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再回宪司，群龙无首
回到胶西，杨朝奉已安排妥当，该卖的货都已卖掉，该买的也已买齐。
李员外又在书堂宴请杨朝奉和郑斌，还把小述律请来。大家酒足饭饱后，又依依话别，李员外再送上毛皮、人参作为礼品，送他们上船。
小述律也不再哭哭涕涕，她知道已经有饭吃，有衣穿，有床睡，还有人教她读书认字，她也不用再沿街讨饭了，若蛮子官人差事办得顺利，日后还能再相见。
杨朝奉和郑斌向众人挥手告别，沿云溪河转眼来到板桥镇。板桥镇依旧繁忙，杨朝奉的船也停在码头，船员们正忙着装货上船，郑斌也去帮忙，不过一个时辰便扬帆启航了。
一路上波平浪静，顺顺当当，不过半个月，杨朝奉一行就回到临安。杨朝奉忙着卸货，郑斌则匆匆赶回家。
回了家，一家人自是喜气洋洋，小儿阿牛见了阿爹，丢了拨浪鼓，冲了过来，郑斌弯腰给他抱起，只一月未见，就觉阿牛重了许多。
郑斌先把礼物分给家人，翠儿也有份。再把账册交给陈氏，要她妥善保管，说完话就要动身回衙门，陈氏问何事如此匆忙。他说：“衙门里的事，人命关天。”
陈氏无奈叹息，忍不住唠叨：“一去一个月，回来连个椅子都没坐热，赵官家也没你这么忙吧！到底谁是皇上？”
郑斌知道对不住她，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站在床前，不知是走是留。陈氏见他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又心软起来，反倒劝起他：“好了，知你一心在公，知你心系苍生，办你的案子去吧！哎，倒是走啊！再不走，我就学岳母刺字，也给你刺个‘尽忠报国’。”
陈氏一番话，让他宽心不少，也敢跟她讲些衙门里的事，告诉他，秦桧老贼命不久矣，临死还要残害忠良，他若办好这案子，当救人无数。
陈氏笑他：“狄公，还说什么，还不去速速办案？”
郑斌无言致谢，只得抱了抱陈氏，答应早去早回。
马车还停在门外，郑斌匆匆作别家人，上了马车，赶往宪司，事不宜迟，早一天气死秦桧老贼，早一日救下忠良之士。
就如何气死秦桧一事，郑斌与杨朝奉在船上没少商量，杨朝奉也说，只在大街上偷摸张贴点告示是远远不够的，官府会说贼人造谣生事，闹不好还得抓一批。这事必须朝中有人，能进奏皇上，再将证据直接呈给皇上，如此才可弹劾秦桧，给老贼吓出个人事不省。
那这个人是谁呢？谁能无惧秦桧而上书弹劾他呢？
能弹劾百官的就是御史台和谏院，可不管御史台还是谏院，早都被秦桧把控，反成老贼排斥异己之工具，还想让御史和谏官弹劾老贼，无疑是痴人说梦。当然，除了御史和谏官，别人也不是不可上书言事，当年胡铨上书请斩秦桧、王伦和孙近，不过一枢密院编修而已。
议论至此，郑斌便说：“都说满朝皆是秦桧党羽，我看未必。若各位大员们不上书，我郑某人就上书。我身在宪司，正有监察地方官员之责。好，就算他秦桧高高在上，算不得地方官员，就算我位卑官小，就算我越职言事又如何？我只要上了书，朝中必有声响，二哥再将清单一印，我自有法子传遍全城……”
“停，停，停，亏得你还在衙门为官呢！你上书言事，把你们提刑大人置身何处？”
经杨朝奉这一提醒，郑斌这才意识到，莽撞了。忘了自己只是个干办官，忘了还有上司要请示。自打见了高先生，郑斌就有种不杀秦桧而不快的憋闷劲，只要秦桧活着，他就不痛快，若秦桧寿终正寝，他也痛快不了。做梦都在杀贼，他手提斩马刀，追着秦桧满街跑，秦桧着官袍，戴硬翅幞头，幞头跑歪了，鞋也跑掉了，沿街百姓齐声叫好。
杨朝奉劝他别着急，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回宪司跟提刑大人讲，怎么办，自有上司定夺。要上书，也有提刑大人上书，提刑大人不上书，还有提刑副使，提刑副使不上书，您干办官大人再上书也不迟。
