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城
清晨，乔治拖着渔网，手持渔叉走出旅店。
日光给木屋戴上一顶红帽。四周除了海涛声，再无其他。码头的风，依旧死性不改地粗犷扬起白沙，招呼每个过路人。乔治抿紧嘴唇，不想被呛到。他是这片沙地上第一个外出的渔民。他起得不算早，也一直都不是起得最早的。往日那些先他出海的渔民，此刻若是没有醒来，便已永久地留在了昨夜的梦中。
“喂——”
有人远远地喊他的名字。他停下脚步。看到远处的圆点在日光的勾勒中一点点放大。来人身材魁梧，身形厚重，银甲反射着微微光泽，让他有些看不清这人的面容。
“你就是乔治吧？”他口中冒着白色气团徐徐在空旷的冰凉中散开。
听这声音，正是昨天守卫城墙的水桶腰。
“是的，大人，有什么事吗？”
“你们的好日子来了！哲罗姆大人颁布入城公告，保你们安稳过夏冬！”
水桶腰双颊涨红，今天他没有戴那副熊掌般的头盔，深灰色的头发在风中漫扬。他手中拿着城内的通告文案，神情似乎比乔治还激动。这可是哲罗姆大人亲自出面的委托，不得不算是他职守生涯中的一项至高荣耀。
“我们进去说罢。”
苏珊做好早餐，正招呼孩子们吃饭。
“你看。”侍卫格外热心，生怕乔治目不识丁，他用短粗的手指指着文牒上的字句。
苏珊婶婶在围裙上抹抹手，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入城须知。”水桶腰咽了一口唾沫。
女人一听，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从柜台旁凑过来。
伊恩安静地喝着碗里的汤。他看到汤面上罗斯的倒影。小胖的耳朵颤了颤。
“一、城外的住房财产经过合理估价后，折合成货币予以补贴，可购买城内住房。
二、入城后，每家每月需缴纳10银币供奉风暴女神…”
“10银币？”罗斯口中的面包差点掉下来。
水桶腰对突然的打断一点也不生气。他今天比往常更有耐心。“是的，孩子。城内物价相比于这里，的确很高。不过，你若是能在城里谋份工作，每个月赚100个银币也不是问题。”他盯着罗斯的红发。“比如，我们的骑士团。”说着他骄傲地拍着胸脯，银甲咔咔作响。享受了一会儿男孩羡慕的目光，侍卫继续念道：
“三、进城后，异民须缴纳2倍税金。”
罗斯低头闷声，眼中暗淡无光。
乔治倒是松了一口气。“诸神在上，至少不是10倍…”
苏珊的表情逐渐和缓下来，昨晚哭红的眼泡仍有些涨。
“四、若家中有人能为城主效力，加入骑士团或成为学士，税费减半。”
“诸神仁慈！哲罗姆大人真的在帮我们！”女人激动地双手交叉在胸前。哲罗姆关照孩子们，这是令她最为感动的。罗斯从小就念叨骑士，而伊恩又很聪明。
“女士，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我会为你解答。”水桶腰看着女人家中的两个孩子，会心一笑。
“大人，您知道城里住房…”
“噢，这个啊，先生，你需要自己去谈价。不过你若有一百五十金币，便足够买下一座豪宅，每年修缮需要二三十金币。”水桶腰忽然想起自己在中央大街上看中的一处屋宅，于是脱口而出。他扫一眼这朴素的店面，自觉口舌白用，便又将话题重新回到手中的通告。
伊恩吃完早餐时，叔叔已将银装侍卫送出门外。
他听得出，除了一般性城民必须遵守的条例外，剩下的就是哲罗姆为他们挖好的萝卜坑。
苏珊婶婶的神情有些复杂。她的脸上有希冀，也有担忧。她终于不用活在被夏冬支配的恐惧中。
女人将两麻袋金币放在桌上。翻阅着账本，眉头再次拧巴起来。她和乔治对于城内的了解，不比伊恩多太多。
”婶婶，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男孩褐色的眼睛像沉静的礁岩。
太阳不到竿头，幽兰继续北滑。
沙地上一排脚印。四人拿着公告前往暴风城。
罗斯戴着深蓝渔网帽，一路像颗弹珠般，蹦跳地踩住一排通向暴风城的宽厚脚印。这是那位银装侍卫留下的。身着深灰毛衫的婶婶跟在其后。伊恩裹紧灰白长袍，叔叔跟在最末。他们像北行的雁，将寒冬抛在身后。
远望，年轻的城墙敞开胸怀，城门如袒胸露乳的母亲迎接嗷嗷待哺的孩子。
