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秋猎（一）
天聪元年秋，盛京宫城大衙门前，皇太极与各旗主贝勒、王公大臣商议政务。
钦天监主簿大臣奏报：“大汗，近日夜观天象，天狼星冲日，从位置来看，主边疆动乱。”
年幼的贝勒多尔衮对此深表忧虑，“最近边疆不稳，局势变幻。西面，察哈尔林丹屡次发兵攻打其他蒙古诸部，先是兼并炒花部、扎鲁特部，后又兼并乃蛮、克什克腾、阿拉克绰特等部，其他各部也屡受其袭扰。蒙古各部受其威胁，朝秦暮楚，左右摇摆，对我大金汗国阳奉阴违。北面，沙俄屡屡进犯，建立前哨堡垒，袭扰布里亚特部，打死打伤多人。大汗宜早做安排，否则，他们有恃无恐，得寸进尺，日益骄纵，时间长了，易生出变故。”
“察哈尔和沙俄倒没有什么，主要是狼人太可怕了。”拜勒一脸凝重，“那怪物身体强壮，矫健灵活，身形丑陋，异常残暴，很多人都亲眼见过。博和礼就是被狼人杀的。”
多铎接过话，“你不说，我们都差点忘了。当年父汗派你哥哥，还有博和礼、哈萨喇，三人率兵入山围剿狼群，大败而回，几人都说遭遇过狼人，讲得有鼻子有眼的。可能吗？人和狼，两个完全不同的种属，还能生下后代？分明是围剿狼群不成，编说有狼人。反正别人也没见过，他们也抓不回来。”
拜勒一脸不悦，“你有本事，你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多铎也不服气，“如有机会，我一定证明给你看。”
两人互不相让，争执起来。
“好了，都不要说了。”皇太极止住他们无休止的斗嘴，“察哈尔不是骄横吗，蒙古各部不是观望吗，本汗已经决定，明年初，亲征察哈尔，务将其一举击溃，永绝后患。沙俄那边，让他们嚣张一阵子，等本汗击败察哈尔，再将他们一举扫除。不过，攻打察哈尔，兵马粮草准备尚需时日。眼下正是初秋季节，天气凉爽，本汗要来一场规模宏大的秋猎，地点就在查干浩特。此番秋猎目的有三：一来扬我大军声威，展我大军气势，给察哈尔看看，也给那些摇摆不定的蒙古各部看看；二来教育我八旗子弟不忘骑射根本，苦练技艺，在战场杀敌立功；三来断绝那些关于狼人的风言风语，看谁还敢妖言惑众。这次秋猎，杀狼多者为胜，我倒要看看，那狼人什么模样，能把拜格、哈萨喇之流吓成这样。”
见皇太极目光扫过来，拜勒把头低了下去。
“今日在座的旗主贝勒，除了保证宁远、锦州、广宁前线兵力外，各旗至少带五千兵马随我前去。开原以南各旗大军在开原集合后，由我统领，前往查干浩特。北部各旗直接到查干浩特与我汇合。通知奥巴准备好大军粮草，做好接济，让他也出五千兵马，随本汗一同狩猎。邀请其余蒙古各部派人观摩，共鉴盛事。”
各旗兵马陆续开拔，初如涓涓细流，继而汇成浩浩江河，到查干浩特已是一片汪洋。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剑戟森森，蔚为壮观。皇太极身披战袍，居中调度，各旗兵马往来穿梭，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王公大臣们在皇太极帐中坐定。
“拜勒。”
“臣在！”
“命你率正蓝、镶蓝两旗向北穿插四百里后，向西迂回至济沱河，东西一字排开，整体向南推进。”
“领命！”
“穆托。”
“臣在！”
“命你率正红、镶红两旗向南穿插四百里后，向西迂回至穆尔河，东西一字排开，整体向北推进。”
“领命！”
“多济阿。”
“臣在！”
“命你率镶白旗向南穿插一百里后，向西迂回，当我左路大军。”
“领命！”
“奥巴。”
“臣在！”
“命你率部向北穿插一百里后，向西迂回，当我右路大军。”
“领命！”
“多铎。”
“臣在！”
“命你率正白旗，负责护卫、押运、接济粮草。”
“领命！”
“我率正黄、镶黄两旗为中路，其余蒙古各部随我开进。”
“领命！”
“各部纵向穿插要快，迅速分割成小块狩猎区。横向推进要稳，逐步缩小包围圈。不要盲目冒进，不要顾此失彼，一切听我中军号令。各部即刻清点人马，带足四天的粮草补给。大家抓紧准备，两个时辰后出发。”
得知皇太极亲率兵马围猎，看着各路旗兵陆陆续续开进查干浩特，阿布急召各部首领开会。
“皇太极率各旗兵马进驻查干浩特，目前有三万兵力，有的还在路上，正在集结，我需要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和阵型。狛萨，你安排人严密监视，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狛克敖，你部距敌最近，立即通知老人、女人、孩子向北转移，图伦部做好接应。狛索鲁，狛克敖，狛古达，你们迅速集结本部战士，做好战斗准备。大家现在就发出号令，一刻钟之后，还在这里集合。”