杨朝奉一席话，彻底让郑斌冷静下来。扪心自问，真有那个胆子上书？咬人的狗不龇牙，龇牙不咬人。说那慷慨激昂的大话有什么用？显你忠肝义胆？快别丢人显眼了。杨朝奉说得没错，本就是给衙门办差，着急归着急，但还得按部就班，一步步地办。可真要按部就班地来，没等上书，诸位忠良就引颈就戮了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马车就来到浙东路提点刑狱司。初秋的临安还是艳阳高照，可待他回到宪司，一进衙门，忽觉冷气阵阵。照理说，他一个多月没回衙门，再见各位同仁，喜气相迎才对，怎么还一个个地敬而远之呢？
他怀腹狐疑地去找钱提刑，可到了提刑公事的办事厅才发现，堂门紧闭。他左瞅右看，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有人唤他，“郑大人。”
回头看，张诚。
张诚问：“何时回来的？”
“今日。”
“刚到衙门？”
“刚刚进门。”
“找提刑大人？”
“找提刑大人。”
张诚连忙给他拉到堂前树下，道：“你还不知道吧，钱提刑被罢免了……”
郑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子都一晃，定了定神才稳住，问张诚：“罢免了？”
“可不，谁也没想到……不是说话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
郑斌被惊得六神无主，恍恍惚惚地被张诚带出衙门，忽然想起点啥，问：“武大人可在？”
“在，代行提刑公事。”
郑斌低头不语，不知这一个月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武大人该不该信。至于张诚嘛，他还真问过李无草，在他们宪司，有无内应。李无草说，据他所知，没有。
张诚问他：“郑大人，有话要与武大人说吗？”
郑斌看看张诚，看得出，检法官大人对他充满同情。他打定主意，不急着找武大人，还是听听张诚怎么说吧。
李员外又在书堂宴请杨朝奉和郑斌，还把小述律请来。大家酒足饭饱后，又依依话别，李员外再送上毛皮、人参作为礼品，送他们上船。
小述律也不再哭哭涕涕，她知道已经有饭吃，有衣穿，有床睡，还有人教她读书认字，她也不用再沿街讨饭了，若蛮子官人差事办得顺利，日后还能再相见。
杨朝奉和郑斌向众人挥手告别，沿云溪河转眼来到板桥镇。板桥镇依旧繁忙，杨朝奉的船也停在码头，船员们正忙着装货上船，郑斌也去帮忙，不过一个时辰便扬帆启航了。
一路上波平浪静，顺顺当当，不过半个月，杨朝奉一行就回到临安。杨朝奉忙着卸货，郑斌则匆匆赶回家。
回了家，一家人自是喜气洋洋，小儿阿牛见了阿爹，丢了拨浪鼓，冲了过来，郑斌弯腰给他抱起，只一月未见，就觉阿牛重了许多。
郑斌先把礼物分给家人，翠儿也有份。再把账册交给陈氏，要她妥善保管，说完话就要动身回衙门，陈氏问何事如此匆忙。他说：“衙门里的事，人命关天。”
陈氏无奈叹息，忍不住唠叨：“一去一个月，回来连个椅子都没坐热，赵官家也没你这么忙吧！到底谁是皇上？”
郑斌知道对不住她，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站在床前，不知是走是留。陈氏见他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又心软起来，反倒劝起他：“好了，知你一心在公，知你心系苍生，办你的案子去吧！哎，倒是走啊！再不走，我就学岳母刺字，也给你刺个‘尽忠报国’。”
陈氏一番话，让他宽心不少，也敢跟她讲些衙门里的事，告诉他，秦桧老贼命不久矣，临死还要残害忠良，他若办好这案子，当救人无数。
陈氏笑他：“狄公，还说什么，还不去速速办案？”
郑斌无言致谢，只得抱了抱陈氏，答应早去早回。
马车还停在门外，郑斌匆匆作别家人，上了马车，赶往宪司，事不宜迟，早一天气死秦桧老贼，早一日救下忠良之士。
