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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言及望仙桥,犹恨刀不快

    该说的都已说完,钱提刑便起身告辞,可刚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脚步,与郑斌讲到巡检司和唐大人,说巡检司挨家挨户地敲门,啥也没查着,还惹得百姓纷纷抱怨。唐大人也是够可以,骄傲得像只公鸡,谁理你?

    郑斌领会,说他一定会挨家排查,好言询问。

    钱提刑又说:“这让人不禁想起建炎四年的黄天荡之战。金军十万,被韩世忠八千人困在建康东北的死水港黄天荡。兀术居然知道用老鹳河故道,开渠三十里,冲出黄天荡。谁教他的?不是当地乡民又是谁?当地乡民为什么教金人,不还是因为兀术使了钱?冲出黄天荡,金军依旧被韩世忠阻击,插翅难逃。北方金军前来救援,被我军接连击退,十万金兵眼瞅着就被活活困死。兀术又重金求计,福建人王某献策,让金人舟中填土,上铺平板,既防风浪颠簸,又破我军铁钩钩船之术。王某又教金人用桨,置船两侧,有风勿动,息风则出,再教金人以火箭射我军船篷。一战果然奏效,大败韩世忠。”

    郑斌稍加思索,问道:“明日备下礼品,一家家拜访,可好?”

    钱提刑笑道:“可行。”

    郑斌一早回到衙门,见张诚正清点人马,整装待发,还真有些统兵带将的派头。郑斌祝他马到功成,他拽镫上马,意气风发地向郑斌一拱手,道:“谢郑大人吉言!”

    郑斌去找钱提刑,钱提刑告诉他,钱已备好了,五十两银子,比五十贯钱带着方便,但钱不是宪司的,考虑宪司人多嘴杂,钱才没带进来。钱提刑写了个条子,要他去义兴书堂去找杨朝奉,杨朝奉见了条子,自会把钱给他。

    郑斌带上嫌犯画像,驾上宪司的马车,独自去找杨朝奉。到了义兴书堂,杨朝奉听说他是宪司的干办官,又有钱提刑的条子,便将银子过称,给了他。他回到家中,将钱分成两份,十两自己带着,四十两交予陈氏,要她去买二十份点心,余下的钱放好,不可挪作他用。

    随后便出门,去了太医局,求见贾彪。

    到了太医局,已近中午。贾彪来到衙门口,请郑斌衙门里说话,郑斌却把他请上马车,给他带到春风楼。

    春风楼虽是大店,但中午时人并不多,轻松要到一雅座,单独的一房间,方便说话。

    贾彪问郑斌为啥要请他吃饭,郑斌只说打听个事,但也不说啥事,直到上来酒菜,二两酒下肚,郑斌才开问:“只问你一件事,可知施全?”

    “殿前司那位?”贾彪小声问道。

    “是,有人说他在望仙桥,刀砍……”

    “临安人都知道,算不得秘密。”

    “后被凌迟?”郑斌问。

    “是,凌迟处死。凌迟那天,好多百姓去看。施全被绑在木桩上,真是一刀刀剐,给施全剐得惨叫不止。围观百姓当场就有晕厥的;有人看不下去,扭头就走;也有边看边流眼泪的;也有默不作声的;还有人大喊:‘给他个痛快,一刀杀了他!’”

    “刽子手剐不够一百零八刀,犯人就死掉,刽子手是要受罚的。”

    “没人记得刽子刀剐了多少刀,只记得那天天昏地暗。秦桧既想借此树威,又不想此事传播出去,所以,禁止人们谈论此事。秦桧又命察子四处察探,见谁谈论此事,就给谁抓起来……”

    皇城司的皇城卒,也叫探事卒,百姓称他们“察子”。

    “百姓还是钦佩施全的。”郑斌就更加钦佩了。

    “可不,还替他惋惜呢!都恨刀不快,说若真是当年岳家军的斩马刀,两刀砍塌轿子,三刀要贼老命。”

    “老贼没受惊吓?”

    “太医局的都知道,打那之后,老贼常常梦中惊醒,汗如雨下,身体大不如从前,一天不如一天了。当然,这事也不许外传。”

    “施全哪里人?”

    “临安本地人。”

    “没听说跟岳家军有什么关联吧?”

    “不清楚,但听人说,此人真的会使斩马刀,全是岳家军的招式。”

    郑斌越听越惊,见贾彪不再讲话,便问:“你还知道啥?”

    “我知道你在办大案,水很深,小心!”

    郑斌一笑,给贾彪斟上酒,与他讲起陆监丞一案。

    贾彪也说,军器监确实不干净,听说金人也有八牛弩,就是从军器监传出去的。

    郑斌笑他以讹传讹,金人会用八牛弩,是靖康二年,从汴州掳去的军器监工匠给他们造的。

    二人又说了些难以印证之传言:秦桧是不是金人细作;秦桧是否怕老婆;秦桧杀岳飞,是不听了王氏之言;赵官家生母韦皇后是不又嫁给了金人完颜赛里,还生了孩子……

    给贾彪送回太医局,郑斌又去了军器监,但没进去,而是把自己想成刺客,从西墙出来,一直往南,再往东,再往南,来到皮市巷。皮市巷太长,岔口又多,一时算不出来,徘徊半天,只好再回军器监,等沈亮散衙。

    在国子监时,沈亮与郑斌多有交往,武艺不错,常与他说:“我,武夫也。没别的本事,只有投军,边疆上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沈家世代为官,后渐衰落,其父只做到县丞。沈亮不好读书,又是临安本地人,能进殿前司,确属万幸。可不想却混到军器监,混到给人看门护院,不就混到了头吗!想当年,也曾意气风发,有志斩将夺旗。再看今日,混一天算一天,不免为他惋惜。

    没过多久,军器监陆续有人散衙出来,但不见沈亮。算来,今日也不会他当值,许久没出来,指定昨日之事没完。

    果然,当沈亮出了衙门,真个一脸苦相,见了郑斌,颇感意外,郑斌小心问道:“出了点事情?”

    沈亮苦笑道:“被左盘右问,一会儿是上司,一会儿是巡检司,一会儿是你们宪司……”

    “宪司是谁?”

    “同提刑武大人。就连皇城司也跟着凑热闹。”

    “最后呢?”

    “罚了一月官俸。”

    “一月官俸多少?”

    “四贯。”

    郑斌宽慰道:“不当事,我补你,别回家了,春风楼,你我兄弟一聚。”

    中午走时,在春风楼预订下雅座,就为沈亮。

    沈亮上了郑斌的马车,郑斌驾车,不一会儿,来到春风楼。一见五彩斑斓、花枝招展的结欢彩楼,沈亮叹道:“还是你们宪司有钱啊,来得起这种地方。早知今天挣这么点钱,打死不当兵!”

    进了店门,店内更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行菜引二位客官上楼。到了楼上,来到一临窗的雅座,沈亮坐下,看着墙上字画和门前珠帘,不禁又啧啧称奇。当银盘银盏端上桌后,沈亮惊得瞪大眼睛,直接开问:“双全,你请一穷当兵的来这种地方,啥意思?说吧,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