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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探望

    少年揉着眼睛走出房间,熹微的晨光将走廊染上一层淡金与绯红。太阳是血一样的颜色,映照在窗框上,棕木如双颊涨红的醉汉,又像搽了粉的姑娘。日光穿透云层,洒下淡金的柔光,抚摸女人疲惫的脸颊。

    “伊恩。”婶婶站在静屋门前,额上的皱纹像刚睡醒的婴儿,在日光下伸展着交叠的胳膊。女人坚毅的脸庞像无声的询问,仿佛期待少年一个答复。那双注视过黑夜的眼睛,此刻只迫切地渴望光明,或者,一个诸神降临的好消息。

    “婶婶,罗斯醒了。”女人的眼皮迅速闪动,像无法聚焦的相机快门。“他已经能够在地面行走。”

    婶婶的面颊如消融的坚冰,轮廓忽然变得柔和。她眼中涌出热泪,却扬起嘴角。“诸神仁慈,诸神仁慈。”发福的中年女人,笑起来还有年轻时的影子,眼角露出两条鱼儿的幸福尾巴。时光从不败美人,锤炼人的是生活。

    “或许因祸得福,”少年顿了顿。“他觉醒了火系术法。”

    因祸得福,女人咀嚼般重复,而后声调尖细,音量陡然拔高了几个分贝。“术法?”

    伊恩点头。“婶婶,您亲自去看罗斯吧,他现在很精神。”

    少年转身,听到女人喜悦地喊着“乔治!”一楼收拾店面的男人从楼下探出头。

    天色已明,日头照在门前,今天是个好天气。伊恩一点也不困,可能因为在罗斯房间里睡了一觉,也可能是古堡的面条太好吃。他从木楼梯走下,帮叔婶打理餐馆。店里一早便来了不少客人,有通宵从酒馆出来的蓝发佣兵,浑身酒气地坐在灰发老头对面的木桌旁。他端着盘里的培根裹鳟鱼,与身后的人谈论。“听说没?跳蚤窝那边乱了套。有暴民说,夜里有影子从地上爬起来吃人。”

    晒太阳的灰发老人接过少年手中的奶油栗子汤和脆皮热面包。“跳蚤窝里的话能信?”他将面包搁置一旁,用勺子舀起一口浓汤。“跳蚤窝里还有人说石像会唱歌呢。”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夜里巡城的更夫不见了吗?”有人吃着汉堡,忍不住插一句。那人一身卡其色长衫,罩着棕褐色的短袍,勾腿晃着脚上染成棕褐的羊皮方口鞋,上翘的细弯鞋尖犹如蝎子的尾巴。蓬松的毛发窜在头顶,被浅褐的贝雷帽施压,从下巴涌出,又被捻成胡辫。

    “你懂什么,外城人。那更夫说不准是年龄大,腿脚不便被辞退了。”蓝发佣兵用豆眼瞄向窗前数着金币的灰发老人,满脸的羡慕嫉妒,似乎下一秒就会跳起来上前打劫,语气格外酸溜。“你看这城里可不乏白日悠闲散步,晒着太阳数金币吃饭的老人。”

    “乌鸦还嫌八哥黑。”老人将金币敲在桌上。

    胡辫摇摇头,对佣兵道:“说不准是夜路走多,真遇到鬼了。”

    “有鬼能怎样?即便遇到那吃人的黑影,暴风城不是还有那么多银…”佣兵的声音顿然变小,张着嘴巴,却仿佛被装了消音器。

    一名银甲侍卫脚步匆匆,手握长枪而来。魁梧的身材撑起闪亮的铠甲,犹如一面行走的高墙,一人抵得上三人壮实。宽板似的脸颊看不出任何神情,仿佛一块坚硬的冷岩,进店后却不时望向街前。一匹烈马正烦躁地甩着蹄子,银灰色的板甲马铠和他的主人一样闪光。

    “客人吃什么?”少年询问。

    胡辫从座位上起身,轻拍侍卫的肩膀。“这位大人,我们可正说您呐。”骑士转身,角落里的佣兵手中刀叉便咣地掉进盘里,目光惊恐。

    “如果您还在为食物苦恼,我推荐这里的汉堡,整个大陆都没有这种食物。”胡辫指着自己刚才的座位。“那是个好位子,大人。诸神仁慈,您享用完美食,可要好好护住暴风城的人民别被黑影吃掉呐。”

    侍卫的鼻孔发出轻笑。“黑影?”