就如何气死秦桧一事，郑斌与杨朝奉在船上没少商量，杨朝奉也说，只在大街上偷摸张贴点告示是远远不够的，官府会说贼人造谣生事，闹不好还得抓一批。这事必须朝中有人，能进奏皇上，再将证据直接呈给皇上，如此才可弹劾秦桧，给老贼吓出个人事不省。
那这个人是谁呢？谁能无惧秦桧而上书弹劾他呢？
能弹劾百官的就是御史台和谏院，可不管御史台还是谏院，早都被秦桧把控，反成老贼排斥异己之工具，还想让御史和谏官弹劾老贼，无疑是痴人说梦。当然，除了御史和谏官，别人也不是不可上书言事，当年胡铨上书请斩秦桧、王伦和孙近，不过一枢密院编修而已。
议论至此，郑斌便说：“都说满朝皆是秦桧党羽，我看未必。若各位大员们不上书，我郑某人就上书。我身在宪司，正有监察地方官员之责。好，就算他秦桧高高在上，算不得地方官员，就算我位卑官小，就算我越职言事又如何？我只要上了书，朝中必有声响，二哥再将清单一印，我自有法子传遍全城……”
“停，停，停，亏得你还在衙门为官呢！你上书言事，把你们提刑大人置身何处？”
经杨朝奉这一提醒，郑斌这才意识到，莽撞了。忘了自己只是个干办官，忘了还有上司要请示。自打见了高先生，郑斌就有种不杀秦桧而不快的憋闷劲，只要秦桧活着，他就不痛快，若秦桧寿终正寝，他也痛快不了。做梦都在杀贼，他手提斩马刀，追着秦桧满街跑，秦桧着官袍，戴硬翅幞头，幞头跑歪了，鞋也跑掉了，沿街百姓齐声叫好。
杨朝奉劝他别着急，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回宪司跟提刑大人讲，怎么办，自有上司定夺。要上书，也有提刑大人上书，提刑大人不上书，还有提刑副使，提刑副使不上书，您干办官大人再上书也不迟。
杨朝奉一席话，彻底让郑斌冷静下来。扪心自问，真有那个胆子上书？咬人的狗不龇牙，龇牙不咬人。说那慷慨激昂的大话有什么用？显你忠肝义胆？快别丢人显眼了。杨朝奉说得没错，本就是给衙门办差，着急归着急，但还得按部就班，一步步地办。可真要按部就班地来，没等上书，诸位忠良就引颈就戮了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马车就来到浙东路提点刑狱司。初秋的临安还是艳阳高照，可待他回到宪司，一进衙门，忽觉冷气阵阵。照理说，他一个多月没回衙门，再见各位同仁，喜气相迎才对，怎么还一个个地敬而远之呢？
他怀腹狐疑地去找钱提刑，可到了提刑公事的办事厅才发现，堂门紧闭。他左瞅右看，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有人唤他，“郑大人。”
回头看，张诚。
张诚问：“何时回来的？”
“今日。”
“刚到衙门？”
“刚刚进门。”
“找提刑大人？”
“找提刑大人。”
张诚连忙给他拉到堂前树下，道：“你还不知道吧，钱提刑被罢免了……”
郑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子都一晃，定了定神才稳住，问张诚：“罢免了？”
“可不，谁也没想到……不是说话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
郑斌被惊得六神无主，恍恍惚惚地被张诚带出衙门，忽然想起点啥，问：“武大人可在？”
“在，代行提刑公事。”
郑斌低头不语，不知这一个月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武大人该不该信。至于张诚嘛，他还真问过李无草，在他们宪司，有无内应。李无草说，据他所知，没有。
张诚问他：“郑大人，有话要与武大人说吗？”
郑斌看看张诚，看得出，检法官大人对他充满同情。他打定主意，不急着找武大人，还是听听张诚怎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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