门外职守的侍卫身影颀长，瘦如刀剑。打眼看去便知道水桶腰不在。伊恩记得那位银装侍卫胡须上沾着面包屑，嘴巴快咧到耳朵，说自己负责通知整个城墙以南的人民，早上第一个便来拜访他们，诸神保佑，是哲罗姆特地吩咐的。
“暴风谷万岁！”罗斯指着城墙上的银灰色旗帜，大声地喊道。他一边奔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空气，仿佛自己已是一位光荣骑士。男孩冲在最前，没有人能追上他的脚步。乔治微笑地跟在儿子身后。婶婶用手遮在额头上，刺白的日光让她有些眼花。伊恩抬头看着深黑色的旗杆，野人的头颅不见了。
“暴风谷万岁！”罗斯的声音回荡在沙地上，被风吹入城门。侍卫们循声望向来人。
两位银装侍卫看着面前不到半人高的孩子。罗斯兴奋地注视着面盔黝黑的细缝。
“暴风谷万岁！”他高举右拳。男孩的头发早被汗水浸湿。罗斯摘下帽子。
苏珊紧张地盯着儿子露出的红发，不由得加快步伐。她不知道这里的人们会如何对待异族。但她记得上一次夏冬，她冒着严寒在城里乞讨食物时，那些银装侍卫是如何无情地将她驱逐。
“暴风谷万岁！”男孩叫着。
不到半大的孩子，火一样的头发，热情燃烧的意志，天真纯粹。这或许足以消弭隔阂。
伊恩不紧不慢地走，远远看着罗斯。
一位侍卫将左手放在胸口。“暴风谷万岁！我们为暴风谷而战，荣耀属于暴风谷。”
那名侍卫将手放在罗斯的头上。“孩子，欢迎你加入骑士团。”
当苏珊看到那双泛着银光的铁手套伸向儿子时，她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
侍卫摘下面盔，露出银灰色的头发。
女人气喘吁吁地双手撑在膝上。她听到他的善意。
“女士，欢迎你。”侍卫扶起她后，便退到城门一边。
城门一侧，另一名侍卫无动于衷。针刺般的疏离与冷漠从面盔的细缝流出。
倒也正常。世界上不会所有人都喜欢你，无论是因怎样的偏见。找到支持自己的人，以热爱的方式活下去，就够了。
伊恩跟在罗斯身后，四人入城。
日光给木屋戴上一顶红帽。四周除了海涛声，再无其他。码头的风，依旧死性不改地粗犷扬起白沙，招呼每个过路人。乔治抿紧嘴唇，不想被呛到。他是这片沙地上第一个外出的渔民。他起得不算早，也一直都不是起得最早的。往日那些先他出海的渔民，此刻若是没有醒来，便已永久地留在了昨夜的梦中。
“喂——”
有人远远地喊他的名字。他停下脚步。看到远处的圆点在日光的勾勒中一点点放大。来人身材魁梧，身形厚重，银甲反射着微微光泽，让他有些看不清这人的面容。
“你就是乔治吧？”他口中冒着白色气团徐徐在空旷的冰凉中散开。
听这声音，正是昨天守卫城墙的水桶腰。
“是的，大人，有什么事吗？”
“你们的好日子来了！哲罗姆大人颁布入城公告，保你们安稳过夏冬！”
水桶腰双颊涨红，今天他没有戴那副熊掌般的头盔，深灰色的头发在风中漫扬。他手中拿着城内的通告文案，神情似乎比乔治还激动。这可是哲罗姆大人亲自出面的委托，不得不算是他职守生涯中的一项至高荣耀。
“我们进去说罢。”
苏珊做好早餐，正招呼孩子们吃饭。
“你看。”侍卫格外热心，生怕乔治目不识丁，他用短粗的手指指着文牒上的字句。
苏珊婶婶在围裙上抹抹手，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入城须知。”水桶腰咽了一口唾沫。
女人一听，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从柜台旁凑过来。
伊恩安静地喝着碗里的汤。他看到汤面上罗斯的倒影。小胖的耳朵颤了颤。
“一、城外的住房财产经过合理估价后，折合成货币予以补贴，可购买城内住房。
二、入城后，每家每月需缴纳10银币供奉风暴女神…”
“10银币？”罗斯口中的面包差点掉下来。
水桶腰对突然的打断一点也不生气。他今天比往常更有耐心。“是的，孩子。城内物价相比于这里，的确很高。不过，你若是能在城里谋份工作，每个月赚100个银币也不是问题。”他盯着罗斯的红发。“比如，我们的骑士团。”说着他骄傲地拍着胸脯，银甲咔咔作响。享受了一会儿男孩羡慕的目光，侍卫继续念道：