    胡辫无辜地耸耸肩,像只吃饱喝足的棕褐山猫,打着哈欠悠哉离去。

    “两个汉堡。”庞大的身形如山挡住店里的日光。

    “伊恩,我来。”乔治下楼,满脸欣喜的慈祥。

    少年点头。“叔叔,我出去走走。”正好去跳蚤窝看望老皮特和彼得。

    当他沿着暴风城中心向南部外沿移动时,一路上更多的是与他迎面擦肩的人。城市愈靠外圈,空气愈是凝重与滞浊,温度也随之降低。白日里的跳蚤窝和静默街没有往日的喧闹,安静地犹如墓地。银甲侍卫把守四周,仿佛这里是牢房。道路也被封禁。有人拦住少年,尽管伊恩早已自觉地停下脚步。

    “来干什么?”侍卫扫一眼男孩淡金色的头发,对于异族似乎连姓名都懒得询问。

    “探望朋友。”少年神情如常。

    “诸神保佑。”侍卫让开道路,视线却将少年一路紧盯。

    伊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四处都是暗自打量他的眼睛。有儿童好奇地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有女人眼睛贴着门缝,胆怯的眼睛滴溜溜转;有闷不住的男人干脆爬上厨房的烟囱,在屋顶露出炭黑的脑袋透气。

    他停在老皮特门前,还未叩门,便自动打开。一头金色长发如风中飘扬的旗帜,脸上涂抹白粉的老人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将石门在身后紧合。

    “伊恩,你来了。”金发活泼地甩起,娇小的身影走至床边,实乃背影杀手,谐星老顽童。少年忽然觉得街上的压抑荡然无存,老皮特的声音让人倍感亲切。

    房里没有日光,但空气并没有想象般阴冷,反倒被一股干燥的暖风包裹。三根蜡烛挤在一张矮石桌上,火焰摇曳,围着烛芯旋转,无色的气流充斥整个空间,让人浑身暖洋洋的自在。伊恩知道这是老人的术法。火焰的光亮也均匀地布满整个空间。老人铺在床板的干草甸上趴着半身赤裸的彼得。醉汉后背朝天,四五道深深的暗灰色长痕如蛆虫利爪,皮肤上布满细密的水珠。

    “是血影魔。”伊恩看着和婶婶如出一辙的伤口,或许罗斯比他更熟悉。

    老皮特点头,抬手运起气流。白色的暖风进入醉汉后背如粗壮树根般隆起,却似肥厚灰白双唇的伤口。黑色的烟雾从彼得体内噼啪挤出,在空中扭动如蛇。老人拇指与食指相碰间,黑虫便消失了。伊恩专心地注视着老人施法,一边观察,一边感受,虽说不上偷师,但却给了他不少启发。比如,他看到风对烛火的运用,可以化作温热气流为空间维暖,还有这疗愈术法,老人借了床前的蜡烛,将黑色的虫烟驱散。三根蜡烛中最靠里的一根,已比另外两根短了二分之一。

    直到彼得背上不再有黑雾冒出,老人这才停手。他猫着腰坐在床角,额头上的白粉被汗水扑花了。老皮特指着桌上的酒壶。“伊恩,把它给我拿来。”

    老人使唤少年,伊恩倒也自觉勤快。只是一转身的功夫,皮特便为自己补好了妆,又化作金发少女。他接过酒,瞧一眼少年淡金色的头发,又摸摸自己的茂密长发。“小子,你看我们多搭。”

    呵呵。“皮特先生,你为何…”又是这样的女装打扮。少年在心里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老人哈哈大笑,喝下一口热酒。“小子,我还没有遁地飞天的本领。不穿好这身行头,我怎么出去?城里的剧团需要我!”

    原来是为了生活。伊恩看着老人拂着头顶的柔顺金发,一脸得意满足的笑。是的,只要有欢笑的意志,任何困难与阻碍也会变得渺小。

    老人自我陶醉完,房间又陷入沉默。少年这才开口:“皮特先生,他们所说的暴民,是指彼得吗?”