各部首领站在山顶，朝着本部方向发出号令，那声音如山风，如海啸，如崩石，如惊雷，时而紧蹙，时而悠长，时而尖锐，时而浑厚，里面蕴藏着部族语言的密码。呼号声此起彼伏，迅速向四周传播。很快，整个丛林行动了起来。
阿布神情严肃地望着地形图，沉思良久。终于，他抬起头来，望着各部首领，似乎有了主意。
“皇太极是不是过来与科尔沁会盟的？我看里面有不少科尔沁的士兵。”狛克敖说。
“不是来会盟的，会盟何不在格勒珠尔根？会盟何须这么多大军随行？”阿布说，“清一色的骑兵，外加所配的弓弩箭矢，他们明显是来狩猎的。”
“带这么多人马，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狛索鲁说。
阿布详细分析给大家听，“最近，大金汗国与大明作战，屡屡失利，先是败于宁远，努尔哈赤战死。后又败于锦州、宁远，皇太极颜面尽失，大金汗国哀声四起，明军士气大振。察哈尔对大金汗国虎视眈眈，伺机而犯，就连那些原本投靠大金汗国的蒙古各部也在闻风观望，蠢蠢欲动。皇太极这个时候带这么多兵马到查干浩特围猎，就是为了展示军威，提振士气，震慑蒙古各部，你们仔细看，其他蒙古各部也派人参加了。”
众人纷纷点头，“阿布，你分析得有道理。”
狛索鲁攥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响。“真是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认为还是先观察观察，看看动静再说。”狛克敖一向谨小慎微，“如果大金汗国只在外围活动，那就没有必要去招惹他们。如果他们深入丛林腹地，我们再做打算。总之，我们要尽可能避免与他们接触，更要避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我不赞同逃跑躲避，但也不能贸然出击，当年博和礼、拜格、哈萨喇率兵围剿，至多三千兵马，虽然我们取得了胜利，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次皇太极带了比上次多十几倍的兵马，铆足了劲要大开杀戒，我们冲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狛吉特说。
“可他们提着刀来杀我们，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宁可向前一步死，也不后退半步生。我们对山林情况更加熟悉，杀敌可以以一当十，为什么要怕他们。我们现在要讨论的不是战与不战，而是怎么迎战。”狛索鲁一直是坚定的主战派。
“我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身为部族的战士，我们随时准备为部族战死，可是我们要避免无谓的牺牲，部族的老人、女人、孩子还需要我们保护。”狛吉特说。
“这个时候一定要隐忍。避其锋芒，静观其变才是上上之策。大金汗国与大明、察哈尔有战事，一旦战事吃紧，这么多军队肯定要回去。另外，几万大军在外，粮草又能供应多久呢？只要粮草吃紧，他们自然就退了。”狛克敖说。
“提到粮草，要不咱们像上次那样，夜里去劫他们的粮草？”狛古达提议。
“阿布，你来说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听你的。”狛索鲁看着阿布。
“大家说得都有道理，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且应当只有一个目标。”阿布环视着周围的脸，斩钉截铁地说，“议和。”
“议和？”众人异口同声，深感诧异。
“没错，议和。”阿布分析解释起来，“躲避退让，不是长久的办法，换来的只能是得寸进尺，这一点我们曾有过血的教训。等待观望，这次不会奏效，皇太极此番劳师动众，定不愿意无功而返，我们等来的只能是坐以待毙。拼死战斗，无论战术怎样高明，无论怎样善于凭借地形地势，都难以抵挡四万大军，而且无论胜负，双方必然会有死伤，都会积下更大的仇恨。所以，必须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我插一句，”狛萨说，“想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可以擒贼先擒王。我带一队人，夜里直接杀入皇太极大帐，取他人头。”
