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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噩梦 残魂庇佑

    “子然哥最好了......”

    子然哥最好了!子然哥最好了!!这么一句六个字儿的话,在孟子然耳内在孟子然的心中来来回回翻滚回荡,它对自己生前所剩记忆不多,但却知自个绝非常人,它始终不知这一句算是这丫头对自己的回复,亦或是仅仅是一个小丫头梦里说的糊涂话儿。

    但这一切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句带给孟子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甚至可以说莫名的感受,所谓“人生三魂七情为魄”天魂:掌天道轮回、地魂:查生死往过、人魂:定祖性德行,生人后便滋生七魄,又名七情根茎,喜、怒、哀、惧、爱、恶、欲,皆为其一已。(注:此处三魂七魄较原意略有简变,一是魂魄之说甚为繁杂,二是便于后续剧情推进,如有求详细者自阅史料,而在此书中,三魂分别为:天、地、人魂,七魄则为:喜、怒、哀、惧、爱、恶、欲,故而特注。)

    就一般而言,凡人身死后即魄散魂离,灵魂多归于浑噩在身死处回荡,直至得巡引鬼差引路,方得以重归黄泉,之后便是阴司通判查三世往过及祖性德行,在核销此生功过判罚,才得以送往再生轮回。

    而所谓的孟婆汤,它人或是不知,但孟子然却清楚得很,那碗东西说白了就是一勺离魂汤水,染者三魂离弥散,经历轮回后重塑为人,故而新生者不知过往更不存神异,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来时犹如白纸,就是为何人之初性本善了。

    只不过世间多异事,身怀大德行者,凭着仙人点化可借着天魂路引,得保三魂七魄白日飞仙,身怀大冤屈者或大因果者,则七魄难消,故身后成“鬼”自行游走与天地,或寻仇或施报或哀愁,人世间流传的聊斋鬼话中多半于此。

    而如孟子然这种,则或是生前又或是死后,遭遇巨变,导致三魂有缺而又七魄未尽,故而生死未定往生却无门,往往是最为绝望,连路过鬼差都瞧不上的一种。

    正如前言,这一种注定了要不在阴风中弥散,要不成其他鬼患口腹之食,下场何其凄凉,然此时此刻孟子然却因赵彩儿一句,顿觉灵魂某处被一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安插填补了一般,这种感觉很怪,甚至无法用言语表达,既不沉重,亦不轻快,它谈不上痛苦,却又并非欢乐,总之是难以言表。

    深感奇怪的孟子然,不免用那具幽蓝的面孔邹了邹眉,但下一刻它便不再追究了,只因为时辰已经到了,此时鬼魂抬首对月,喃喃自语:

    “想那么多婆妈作甚?呵呵,先能熬过这晚再扯吧。”

    随即孟子然的鬼魂再次深深地看着昏睡而去的赵彩儿,因为心中清楚,或许今夜便是它和她最后一夜,本来只管往生通判的阴司鬼府,为何非要僭越插管人间事宜?横竖不过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娃儿,就近有什么值得鬼府不惜做出血月围城的恶行,甚至再后续六年里夜夜噩梦连连,每年的七月十五更是以“三阴夺命”追杀不放?

    怎么都想不懂弄不明的孟子然,此刻却冷冷怪笑,它笑得狠厉,笑得愤恨!虽为残魂,但它十分清楚,这完全叛离鬼府职权之行,定有背后大谋算,而赵彩儿这丫头恐怕最终不过是这滔天的阴谋中一个不起眼的一环,甚至连同什么武大伯、七婶儿、余娘娘......以及它自己在内,这些残魂败坏赵彩儿肉身皮囊的亦即可能是某位阴司的谋算。

    所以若问赵彩儿这丫头这样熬着有什么意义??有意义!意义可大着呢!既然那么多牛鬼蛇神巴不得让她死!!这便是说只要让这丫头多活一天,便多扇那群混蛋一天的脸,多活一年便是多扇个幕后之人一年的耳光。”

    “哈哈哈,所以,吾辈定让汝活着,得让汝继续活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孟子然犹如宣泄一般地狂笑,原本昏睡在床榻的赵彩儿,恍若鬼魅一般飘浮,鬼上身!!此时的她被孟子然的鬼魂所控,眼瞳由黑转白由白化银,嘴里念念有词而双手则如蝶舞飞花一般舞动。

