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并肩
餐馆前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噗一声跳动后便安静地熄灭。
伊恩从隐蔽的街巷走出。日光尚未照亮街边的大地，石板还浸着细雨氤氲的水汽。微明的天色中，夜里通宵经营的酒家也都打了烊。大地睡眼惺忪，半明半暗的幽兰在雨后被洗得干净。少年踩着地上湿漉漉的影子，抬头发现唯有屋舍二楼透出光亮。那是静屋的走廊。廊前的窗户半开，一条细长的影子攀缘其上，紧贴在墙，深沉如墨。鬼祟重影如爬虫之尾，半身钻进走廊，半身悬在空中。廊壁上火光映出的影子，一时扩如巨树树冠，一时缩如指头针尖。
不好。血影魔。他轻声疾步飞奔上楼。只见罗斯举着烛台，烛火在他手中拉长揉捏。角落里的影子爬虫四肢五指游移向前，三角形的脑袋匍匐在地，吐着细长卷舌作势进攻。罗斯抬手，火焰化作三颗火球飞向窗边的黑影。一颗火球还未击中虫影，便在空中变成火星消散；一颗火球擦边飞出窗外跌落在地；最后一颗火球呜咽着勉强擦过爬虫背部，划出一道淡淡的白烟。
黑影甩身摇摆向前。罗斯双肩紧绷，举着手中的烛台，捏起烛芯里的火焰，在手中揉出一个不怎么圆的火团，火焰力不从心地跳了几下便塌陷了。
爬虫发出几声咯吱犹如讥笑，罗斯抡起烛台当作匕首，将黑影朝窗外逼去。噩梦不能变成现实，他心想。
黑影敏捷地窜上墙壁，躲开手舞火焰的少年，反而朝走廊另一端扑去。
“别跑！”罗斯压低声音，转身看到手无寸铁的伊恩。“小心！”他举着烛台，不等奔到少年身边，伊恩掌心涌出风丸，想起之前见过鹰面的风缚，于是银色的风团变成了圆环朝黑影飞去，擦过罗斯手中的蜡烛，按照老皮特的教导，借一点火的热度。风环闪着暗红的火光，将退向窗外的虫影紧箍。伊恩五指握拳，风环收束，影子不能动弹。罗斯上前用烛火刺进那团黑影。一团白烟滋溜着上涌。他不熟练地捻起火苗，死死地握住那团融化的影子，直到黑影被火焰灼得一点不剩。“血影魔…”终于能为母亲报仇。
“它跑了，很大只的。”伊恩拍拍同伴的肩膀，指着窗外，墙壁悬垂如尾的黑影早已不见。晨雾四起的陆地仿佛一夜好梦。两人并肩站在窗前，望向四下无人的街面。火苗在风中跳跃，犹如发芽的种子破土而出。罗斯将烛台放在窗沿上，一手挠头。他是真的好感谢伊恩。如果不是伊恩，他们或许还居住在码头，恐怕早已被暴风雪淹没。如果不是伊恩，他可能永远都卡在噩梦里无止尽地循环。如果不是伊恩，刚刚那个黑影，恐怕噩梦会重演。
“伊恩，刚才多亏你，不过，你的风术真厉害，之前还谦逊地说搓不出风丸子…”
少年耸耸肩，倚在窗边吸一口城内温凉的空气。怎么说呢…情况有些复杂，那时是真的没有谦逊啊。
“罗斯，伊恩。”身后传来婶婶的脚步声。
“刚才发生什么了吗？”苏珊一脸疲倦，深陷的眼窝看得出昨夜并没能睡个好觉。女人盯着地上斑斑点点的白色烛泪，眉头扭在一起。
“我们没事，妈。”罗斯笑着，红发在火光下像一团温暖的火焰。
苏珊双手叉腰，看着儿子若无其事的表情却不免心生犹疑。头顶翘起的红发蓬乱，像雨后冒出的蘑菇，如同她内心的担忧。
“我刚梦见黑色的影子…”
“血影魔被我们解决了。”罗斯一手举起烛台，一手揽住少年的肩膀，呲着大白牙。“我的火术法与伊恩的风术法，加起来，完美！”
伊恩拍了拍罗斯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这么热情他还有些不习惯。不过罗斯真的是，成长了。
女人听到血影魔时，脸色陡然一变。