“这样不行。”阿布摇摇头，“皇太极大帐必有重兵把守，冲进去等于送死。眼下，只有议和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已经与察哈尔及其他蒙古各部达成了和平协定。这一次，我们要想办法跟大金汗国达成和平协定。”
众人正在商议，负责瞭望的族人战士跑来，“大金汗国已兵分五路，向不同方向开进。”
阿布领着各部首领站在山顶，远远望着大金汗国骑兵动向，一番观察之后，他大致猜到了皇太极的意图。见皇太极带着中路正黄、镶黄两旗，他转头问狛克敖，“中路向西穿插，会走什么路线？”
狛克敖对这片地形地貌极为熟悉，他思索了片刻，“中路向西，要从查干浩特行进两百里，先穿过沙河平原，再穿过毛盖尔草原，然后向西进入丛林。进入丛林有三条路线，一是中线，北边是鬃岭，南边是盘子岭，两座山岭形成一个口朝东的大喇叭，我们俗称喇叭口。二是北线，走沙河谷，谷内路途平坦、狭长，南北两岸，异常陡峻。三是南线，需要绕过盘子岭，沿着扎旗山北麓行进。”
“他们选择哪条路线的面大？”
“中线。”狛克敖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从查干浩特一直到喇叭口，路途平坦宽阔，利于大规模行军。沙河谷内，地形狭长，大军展开受限，不利于迅速通过。走南线的话，绕过盘子岭需要多走两百多里，且沿途沟壑纵横，地形崎岖难行。”
“喇叭嘴的位置是什么地形？”阿布用手指着远处，“就是鬃岭和盘子岭相接的地方。”
“那边有个狭窄的通道，叫巷子口，长约一里路，最窄的地方不过十丈，两面都是悬崖峭壁。巷子口里长满了齐腰深的灌木、杂草。”
“太好了！天不亡我。”阿布两眼放光，异常兴奋，“狛克敖，你把部族所有精壮男子全部带到巷子口两侧峭壁上埋伏，带上弓箭、长矛。”
“好的，我现在就去。”
“狛萨，你的任务是把皇太极引到喇叭口。照皇太极目前的行军速度，明天早上辰时能到喇叭口附近。在辰时前，你把方圆一百里内所有的狼群集合在喇叭口外，然后向东靠近中路军，一旦吸引到皇太极大军注意后，立即往喇叭口跑。进了喇叭口，经过巷子口时，所有狼在草地上撒尿，然后到两侧峭壁上，与狛克敖带去的人一同隐蔽。”阿布交代完，又一字一句地强调，“记住，一定要在明早辰时前到，一定要把皇太极引进喇叭口，这次计划的成败，全系于此。”
钦天监主簿大臣奏报：“大汗，近日夜观天象，天狼星冲日，从位置来看，主边疆动乱。”
年幼的贝勒多尔衮对此深表忧虑，“最近边疆不稳，局势变幻。西面，察哈尔林丹屡次发兵攻打其他蒙古诸部，先是兼并炒花部、扎鲁特部，后又兼并乃蛮、克什克腾、阿拉克绰特等部，其他各部也屡受其袭扰。蒙古各部受其威胁，朝秦暮楚，左右摇摆，对我大金汗国阳奉阴违。北面，沙俄屡屡进犯，建立前哨堡垒，袭扰布里亚特部，打死打伤多人。大汗宜早做安排，否则，他们有恃无恐，得寸进尺，日益骄纵，时间长了，易生出变故。”
“察哈尔和沙俄倒没有什么，主要是狼人太可怕了。”拜勒一脸凝重，“那怪物身体强壮，矫健灵活，身形丑陋，异常残暴，很多人都亲眼见过。博和礼就是被狼人杀的。”
多铎接过话，“你不说，我们都差点忘了。当年父汗派你哥哥，还有博和礼、哈萨喇，三人率兵入山围剿狼群，大败而回，几人都说遭遇过狼人，讲得有鼻子有眼的。可能吗？人和狼，两个完全不同的种属，还能生下后代？分明是围剿狼群不成，编说有狼人。反正别人也没见过，他们也抓不回来。”
拜勒一脸不悦，“你有本事，你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多铎也不服气，“如有机会，我一定证明给你看。”
两人互不相让，争执起来。
“好了，都不要说了。”皇太极止住他们无休止的斗嘴，“察哈尔不是骄横吗，蒙古各部不是观望吗，本汗已经决定，明年初，亲征察哈尔，务将其一举击溃，永绝后患。沙俄那边，让他们嚣张一阵子，等本汗击败察哈尔，再将他们一举扫除。不过，攻打察哈尔，兵马粮草准备尚需时日。眼下正是初秋季节，天气凉爽，本汗要来一场规模宏大的秋猎，地点就在查干浩特。此番秋猎目的有三：一来扬我大军声威，展我大军气势，给察哈尔看看，也给那些摇摆不定的蒙古各部看看；二来教育我八旗子弟不忘骑射根本，苦练技艺，在战场杀敌立功；三来断绝那些关于狼人的风言风语，看谁还敢妖言惑众。这次秋猎，杀狼多者为胜，我倒要看看，那狼人什么模样，能把拜格、哈萨喇之流吓成这样。”
见皇太极目光扫过来，拜勒把头低了下去。
“今日在座的旗主贝勒，除了保证宁远、锦州、广宁前线兵力外，各旗至少带五千兵马随我前去。开原以南各旗大军在开原集合后，由我统领，前往查干浩特。北部各旗直接到查干浩特与我汇合。通知奥巴准备好大军粮草，做好接济，让他也出五千兵马，随本汗一同狩猎。邀请其余蒙古各部派人观摩，共鉴盛事。”