    而原本雅致的闺房内随即散发出一阵阵诡异的波动,随后一个个由灵力演化而成的怪异符箓图腾一起,组成一个又一个怪诞且古老的法阵,随之而来的便是层层叠叠的光影笼罩,将床中的赵彩儿包裹得风雨不透。

    然而不过一刻的功夫,被鬼上身的赵彩儿猛地咳喘抽搐,随即便是双眼反白鼻渗血丝,口中白沫喷涌,上一刻还恍若铁壁一般的法防护,竟犹如纸糊般迅速消散,之后一个又一个土崩瓦解,随着最后一个法阵瓦解,赵彩儿好似如遭雷击一般,在半空中跌落,浑身绷直的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发一声惨呼,便瘫软在地上再也不省人事了。

    “起来,快起来,给吾辈动起来,赶紧逃!赶紧逃!!”

    昏沉间,赵彩儿被连串的急呼所惊醒,只是刚想动弹才知浑身传来剧痛,四肢恍若灌铅一般难以挪动,而最后亦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中顿时头昏欲裂,但下一刻,随着一声惨叫,她还是睁开的双眼,看着自个胸口的起伏,感受这大口大口的粗喘,才似乎知道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双瞳中的景色不知为何变的满目腥红,艰难抬首却发现自己早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满身伤口,轻者不过擦损,重者却已经开皮露白骨,甚还有血腥喷涌,赵彩儿痛的本欲张嘴,哪怕哭喊一句,却才知晓嘴里吐出来的不是字而是一口口血腥,随后是一阵乏力,头壳坠地,双眼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四周事物顿时变得迷离。

    就在视线越发模糊的最后,赵彩儿的眼中瞳孔却不自觉的放大,一个面有铜斑猪鼻黄牙,品相十分粗鄙的侏儒穿着一身衙差服饰出现在眼前。

    “娃啊您命不好啊,别怪老奴啊,您命不好,是您的命不好啊……没错就是您的命不好,是您不好!是您不好!!不是老奴的错!!不是!!不是……”

    “娃啊,既然命不好,就去死吧……”

    “对,去死吧……”

    “啊~啊啊,谁!!是~啊,疼!!!”

    就在赵彩儿力竭昏迷的最后,隐约看见是一个穿着满身铠甲的甲卫从旁将那鬼差扑倒之后只有断续模糊的鬼差哀嚎,待她再醒来时却发觉自个被这一个不知名的甲卫,犹如死狗一般拖行,身体各处剧痛依旧,看这被拖行一路上留下的一地的血痕以及满身的红肉白骨,赵彩儿甚至都不明白为何,在这种状态下自己还活着还如此清醒。

    然而她也似乎记起来了,没错,这就是她在六年来夜夜弥留的噩梦,因为这个梦永远停留在那一个血腥且漫长的寅时,道宗四十八年七月十五日,府城八百里开外的平城县满门灭门惨案......那一百三十二户县民身死绝户的那一个晚上。

    “啊!!!”

    “救!救命啊!!杀!杀人啦!!!”

    “别杀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救命,救命啊!!”

    “求求你,孩子是无辜的!!救救我的孩子!!!”

    “娘的,我跟你拼了!!!”

    这似乎便是那个夜晚,甲卫拖着赵彩儿一路往前,穿过一个又一个门院,它对四周的杀戮求救充耳不闻,只是默前行,忽然间一张满脸血污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伤者扑向赵彩儿,它死死拽住她的双脚用几近疯狂的哀嚎苦苦哀求,然下一刻它的声音截然而止,一脸血污的头颅连带紧紧拽着赵彩儿双脚的手臂一起被甲卫一刀砍断。

    这并不是第一个恐怕亦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一路甲卫只管拼命拉扯着赵彩儿,它并不在意赵彩儿的伤势,更不会给予路上求救者丝毫怜悯,哪怕是怀抱婴孩的妇、哪怕是颤颤巍巍的老人,只要阻碍其前行,不论忠奸好坏,一律挥刀开道,手中的刀坏了,便抽出腰间长剑,剑崩了便用拳、用脚,甚至用咬,总只有脚步不停。

    直至咿呀的一声,二人终于来到了一个满是雕梁画凤的宅堂之内,而也在此时甲卫最终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六年了,眼前的一幕,每日夜里循环的都是这种噩梦,每年的七月十五更得经历这一遭生死,六年了就这么一直循环上演着,赵彩儿卷缩在一旁冷冷地看这一动不动的甲卫,六年了,这一幕幕几乎要将她逼疯,她抱着头开始疯狂大叫。

    “别想太多!别放弃!活着永比死得好!”