“妈，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我们会术法。”把我困在梦里的血影魔，出现在现实世界中时，我就已经有千万个杀死它的方法。噩梦绝不会重演。他语气坚定，不见往日的懦弱。“不过说起术法，”罗斯红着脸，“伊恩，我误喝了你的魔药，真对不起，我以为那是爱丽莎安神的药水…”诸神在上，当他刚改掉自己的懦弱，慌张又缠上他。
“伊恩，婶婶赔给你…”女人脸上神情歉意，她也纳闷儿子是怎么忽然开窍的，直到看见床前那空瓶，药水淡淡的甘草味她绝不会忘，因为自己也曾是用魔药觉醒。
“婶婶，不用了。”伊恩摆手。“我去准备早餐。”
熹微的晨光穿透云层，照拂走廊。少年的背影笼在淡金色的光芒里，几分慵懒恬淡，云淡风清。
“等等。”
晨光洒在女人面颊。“既然你们都觉醒了术法，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苏珊终于抛出这个压在心底的问题。伊恩不会一直在酒馆打工，罗斯也不会一直躺在病床上。生活要向前，人也要向前。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们何去何从。
伊恩转身望着窗外。圆日如橙黄的煎蛋被巨手翻在空中，蛋白色的天空广袤无垠。天高任鸟飞。
“成为法师。”是无限法师。
“我也一样，学习术法。”罗斯紧紧地握住烛台。
苏珊眉头高高地挑起，儿子积极转变的态度让她吃惊。“你的骑士…”
”嗯，先成为法师，再想骑士团的事情。”罗斯揉着额前的红发。“伊恩，你曾经说，我一定能够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
“是。”伊恩目光平静。对此，他过去不动摇，现在更不会动摇。
“我想或许我永远无法成为像莫雷大人一样优秀的团长…”
他望着罗斯火红的头发。“别给自己设限。”如果不是当时小胖对骑士团的执着，自己心中的那团火焰便不会被点燃。他也不会去认真地检视生命。或许现在他还想着如何遁世与环游大陆。
“不，”罗斯笑着，儿时鼻尖上的雀斑早已淡不可见。
“我相信你说的，伊恩。
我的意思是，成为任何人都不如成为自己。
我期盼着为我而来的暴风剑与烈焰马。
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向前。”
女人热泪盈眶，笑容欣慰。她以为自己还要费好一番口舌才能让儿子重新振作。
“来吧，小伙子们。”她打开静屋的房门，径直走到放着彩色豆谷的木柜前。“诸神仁慈，不瞒你们说，我曾也是一位火法师。”
女人背对着两名少年，不知道他们默契的心照不宣：这个我们早都知道了。
“据我所知，术法大体可以分为初、中、高阶。我的术法只到中阶，但对付普通的血影魔，加上火系的属性相克，也足够。”
苏珊一边打开抽屉，一边说。“受伤后，没有原质便无法再施法。所以，你们要保护好自己的原质。”
她取出暗红的匕首与一小捆手指粗的赤草，将匕首递给罗斯。“用你的火术法激活，唱诵赤羽蛇神的祈文，用它对付血影魔。”
熟悉的白色鹿角刀鞘，暗红刀背，与梦境中的一模一样。他就是用这把刀杀死血影魔的。罗斯握着匕首，感到一股暖流。在唱诵中，红色的原质犹如烈焰在刀身四周蔓延。
“罗斯！”女人语气陡然严肃。
“妈我错…”少年将刀封入鞘中，一手抱头，女人却握住他的手腕。“先握个火球让我看。虽然我不能施法，但基础教学还是可以指导。”
她转头对一旁少年道：“伊恩，虽然我不了解风术，但在大陆上，有些术法的招式是相通的，只不过使用的原质不同。你在一旁观看，或许对你也有帮助。”女人的声音飒爽，如风扫落叶。