各旗兵马陆续开拔，初如涓涓细流，继而汇成浩浩江河，到查干浩特已是一片汪洋。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剑戟森森，蔚为壮观。皇太极身披战袍，居中调度，各旗兵马往来穿梭，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王公大臣们在皇太极帐中坐定。
“拜勒。”
“臣在！”
“命你率正蓝、镶蓝两旗向北穿插四百里后，向西迂回至济沱河，东西一字排开，整体向南推进。”
“领命！”
“穆托。”
“臣在！”
“命你率正红、镶红两旗向南穿插四百里后，向西迂回至穆尔河，东西一字排开，整体向北推进。”
“领命！”
“多济阿。”
“臣在！”
“命你率镶白旗向南穿插一百里后，向西迂回，当我左路大军。”
“领命！”
“奥巴。”
“臣在！”
“命你率部向北穿插一百里后，向西迂回，当我右路大军。”
“领命！”
“多铎。”
“臣在！”
“命你率正白旗，负责护卫、押运、接济粮草。”
“领命！”
“我率正黄、镶黄两旗为中路，其余蒙古各部随我开进。”
“领命！”
“各部纵向穿插要快，迅速分割成小块狩猎区。横向推进要稳，逐步缩小包围圈。不要盲目冒进，不要顾此失彼，一切听我中军号令。各部即刻清点人马，带足四天的粮草补给。大家抓紧准备，两个时辰后出发。”
得知皇太极亲率兵马围猎，看着各路旗兵陆陆续续开进查干浩特，阿布急召各部首领开会。
“皇太极率各旗兵马进驻查干浩特，目前有三万兵力，有的还在路上，正在集结，我需要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和阵型。狛萨，你安排人严密监视，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狛克敖，你部距敌最近，立即通知老人、女人、孩子向北转移，图伦部做好接应。狛索鲁，狛克敖，狛古达，你们迅速集结本部战士，做好战斗准备。大家现在就发出号令，一刻钟之后，还在这里集合。”
各部首领站在山顶，朝着本部方向发出号令，那声音如山风，如海啸，如崩石，如惊雷，时而紧蹙，时而悠长，时而尖锐，时而浑厚，里面蕴藏着部族语言的密码。呼号声此起彼伏，迅速向四周传播。很快，整个丛林行动了起来。
阿布神情严肃地望着地形图，沉思良久。终于，他抬起头来，望着各部首领，似乎有了主意。
“皇太极是不是过来与科尔沁会盟的？我看里面有不少科尔沁的士兵。”狛克敖说。
“不是来会盟的，会盟何不在格勒珠尔根？会盟何须这么多大军随行？”阿布说，“清一色的骑兵，外加所配的弓弩箭矢，他们明显是来狩猎的。”
“带这么多人马，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狛索鲁说。
阿布详细分析给大家听，“最近，大金汗国与大明作战，屡屡失利，先是败于宁远，努尔哈赤战死。后又败于锦州、宁远，皇太极颜面尽失，大金汗国哀声四起，明军士气大振。察哈尔对大金汗国虎视眈眈，伺机而犯，就连那些原本投靠大金汗国的蒙古各部也在闻风观望，蠢蠢欲动。皇太极这个时候带这么多兵马到查干浩特围猎，就是为了展示军威，提振士气，震慑蒙古各部，你们仔细看，其他蒙古各部也派人参加了。”
众人纷纷点头，“阿布，你分析得有道理。”
狛索鲁攥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响。“真是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认为还是先观察观察，看看动静再说。”狛克敖一向谨小慎微，“如果大金汗国只在外围活动，那就没有必要去招惹他们。如果他们深入丛林腹地，我们再做打算。总之，我们要尽可能避免与他们接触，更要避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我不赞同逃跑躲避，但也不能贸然出击，当年博和礼、拜格、哈萨喇率兵围剿，至多三千兵马，虽然我们取得了胜利，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次皇太极带了比上次多十几倍的兵马，铆足了劲要大开杀戒，我们冲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狛吉特说。