    “诸神在上,放眼暴风城,还有比他更呆瓜更酒桶脑袋的人吗?”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伊恩看向窗外,街上换班游巡的银装侍卫脚步震响,仿佛要把这跳蚤窝踏平。“真是身陷险境,入如虎穴啊。”

    “不,”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在少年面前摇了摇。“这不是虎穴,而是是羊窝,是被虎盯上的羊窝。”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的呆瓜彼得,夜里真的举着火把满街巡逻。结果被银甲侍卫撞见,被当作可疑人物进行审问。结果呢,”老皮特鼻头红红,看着床上的背影。“一般人总会想个借口逃脱,彼得倒好,他兴奋地把黑影的事一股脑全交代,就差拉着侍卫的手一起跳舞了。”老人喝下一口酒,越讲越气:“那些侍卫警告他不要胡言乱语,扰乱人心。彼得执意辩解,却遭遇逮捕。他告诉我,他看到那黑影就躲在侍卫身后,他们却视而不见。于是他咬伤擒住他的侍卫而逃跑,但那黑影却一直追着他,还弄伤他的后背。”老皮特摇摇头。“幸好是在跳蚤窝,他熟悉这里的地形,把那些侍卫绕晕后,终于敲开了我的门。”

    “所以,他们封锁这里,就是为了抓彼得吗?”他有些不解。“关于黑影的谣言已经传遍了暴风城…”

    老人打断他:“小子,杀鸡儆猴,懂不懂?”

    这便将谣言坐实了。伊恩沉默。试图制止只会显得真有其事。

    “不过侍卫整日看守,反倒能保证这里的人们夜里安全。”老人把见底的酒壶放在桌上。“至少目前如此。”皮特拍拍手,“所以,只要等这小子伤好了,先让他避避风头,在容我给他装扮装扮,嘴巴最好用布条封住,这样他就能回到他那狗窝,腾出我的大床,然后我就高枕无忧咯!”

    “银甲侍卫真的会抓住血影魔吗?”少年狐疑。

    “除非暴风谷的城主不要他的人民。”老皮特的声音格外沉静。“伊恩,”他忽然将话题一转,“你的术法最近怎样?”

    少年的指尖冒出银灰色的风团,空间里的气流在他的掌心汇集变大。

    老皮特点头,孺子可教。

    伊恩好像对此并不满意。“如果遇到血影魔,火系术法或许更能对付些。”

    老人将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你是我普…”他口中仿佛有气流无声地划过,“老皮特的学徒,而我,”他举起空酒壶,敲在桌子上。“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心高气傲整日羡慕其他法术,却不愿好好钻研自己天赋,总想走捷径的人!这些人最后不是走火入魔,就是误入歧途,自毁前程!”老人说着大声喘气,凝聚的目光仿佛停留在很久之前。

    “皮特先生,请您消气,我绝无此意。”也许是勾起了过往的故事,少年暗里惊讶。虽然当他看到罗斯的烈焰马时备受震撼,但老祖宗不是说过吗,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他只是在总结自己在罗斯梦里的战斗经验,没想到却触了老皮特的逆鳞。

    老人的假发尴尬地滑落,露出布满老年斑的脑门。皮特感到头顶一阵清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他接过少年递来的假发,假装咳了一声,又缓缓开口。“其实术法的操练也并非完全根据种族、信仰与血脉决定。虽然混血有可能继承父母两族的血脉,使用两种术法,但也有极大可能一种都施展不出。即便这样,也并不意味着纯种血脉不能施展其他种族的术法。”伊恩感到老皮特看他的眼神。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反正术法都试试,适合就行。他心想。

    “在我这里,诸神都是一家,逮住哪个薅哪个,就像羊毛一样。”老人洋洋得意地捻起胡子。“只要你学会借助不同原质。”

    他对着烛台的火光,手指一挥,房间的温度又升高不少,蜡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这需要精准的操控力。不过,小子,在这之前,”伊恩感到热风托着自己,便明白老皮特这是要送客了。“把你的风团子搓大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