“好。”他点头。
罗斯手中的火苗流动跳跃，刚划出一个圆，维持不了几秒便又消散。
“一只手不行就用两只手，握不住就改用搓。就像你手心真的握住实物一样。先在心中明确你要施展的术法，然后调动你体内的原质塑形。让你的原质为你所用，让它听从你的命令，就像你的鼻子能为你呼吸一样。明白吗？”女人认真地板起面孔。
火焰从罗斯指尖擦出，这一次，火球比上次维持的形状与光泽更加鲜艳明亮，只是没到几秒又熄灭了。少年又换成两只手，但也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
“你缺少练习。”苏珊指出儿子的不足。
“这是初级术法，但不要小看它。当你真正淋漓尽致地使用它时，它的威力或许抵过一个中级术法。通常，基础术法是中高阶术法的衍生。比如连环火球术，便是由它衍生的。法术除了按照级别纵向划分，也可以按照功能横向分类。火球术是攻击系，还有防御系如火墙，疗愈系如净火术。”
习惯了骑马剑枪的罗斯被这一连串的术语概念搞得头晕脑涨，伊恩倒是边听边从火系术法反推其他。
“你就从火球术开始吧。”苏珊拍拍手。她也没想让儿子一下弄懂这么多。毕竟她当年也是花了多年功夫才慢慢练到中阶的，想再往上便难了。
女人又将手心中的赤草匀成两把，递给两人。
伊恩仔细地观察着有红铜矿色泽的纤草，根茎透紫。叶片长狭，光滑的一侧朝阳日照，粗糙的背面分布紫色的纹理。叶身弥漫着硝石的味道，仿佛摩擦就会燃起火焰。
“这是火绒草，你们戴在身上，血影魔不喜欢这种味道。只是没想到暴风城里竟然出现了血影魔…”
女人拉开窗幕，阳光让房间通亮。塔楼的钟声敲响，仿佛所有阴影都被被驱散。石子路上人来人往，脚步清晰又明快。苏珊望向窗外，明媚的天气也没能让她的面容放松下来。她从衣兜里取出几十枚金币递给两人。“你们去巴泽市集，运气好的话，能买到火绒草。今天店里不用你们帮忙。”她看一眼伊恩，“夜里最好不要出行。外出一定要小心。”
两人走出餐馆时，乔治已将一楼的店门开张。白天，暴风城似乎又是平静的一天。
“伊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城里有血影魔，所以才让父亲在门口点上火把的？”
罗斯指着门前新置的木枝，侧头问道。
“嗯。就在你睡着的日子里。”少年迈开步子。
啊，看来自己又落下好多。罗斯一边扶着额头，一边暗自叹息。这是他双腿恢复后出门的第一天。他没有再戴上母亲编织的帽子。红发明晃晃地在灰色的街道上，像火焰一样耀眼燃烧，他也不再顾忌路人的目光。他比伊恩略高略壮些，但还是得加快步伐才能追上他。大概是从在码头上的学习算数时，自己便已经开始追随他的脚步了。
漂亮的淡金色头发犹如穿落世间的光。但凡把自己活成一道光的人，大概他的存在也能照亮其他人。与伊恩相比，罗斯自觉笨拙，但他觉得追着光，便不会迷航。虽不企及，并肩足矣。站在伊恩身旁，他看到的，是一个不断向前的，更好的自己。如果这都不算朋友，那他也想不出对友谊的最好定义了。不声不响，却一直向前。平日不鸣，鸣则惊人，一飞冲天。他看着身旁的伙伴，蓄势待发又蓬勃喷涌，只等那春风拂过，万物开花。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伊恩远非池中之物。
“伊恩，我能和你一起行动吗？”
“比如？”少年没有停下脚步。
“抓血影魔。”
伊恩看一眼红发少年恳切的神情。“既然你的术法已经觉醒，我还在调查猪面盔商人的事情，要不要一起？”