    这不知在哪里听过的话又或似乎听过的话,竟让赵彩儿冷静了下来,她望向一路护送的甲卫,看着那张永远看不清的脸庞,看这那银白色的眼瞳,虽不知甲卫为何,却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耐感。

    此时已几近极限的甲卫伸手抚摸着赵彩儿的头颅,温柔的安抚着,忽然间赵彩儿才发现,甲卫人数变少了,从六年前一开始的数十人到今日仅剩这一人,拖行守护她的甲卫相继消散是消散?不是身死??

    此刻赵彩儿不知如何深究?只知道这六年来救她的都是这些看不清面孔甚至听不清其言语的甲卫,不过她却清楚,没错,她却清楚,这一次,这一个穿戴者甲胄的人“赢了”,拖着自己一路走来,挂着满身血伤的这一个甲卫这一个男人“它又赢了一次”,不过今年“他”似乎“赢”得更惨。

    “不!还没赢,还没结束,你不能停,现在决不能停!”

    看着再次将自己拉起来的甲卫,这句是赵彩儿唯一听得见的,也是唯一能听的,紧接着那个早将自己浑身伤痛置之度外的甲卫再一次拖其自己,虽然它已显得精疲力竭却仍跌跌撞撞地坚持着,直至将赵彩儿带至宅门后的马房之外,随着“嗖、嗖、嗖”的箭风划过,拖行的甲卫终究还是倒下了。

    看着踉跄滑到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的甲卫,彩儿想将其拉起却纹丝不动,随后,原本无丝毫血色的走廊逐渐变得殷红,四处涌入大量的狰狞化作数不清的黑影在长廊内外交错,兵火的碰撞,怒号谩骂与死亡,再一次将二人逼到了墙角,那东西追上来了!那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傻站着作甚?丫头快逃!!!求你了快逃!!!”

    一句不知哪里来的呼喊,让赵彩儿打了一个激灵,随之便是那脚不似自己的一般双脚生风似的撇下那个甲卫逃离,而她含着泪珠看着身后传来了无数的尖叫与怒吼,可刹那间她的腿步一软便摔下去了,而脖子似被绳索勒死了一般,被掐的死紧死紧的连呼吸都不能。

    “唔!!!”

    “娃啊您命不好啊,您命不好,是您的命不好啊......。”

    “没错就是您的命不好,是您不好!是您不好!!死啊、你给我快点死,给我快点死!!!......。”

    “唔!!!唔唔唔......。”

    “死啊、你给我快点死,给我快点死!!!”

    “唔!唔!!唔唔!!!”

    “你别放抗啊!别反抗啊,咋六年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去死就行了!!你快点给我去死啊!!!”

    哐啷!一声打翻的作响后,便传来了丫鬟的惊叫: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随着人中、百会、内关、太冲(注:人体穴位,详细请查阅正规医书)几个穴位刺激,伴着连串的咳嗽让女孩儿又回复了呼吸,鬼门关内浪荡过后,换来的是贪婪地吸喘着气儿,只是这一下整个人更显得颓败了许多,就连本已没什血色的脸蛋更煞白了许多。

    “您这干嘛!!干嘛!??我就转个身竟然就昏死过去......”

    听着丫鬟急切的哭诉,已气若游丝的女孩儿依然只有微微一笑,随后吃力地举起瘦弱的手臂,一边轻轻地拍着丫鬟的头颅,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着一些自己安好的安慰话儿,可那几欲不可闻的声音究竟能听到几分恐怕连身旁的丫鬟都说不清。

    一夜闹腾过去,丫鬟给重新摆弄了一遍换洗后,女孩儿再次重新入睡,直至确定女孩儿已熟睡后,望了望渐渐泛红日出,擦着脸额上的汗珠,今年的七月十五总算又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