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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王侯之争

    【交河新城】

    一只长耳白狐从男人肩膀上跃下,坐立于床尖。这只白狐要比寻常的法尔林凶狠许多,硕大眼球本该有的水灵劲儿,到了它这里则变成某种一股恶煞感,更有甚者,它左半边的眼球不知是真瞎还是点缀,竟裹着纱布棉麻,像是行凶的盗匪,再搭配上它嘴角处如豪猪般包不住的獠牙,整张脸都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好在它还是正常白狐的娇小体型,不然的话,怕是活脱脱一只吃人怪物。

    而它身边的男人,着宝相锦袍,戴虎头肩胛,配门神陌刀,坐雄狮重辇。面容肃正,看不出喜怒,却有一股常年雄踞黄沙的豪气,和不屑苍生百态的痞气。这股气质和身边那只,本应娇小可爱,却面容煞人的白狐如出一辙。

    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肃杀气质。

    “郭都护,行军参事裴光庭和灵风卫统领李森牙求见。”

    搁着房门,门外传来了传令卫兵的通禀声。

    “准见。”

    随着一个轻巧身影小跑离去,一个青年身形和一个魁梧身形站在门口。

    “卑职行军参事裴光庭。”青年身形率先发声。

    “灵风卫统领李森牙。”魁梧身形随后跟声。

    “见过大都护。”二者再异口同声。

    “二位不必多礼,自便就是。”都是相识甚久的老熟人了,郭元振便不讲虚礼。

    待那二人入座于自己面前,郭元振率先开口:“李统领,关于穹翼将军亡故的报告,郭某已参阅,还望节哀顺变。”

    “谢都护关心,穹翼虽逝,但他所带来消息不可多得。”

    “是那关于天山蠕虫的记述吗?”郭元振看过李森牙此前所有关于蠕虫的报告,“根据此前李风歌将军从银沙地带来的情报,说是这虫群名为‘奥特瓦虫’,乃是天外之物,从最大的‘始彘’逐渐分裂成‘母彘’和‘幼彘’对吧。”

    “原本是如此,但此番穹翼的吐蕃之行,似乎又有了新的线索。”

    “哦?”

    “那始彘,并非风歌在银沙地遇到的那条身长如山的巨大蠕虫,而是穹翼在天山山脉上,碰到的一只半人半虫的怪物。”

    “半人半虫?”

    “不错,此怪物会蛊人心智,会无限重生。正因如此,穹翼也是为保西境百姓不受其害,才选择与他同归于尽。”

    郭元振听此有些心颤,自己在西境行军如此多年,还未见过如此怪物。

    “而且,那始彘也不是从天而降,而是由人的肉身合成。”李森牙说。

    “人的肉身!?”这声惊叹由郭元振和裴光庭同时发出。

    “是的。根据我们最新的调查,古有秘族崇尚那天上造物,认为人的特征过于各异,在征服周边部落后,就刨眼挖鼻,就脸部五官清理出血口,使所有人的面貌都趋于统一,最后将所有族人的血肉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了始彘,而那虫躯上的人形,便是那位统治族长的女儿,也是那始彘上的半人部分。”

    这是郭元振和裴光庭当下价值观无法理解的事情,实在过于骇人。

    “既然那怪物已然被穹翼将军根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巨虫来历虽骇人听闻,但郭元振还是挑正面的说。

    “始彘虽除,但陇右境内还有无数母彘和幼彘。这些畜生,占据了苏帅当年建设的地下工事,以为巢穴,它们虽无始彘那般异能,但寻常百姓也是伤其不得,都护应该已经听闻近期陇右虫害了吧。”

    “是啊,这陇右虫害一出,吓得朝廷直接关闭了国道和关门。”说到此,郭元振握紧了拳头。

    “正因如此,除去那虫巢迫在眉睫,但眼下,随着穹翼离世,灵风卫的人手实在是不够了。”李森牙终于说到了此番来意,“如今虫害四起,民不聊生,虫群的存在已然证据确凿,都护这回可愿意派兵协助?”

    此前因顾忌西境兵患,那西突厥骑施部死灰复燃,不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古怪案情就派兵协助,当下灵风卫有人殉职,境内也是虫害四起,国道闭境,再不出兵协助,既不得理也不讲情。

    “既是如此,郭某便拨两千精兵协助,李统领意下如何?”

    “足矣。”两千人用于虫巢的侦查勘探,确实足够了。

    “如此,某这就下令。”

    李森牙此行目的已成,便先行告辞。而裴光庭此刻依旧没有离去,他还有事问郭元振。

    “郭都护,问您一件事。”

    “连城请说。”

    “郭都护当年的那份,西境工事图……可还在手上?”裴光庭问道,“我听闻,好像是丢了?”