“好！”
伊恩从隐蔽的街巷走出。日光尚未照亮街边的大地，石板还浸着细雨氤氲的水汽。微明的天色中，夜里通宵经营的酒家也都打了烊。大地睡眼惺忪，半明半暗的幽兰在雨后被洗得干净。少年踩着地上湿漉漉的影子，抬头发现唯有屋舍二楼透出光亮。那是静屋的走廊。廊前的窗户半开，一条细长的影子攀缘其上，紧贴在墙，深沉如墨。鬼祟重影如爬虫之尾，半身钻进走廊，半身悬在空中。廊壁上火光映出的影子，一时扩如巨树树冠，一时缩如指头针尖。
不好。血影魔。他轻声疾步飞奔上楼。只见罗斯举着烛台，烛火在他手中拉长揉捏。角落里的影子爬虫四肢五指游移向前，三角形的脑袋匍匐在地，吐着细长卷舌作势进攻。罗斯抬手，火焰化作三颗火球飞向窗边的黑影。一颗火球还未击中虫影，便在空中变成火星消散；一颗火球擦边飞出窗外跌落在地；最后一颗火球呜咽着勉强擦过爬虫背部，划出一道淡淡的白烟。
黑影甩身摇摆向前。罗斯双肩紧绷，举着手中的烛台，捏起烛芯里的火焰，在手中揉出一个不怎么圆的火团，火焰力不从心地跳了几下便塌陷了。
爬虫发出几声咯吱犹如讥笑，罗斯抡起烛台当作匕首，将黑影朝窗外逼去。噩梦不能变成现实，他心想。
黑影敏捷地窜上墙壁，躲开手舞火焰的少年，反而朝走廊另一端扑去。
“别跑！”罗斯压低声音，转身看到手无寸铁的伊恩。“小心！”他举着烛台，不等奔到少年身边，伊恩掌心涌出风丸，想起之前见过鹰面的风缚，于是银色的风团变成了圆环朝黑影飞去，擦过罗斯手中的蜡烛，按照老皮特的教导，借一点火的热度。风环闪着暗红的火光，将退向窗外的虫影紧箍。伊恩五指握拳，风环收束，影子不能动弹。罗斯上前用烛火刺进那团黑影。一团白烟滋溜着上涌。他不熟练地捻起火苗，死死地握住那团融化的影子，直到黑影被火焰灼得一点不剩。“血影魔…”终于能为母亲报仇。
“它跑了，很大只的。”伊恩拍拍同伴的肩膀，指着窗外，墙壁悬垂如尾的黑影早已不见。晨雾四起的陆地仿佛一夜好梦。两人并肩站在窗前，望向四下无人的街面。火苗在风中跳跃，犹如发芽的种子破土而出。罗斯将烛台放在窗沿上，一手挠头。他是真的好感谢伊恩。如果不是伊恩，他们或许还居住在码头，恐怕早已被暴风雪淹没。如果不是伊恩，他可能永远都卡在噩梦里无止尽地循环。如果不是伊恩，刚刚那个黑影，恐怕噩梦会重演。
“伊恩，刚才多亏你，不过，你的风术真厉害，之前还谦逊地说搓不出风丸子…”
少年耸耸肩，倚在窗边吸一口城内温凉的空气。怎么说呢…情况有些复杂，那时是真的没有谦逊啊。
“罗斯，伊恩。”身后传来婶婶的脚步声。
“刚才发生什么了吗？”苏珊一脸疲倦，深陷的眼窝看得出昨夜并没能睡个好觉。女人盯着地上斑斑点点的白色烛泪，眉头扭在一起。
“我们没事，妈。”罗斯笑着，红发在火光下像一团温暖的火焰。
苏珊双手叉腰，看着儿子若无其事的表情却不免心生犹疑。头顶翘起的红发蓬乱，像雨后冒出的蘑菇，如同她内心的担忧。
“我刚梦见黑色的影子…”
“血影魔被我们解决了。”罗斯一手举起烛台，一手揽住少年的肩膀，呲着大白牙。“我的火术法与伊恩的风术法，加起来，完美！”
伊恩拍了拍罗斯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这么热情他还有些不习惯。不过罗斯真的是，成长了。
女人听到血影魔时，脸色陡然一变。
“妈，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我们会术法。”把我困在梦里的血影魔，出现在现实世界中时，我就已经有千万个杀死它的方法。噩梦绝不会重演。他语气坚定，不见往日的懦弱。“不过说起术法，”罗斯红着脸，“伊恩，我误喝了你的魔药，真对不起，我以为那是爱丽莎安神的药水…”诸神在上，当他刚改掉自己的懦弱，慌张又缠上他。