“三、进城后，异民须缴纳2倍税金。”
罗斯低头闷声，眼中暗淡无光。
乔治倒是松了一口气。“诸神在上，至少不是10倍…”
苏珊的表情逐渐和缓下来，昨晚哭红的眼泡仍有些涨。
“四、若家中有人能为城主效力，加入骑士团或成为学士，税费减半。”
“诸神仁慈！哲罗姆大人真的在帮我们！”女人激动地双手交叉在胸前。哲罗姆关照孩子们，这是令她最为感动的。罗斯从小就念叨骑士，而伊恩又很聪明。
“女士，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我会为你解答。”水桶腰看着女人家中的两个孩子，会心一笑。
“大人，您知道城里住房…”
“噢，这个啊，先生，你需要自己去谈价。不过你若有一百五十金币，便足够买下一座豪宅，每年修缮需要二三十金币。”水桶腰忽然想起自己在中央大街上看中的一处屋宅，于是脱口而出。他扫一眼这朴素的店面，自觉口舌白用，便又将话题重新回到手中的通告。
伊恩吃完早餐时，叔叔已将银装侍卫送出门外。
他听得出，除了一般性城民必须遵守的条例外，剩下的就是哲罗姆为他们挖好的萝卜坑。
苏珊婶婶的神情有些复杂。她的脸上有希冀，也有担忧。她终于不用活在被夏冬支配的恐惧中。
女人将两麻袋金币放在桌上。翻阅着账本，眉头再次拧巴起来。她和乔治对于城内的了解，不比伊恩多太多。
”婶婶，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男孩褐色的眼睛像沉静的礁岩。
太阳不到竿头，幽兰继续北滑。
沙地上一排脚印。四人拿着公告前往暴风城。
罗斯戴着深蓝渔网帽，一路像颗弹珠般，蹦跳地踩住一排通向暴风城的宽厚脚印。这是那位银装侍卫留下的。身着深灰毛衫的婶婶跟在其后。伊恩裹紧灰白长袍，叔叔跟在最末。他们像北行的雁，将寒冬抛在身后。
远望，年轻的城墙敞开胸怀，城门如袒胸露乳的母亲迎接嗷嗷待哺的孩子。
门外职守的侍卫身影颀长，瘦如刀剑。打眼看去便知道水桶腰不在。伊恩记得那位银装侍卫胡须上沾着面包屑，嘴巴快咧到耳朵，说自己负责通知整个城墙以南的人民，早上第一个便来拜访他们，诸神保佑，是哲罗姆特地吩咐的。
“暴风谷万岁！”罗斯指着城墙上的银灰色旗帜，大声地喊道。他一边奔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空气，仿佛自己已是一位光荣骑士。男孩冲在最前，没有人能追上他的脚步。乔治微笑地跟在儿子身后。婶婶用手遮在额头上，刺白的日光让她有些眼花。伊恩抬头看着深黑色的旗杆，野人的头颅不见了。
“暴风谷万岁！”罗斯的声音回荡在沙地上，被风吹入城门。侍卫们循声望向来人。
两位银装侍卫看着面前不到半人高的孩子。罗斯兴奋地注视着面盔黝黑的细缝。
“暴风谷万岁！”他高举右拳。男孩的头发早被汗水浸湿。罗斯摘下帽子。
苏珊紧张地盯着儿子露出的红发，不由得加快步伐。她不知道这里的人们会如何对待异族。但她记得上一次夏冬，她冒着严寒在城里乞讨食物时，那些银装侍卫是如何无情地将她驱逐。
“暴风谷万岁！”男孩叫着。
不到半大的孩子，火一样的头发，热情燃烧的意志，天真纯粹。这或许足以消弭隔阂。
伊恩不紧不慢地走，远远看着罗斯。
一位侍卫将左手放在胸口。“暴风谷万岁！我们为暴风谷而战，荣耀属于暴风谷。”
那名侍卫将手放在罗斯的头上。“孩子，欢迎你加入骑士团。”
当苏珊看到那双泛着银光的铁手套伸向儿子时，她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
侍卫摘下面盔，露出银灰色的头发。
女人气喘吁吁地双手撑在膝上。她听到他的善意。
“女士，欢迎你。”侍卫扶起她后，便退到城门一边。
城门一侧，另一名侍卫无动于衷。针刺般的疏离与冷漠从面盔的细缝流出。
倒也正常。世界上不会所有人都喜欢你，无论是因怎样的偏见。找到支持自己的人，以热爱的方式活下去，就够了。
伊恩跟在罗斯身后，四人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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