    “丢了。”郭元振说的很干脆,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十几年前就丢了。”

    裴光庭有所沉默。

    “怎么?难不成是连城找到了那份工事地图?”郭元振似有欣喜。

    “呃……不确定,这只是我突然想到的,还望郭都护莫要在意。”

    【凉州刺史府】

    送走桃香后,大傻随即进到屋内向田允禀告。

    “那丫头可听得你的建议?”田允问大傻。

    “不管狄小姐能否理解我的策谋,眼下这治州之政一定得执行下去。”大傻很是坚定。

    “这么说,兴西侯那里谈妥了?”

    “姑且算是吧。”大傻似乎有所保留,“兴西侯爷虽然嘴上说看着办,实际上他也有自己的算盘,若是他见贸易收成不好,或是行商路线没法保障,估摸着也是会打退堂鼓。”

    “嗯。”

    “另外,我把绯言馆的何掌柜也找来了,他现在正在前往城边的流民聚集地,以做过观相者的流民为首,他们应该也能为‘新鬼市’出一份力。”

    “很好。”田允看似很满意,但表情依旧严肃,“不过我这边,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说罢,田允拿起手边一份文书:“这是雍东王府寄来的一份状纸,其状告的人正是兴西侯武知齐。”

    大傻听完眉头紧皱。

    接过状纸,反复阅读。上边记述的,正是那鬼市虫灾案,说是兴西侯利用鬼市之便,植入流民怪物于讲经日,造成此番动荡事件,凉州权贵死伤无数,虫害也使得百姓流亡失所,因此,望刺史以王法处置兴西侯,剥夺他的侯爵特敕,收押武知齐并且查封兴西侯府。

    “你怎么看?”

    在大傻看来,这是典型的反咬一口,以此前的种种迹象,他早就觉得雍东王府有鬼,看到那王府收养流民时,虽未得见贪嗔白眼之相,但也确实有暴筋贪食之症,虽自己还不清楚二者之间的联系,但总觉得并非偶然。

    再者,如果要说兴西侯真要谋害雍东王,那怎么也不会选择在鬼市。这鬼市,可是他兴西侯最重视最在意的基业,数十载的心血都花于此,就为了想弄垮你雍东王,弃車保卒?这怎么想也不合理啊。

    “小某并不觉得雍东王爷说的有理,兴西侯爷不可能用自己的鬼市基业去交换雍东王爷性命的。虽然说的可能有些失礼,但小某觉得,对侯爷而言,这不值。”

    “我也这么认为。”田允也觉得大傻所言在理,“但雍东王的怀疑也合情合理,我们没法直接证明武知齐没有参与到这类事件中来,还有就是,鬼市的安保问题,本就是他武知齐负责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自然也是难辞其咎。”

    大傻听出田允话里有话,便问道:“使君的意思是……”

    “雍东王府需要一个缘由来承担此次讲经的损失,眼下我们州政府没法给出任何解释,那么他追责兴西侯府无可厚非。”田允说,“但是就像你说的,能解决当下城中缺粮这种燃眉之急的,只有兴西侯武知齐,我们不得不依靠他,如果,刺史府和侯府的合作被那雍东王府察觉的话……”

    大傻明白了,田允是害怕来自王府的施压。

    细思之下,确实如此。仅开放一条通商口专供给武知齐,这种事被其他权贵知道,难免做文章。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瞒一时是一时了。

    “使君,当前正有人在追踪这虫害来源,他们对虫群的了解,要远甚于我们,我们能做的,只能尽量保百姓和州城周全,城中其他权贵那边,还望使君能多周旋周旋。”

    “我尽力而为。”田允明白大傻的意思,但他似乎在意大傻所提到另外几个词,“你说‘有人’正在查,可是那日在鬼市中,协助众人脱险的西境灵风卫啊。”

    “正是,这灵风卫是太宗皇帝亲授的国护军职位,协同都护府管理西境的。”大傻介绍道。

    “嗯,我有听说过,但一直以为只是个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田允说道,“我还听说,其中一名灵风卫,居然就是那位凉州伎魁,可有此事?”

    “是,她是于鬼市之中,用鬼市舞伎的身份避人耳目,再是收集情报,通晓四方。”

    “那她可与兴西侯有所联系,我似乎有听说一些她和武知齐有私交的传言啊。”

    “呃……”要说这私交,还是大傻自己撮合的,估摸着要讲清楚,得好大一些事,自己是怎么认识灵风卫,灵风卫又为何找自己,自己又为何要撮合他们和武知齐合作,这些种种原因,既解释麻烦,又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内情,所以大傻干脆就不提了,“据小某所知,似乎并没有。”

    “这样。”田允点点头,“既是如此,你就好好忙活这再启通商之事,雍东王和其他大户那边,我会解决的。”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