“伊恩，婶婶赔给你…”女人脸上神情歉意，她也纳闷儿子是怎么忽然开窍的，直到看见床前那空瓶，药水淡淡的甘草味她绝不会忘，因为自己也曾是用魔药觉醒。
“婶婶，不用了。”伊恩摆手。“我去准备早餐。”
熹微的晨光穿透云层，照拂走廊。少年的背影笼在淡金色的光芒里，几分慵懒恬淡，云淡风清。
“等等。”
晨光洒在女人面颊。“既然你们都觉醒了术法，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苏珊终于抛出这个压在心底的问题。伊恩不会一直在酒馆打工，罗斯也不会一直躺在病床上。生活要向前，人也要向前。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们何去何从。
伊恩转身望着窗外。圆日如橙黄的煎蛋被巨手翻在空中，蛋白色的天空广袤无垠。天高任鸟飞。
“成为法师。”是无限法师。
“我也一样，学习术法。”罗斯紧紧地握住烛台。
苏珊眉头高高地挑起，儿子积极转变的态度让她吃惊。“你的骑士…”
”嗯，先成为法师，再想骑士团的事情。”罗斯揉着额前的红发。“伊恩，你曾经说，我一定能够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
“是。”伊恩目光平静。对此，他过去不动摇，现在更不会动摇。
“我想或许我永远无法成为像莫雷大人一样优秀的团长…”
他望着罗斯火红的头发。“别给自己设限。”如果不是当时小胖对骑士团的执着，自己心中的那团火焰便不会被点燃。他也不会去认真地检视生命。或许现在他还想着如何遁世与环游大陆。
“不，”罗斯笑着，儿时鼻尖上的雀斑早已淡不可见。
“我相信你说的，伊恩。
我的意思是，成为任何人都不如成为自己。
我期盼着为我而来的暴风剑与烈焰马。
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向前。”
女人热泪盈眶，笑容欣慰。她以为自己还要费好一番口舌才能让儿子重新振作。
“来吧，小伙子们。”她打开静屋的房门，径直走到放着彩色豆谷的木柜前。“诸神仁慈，不瞒你们说，我曾也是一位火法师。”
女人背对着两名少年，不知道他们默契的心照不宣：这个我们早都知道了。
“据我所知，术法大体可以分为初、中、高阶。我的术法只到中阶，但对付普通的血影魔，加上火系的属性相克，也足够。”
苏珊一边打开抽屉，一边说。“受伤后，没有原质便无法再施法。所以，你们要保护好自己的原质。”
她取出暗红的匕首与一小捆手指粗的赤草，将匕首递给罗斯。“用你的火术法激活，唱诵赤羽蛇神的祈文，用它对付血影魔。”
熟悉的白色鹿角刀鞘，暗红刀背，与梦境中的一模一样。他就是用这把刀杀死血影魔的。罗斯握着匕首，感到一股暖流。在唱诵中，红色的原质犹如烈焰在刀身四周蔓延。
“罗斯！”女人语气陡然严肃。
“妈我错…”少年将刀封入鞘中，一手抱头，女人却握住他的手腕。“先握个火球让我看。虽然我不能施法，但基础教学还是可以指导。”
她转头对一旁少年道：“伊恩，虽然我不了解风术，但在大陆上，有些术法的招式是相通的，只不过使用的原质不同。你在一旁观看，或许对你也有帮助。”女人的声音飒爽，如风扫落叶。
“好。”他点头。
罗斯手中的火苗流动跳跃，刚划出一个圆，维持不了几秒便又消散。