“可他们提着刀来杀我们，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宁可向前一步死，也不后退半步生。我们对山林情况更加熟悉，杀敌可以以一当十，为什么要怕他们。我们现在要讨论的不是战与不战，而是怎么迎战。”狛索鲁一直是坚定的主战派。
“我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身为部族的战士，我们随时准备为部族战死，可是我们要避免无谓的牺牲，部族的老人、女人、孩子还需要我们保护。”狛吉特说。
“这个时候一定要隐忍。避其锋芒，静观其变才是上上之策。大金汗国与大明、察哈尔有战事，一旦战事吃紧，这么多军队肯定要回去。另外，几万大军在外，粮草又能供应多久呢？只要粮草吃紧，他们自然就退了。”狛克敖说。
“提到粮草，要不咱们像上次那样，夜里去劫他们的粮草？”狛古达提议。
“阿布，你来说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听你的。”狛索鲁看着阿布。
“大家说得都有道理，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且应当只有一个目标。”阿布环视着周围的脸，斩钉截铁地说，“议和。”
“议和？”众人异口同声，深感诧异。
“没错，议和。”阿布分析解释起来，“躲避退让，不是长久的办法，换来的只能是得寸进尺，这一点我们曾有过血的教训。等待观望，这次不会奏效，皇太极此番劳师动众，定不愿意无功而返，我们等来的只能是坐以待毙。拼死战斗，无论战术怎样高明，无论怎样善于凭借地形地势，都难以抵挡四万大军，而且无论胜负，双方必然会有死伤，都会积下更大的仇恨。所以，必须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我插一句，”狛萨说，“想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可以擒贼先擒王。我带一队人，夜里直接杀入皇太极大帐，取他人头。”
“这样不行。”阿布摇摇头，“皇太极大帐必有重兵把守，冲进去等于送死。眼下，只有议和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已经与察哈尔及其他蒙古各部达成了和平协定。这一次，我们要想办法跟大金汗国达成和平协定。”
众人正在商议，负责瞭望的族人战士跑来，“大金汗国已兵分五路，向不同方向开进。”
阿布领着各部首领站在山顶，远远望着大金汗国骑兵动向，一番观察之后，他大致猜到了皇太极的意图。见皇太极带着中路正黄、镶黄两旗，他转头问狛克敖，“中路向西穿插，会走什么路线？”
狛克敖对这片地形地貌极为熟悉，他思索了片刻，“中路向西，要从查干浩特行进两百里，先穿过沙河平原，再穿过毛盖尔草原，然后向西进入丛林。进入丛林有三条路线，一是中线，北边是鬃岭，南边是盘子岭，两座山岭形成一个口朝东的大喇叭，我们俗称喇叭口。二是北线，走沙河谷，谷内路途平坦、狭长，南北两岸，异常陡峻。三是南线，需要绕过盘子岭，沿着扎旗山北麓行进。”
“他们选择哪条路线的面大？”
“中线。”狛克敖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从查干浩特一直到喇叭口，路途平坦宽阔，利于大规模行军。沙河谷内，地形狭长，大军展开受限，不利于迅速通过。走南线的话，绕过盘子岭需要多走两百多里，且沿途沟壑纵横，地形崎岖难行。”
“喇叭嘴的位置是什么地形？”阿布用手指着远处，“就是鬃岭和盘子岭相接的地方。”
“那边有个狭窄的通道，叫巷子口，长约一里路，最窄的地方不过十丈，两面都是悬崖峭壁。巷子口里长满了齐腰深的灌木、杂草。”
“太好了！天不亡我。”阿布两眼放光，异常兴奋，“狛克敖，你把部族所有精壮男子全部带到巷子口两侧峭壁上埋伏，带上弓箭、长矛。”
“好的，我现在就去。”
“狛萨，你的任务是把皇太极引到喇叭口。照皇太极目前的行军速度，明天早上辰时能到喇叭口附近。在辰时前，你把方圆一百里内所有的狼群集合在喇叭口外，然后向东靠近中路军，一旦吸引到皇太极大军注意后，立即往喇叭口跑。进了喇叭口，经过巷子口时，所有狼在草地上撒尿，然后到两侧峭壁上，与狛克敖带去的人一同隐蔽。”阿布交代完，又一字一句地强调，“记住，一定要在明早辰时前到，一定要把皇太极引进喇叭口，这次计划的成败，全系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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