只有这样才能调动双方的积极性。

    如果在一开始就有过河费和入关费,富商倒无所谓,财大气粗。但普通的商人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路途遥远,还有各种费用,这无疑增加了成本,若是商品还卖不出去,那亏损可就太大了。

    如果只是一开始贸易流动比较差,但随着商道路线和规则的愈发成熟,而有所改善那也还好。

    但那些富商一开始就占据先机,前期的时间完全足够他们独占市场,这基本抹杀了普通商人的生存空间。”

    君士坦丁眉头微皱,眼睛仍然没有睁开,只是平淡的提出疑问道:

    “可这样不也有好处吗?交易双方基本固定,多次贸易过后,对对方信任有加,还能提高效率,甚至由于只有双方,一但出现了间谍等,排查起来也比较方便。”

    “殿下,此话不假。但这只是理想化的情况,商人,无商不奸,一但取得信任就会试图从对方牟取更大的利益。

    同时,由于贸易的特殊性,导致双方在对方市场获取信息受到阻塞,让双方对货物在对方市场的价值判断常常出错。”

    墨渊怕君士坦丁听不懂其中原有,停顿了一瞬后便又快速说道:“比如,A在A市场价值一铜币,B在B市场价值一铜币。A、B在对方市场的价值都是十铜币。

    这时A商人报价A为二十铜币,而B商人报价B为三十铜币。

    二者都不满意报价,可以停下稍后再议,转而去打听其他商人同种物品价格大概是多少,甚至还可以贿赂对方的人,知道一些隐秘情报。

    但如果没有其他的商人,只有双方,这时想要知道实际的价格就比较难了,可能要专门派人去打听,可能要花大价钱进行购买情报,但这还有可能是对方的计谋。

    最终,双方可能妥协,但由于这种不信任,告吹的概率无疑增加了不少。

    没了底层商人,市场的信息往往难以攫取,也就导致信息不对等,这让市场的平衡很难把控。”

    “长此以往,即使是那些大头,贸易也会越来越少。

    更关键的是,东罗马家大业大,商人完全可以内部消化,对草原物品的需求并不是很大,但草原却不是。

    织布、麻衣、牛羊、草料,还有各种技术等,那可都是草原想要的,而且需求极大。

    所以相较来说,亏损更大的还是草原。”

    讲到这里,君士坦丁多少有点理解了。这个例子虽然比较极端,但多少也能接受。

    毕竟,草原和东罗马的贸易不像是开商铺,张罗起来就在一个地方呆着了,贸易需要在两个地方十分频繁的走动,成本过高,基本就排除了那些普通商人。

    剩下的一些大头,他们有资本承担,还可以在双方调去一些代表人,进行商谈,但结果还是那样。

    由于底层商人的缺失,导致信息不对等,很难保证代表人打探到的消息不是对方的陷阱。

    君士坦丁微微点头,对墨渊的解释很是满意。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君士坦丁坐了起来,他睁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向墨渊,好奇墨渊还能说出什么。

    他知晓,墨渊不是蠢人,他既然说了,那必定有他的道理。

    “殿下方才所言,入手之处并未出错,是从贸易的利润出发,扎西顿珠也是如此。

    但实际上,想要保证商道获得利润,并且是源源不断的利润,其实很简单。

    只要不收过河费、提供一些帮助,或者将大市场的地址选在双方的交界处或者就在喀什河附近,减少商人的成本就行。

    虽然没有过河费这样的暴利,但他难能可贵在持久,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而且,这一点以扎西顿珠的能力很容易做到,难的,是如何保证东罗马不会趁机侵吞喀什河!”

    君士坦丁眉头微皱,思索一阵后,简直醍醐灌顶,困意一消而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扎西顿珠远见的无尽钦佩。

    “如果,草原要继续掌控喀什河,势必要调很多人镇守,那东罗马也就有了借口,不将原本驻扎在喀什河附近的大部队调回内部,美其名曰保证东罗马子民的安全之类的。

    但又因为两方互商,人流量极大,导致双方时刻警惕,生怕敌方偷袭,到时候搞得气氛剑拔弩张,对市场不利是小。

    就怕哪一方真的采取行动,到时这契约可就只是一张纸了。”

    君士坦丁微微点头,示意墨渊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草原先动手,失败了不提,成功,也不过杀一些人,或是在东罗马周围抢劫一番。

    因为草原的士兵相对于东罗马士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由于草原和东罗马基本上都是平原,这让草原士兵的优势发挥到了极点。

    可一但进到了国内,各种建筑层出不穷,这大大限制了草原的士兵,而东罗马帝国多为铠甲,各种重装和阵法互相搭配,一但草原没有及时撤退,那东罗马就是瓮中捉鳖。

    所以,草原对东罗马的威胁很是有限,顶多算个比较蛮横的邻居。”

    “可是,如果是东罗马帝国行动成功,不但夺去了喀什河,这条草原的命脉,更甚者,一路高歌,攻占大市场!

    这时,先前镇守喀什河的士兵可能十不存一,大市场又聚集了相当一部分的资源,短时间内又无法转移,只能白白送给东罗马帝国。

    这对于草原的打击是无与伦比的,是极其严重的!

    甚至可能因此直接灭族!”

    “而为了解决这个隐患,扎西顿珠索性共享喀什河。

    这样双方都只能将大部队退回内部,只留守少量士兵。

    即使后面东罗马强行行动,并且成功夺取了喀什河和市场,但草原仍然保留了有生部队,可以卷土重来。

    而且因为中原和草原也有开关互市的意味,所以这个损失可能还会再降数个档次。”

    君士坦丁微微点头,心中不禁对那个略显鲁莽的壮汉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按你所说,就在这游玩几日。”

    墨渊微微俯身,表示对君士坦丁听取他的建议的感谢。

    二人又聊了一会,待真的倦了、乏了便开始宽衣解带,进行休息。

    ……

    而帐篷外,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在确认墨渊等人彻底睡着后,便离开了这里。

    主帐内,扎西顿珠听完情报,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望向帐门,些许月光透进了帐内,让这黑暗不再黑暗。

    今夜老天属实不赏脸,虽万里无云,但圆月少了一块,变成了一个弯刀。

    这月光,寒风刺骨而又清冽无比,透在扎西顿珠脸上,却不显得突兀,仿佛他本人也是冷血石心。

    渐渐的,又有几朵乌云出现,彻底挡住了这最后一丝月光。

    “墨老弟,你真的很聪明。聪明到让我感到一丝无力,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现在就杀了你,不然等你回到中原,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你,我动不得。

    可,凯撒老儿的儿子来到我这,你当真认为我能轻易放了他……还是说你当真有着其他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