“一只手不行就用两只手，握不住就改用搓。就像你手心真的握住实物一样。先在心中明确你要施展的术法，然后调动你体内的原质塑形。让你的原质为你所用，让它听从你的命令，就像你的鼻子能为你呼吸一样。明白吗？”女人认真地板起面孔。
火焰从罗斯指尖擦出，这一次，火球比上次维持的形状与光泽更加鲜艳明亮，只是没到几秒又熄灭了。少年又换成两只手，但也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
“你缺少练习。”苏珊指出儿子的不足。
“这是初级术法，但不要小看它。当你真正淋漓尽致地使用它时，它的威力或许抵过一个中级术法。通常，基础术法是中高阶术法的衍生。比如连环火球术，便是由它衍生的。法术除了按照级别纵向划分，也可以按照功能横向分类。火球术是攻击系，还有防御系如火墙，疗愈系如净火术。”
习惯了骑马剑枪的罗斯被这一连串的术语概念搞得头晕脑涨，伊恩倒是边听边从火系术法反推其他。
“你就从火球术开始吧。”苏珊拍拍手。她也没想让儿子一下弄懂这么多。毕竟她当年也是花了多年功夫才慢慢练到中阶的，想再往上便难了。
女人又将手心中的赤草匀成两把，递给两人。
伊恩仔细地观察着有红铜矿色泽的纤草，根茎透紫。叶片长狭，光滑的一侧朝阳日照，粗糙的背面分布紫色的纹理。叶身弥漫着硝石的味道，仿佛摩擦就会燃起火焰。
“这是火绒草，你们戴在身上，血影魔不喜欢这种味道。只是没想到暴风城里竟然出现了血影魔…”
女人拉开窗幕，阳光让房间通亮。塔楼的钟声敲响，仿佛所有阴影都被被驱散。石子路上人来人往，脚步清晰又明快。苏珊望向窗外，明媚的天气也没能让她的面容放松下来。她从衣兜里取出几十枚金币递给两人。“你们去巴泽市集，运气好的话，能买到火绒草。今天店里不用你们帮忙。”她看一眼伊恩，“夜里最好不要出行。外出一定要小心。”
两人走出餐馆时，乔治已将一楼的店门开张。白天，暴风城似乎又是平静的一天。
“伊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城里有血影魔，所以才让父亲在门口点上火把的？”
罗斯指着门前新置的木枝，侧头问道。
“嗯。就在你睡着的日子里。”少年迈开步子。
啊，看来自己又落下好多。罗斯一边扶着额头，一边暗自叹息。这是他双腿恢复后出门的第一天。他没有再戴上母亲编织的帽子。红发明晃晃地在灰色的街道上，像火焰一样耀眼燃烧，他也不再顾忌路人的目光。他比伊恩略高略壮些，但还是得加快步伐才能追上他。大概是从在码头上的学习算数时，自己便已经开始追随他的脚步了。
漂亮的淡金色头发犹如穿落世间的光。但凡把自己活成一道光的人，大概他的存在也能照亮其他人。与伊恩相比，罗斯自觉笨拙，但他觉得追着光，便不会迷航。虽不企及，并肩足矣。站在伊恩身旁，他看到的，是一个不断向前的，更好的自己。如果这都不算朋友，那他也想不出对友谊的最好定义了。不声不响，却一直向前。平日不鸣，鸣则惊人，一飞冲天。他看着身旁的伙伴，蓄势待发又蓬勃喷涌，只等那春风拂过，万物开花。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伊恩远非池中之物。
“伊恩，我能和你一起行动吗？”
“比如？”少年没有停下脚步。
“抓血影魔。”
伊恩看一眼红发少年恳切的神情。“既然你的术法已经觉醒，我还在调查猪面盔商人的事情，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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