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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网

    庆功会依旧热火朝天地举行着,只是作为主角的沈群悄悄离场,他特意选了一条人少的小路,风风火火地钻进了主控室。

    昏暗的主控室里,全毓一根手指抵着额头,面前的桌案上是一大堆只有他自己看的明白的抽象图案,偌大的白纸一角垫在实验器材下面,密密麻麻溅满了不同颜色的化学制剂。他在草纸上反复地演算着,天马行空的验算过程很快铺满了整张草纸,他便准备再抽出一张a4纸。

    欠身拉开抽屉的时候才注意到倚着门框等待的沈群。

    “你急吗,急不急都等我把这块算完。”他从中控台的桌子下随手抽出一个板凳,努了努嘴示意沈群坐下,“那床太埋汰你别坐了。”

    沈群自然而然地坐下,开始端详起全毓贴在墙上的实验注释,聚精会神地欣赏了良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看不明白。

    大概过去了一刻钟,全毓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把已经快要睡着的沈群吓了一激灵。他转过身,激动地说:“下回出任务给你准备新药,你绝对会喜欢!”

    “我觉得如果没有副作用应该会。”沈群耸了耸肩。

    “那还有什么意思。”全毓有些扫兴,开始有气无力地收拾桌案上堆成一座小山的草稿纸,顶着沈群的目光开始怡然自得地说道,“你自己没感受到吗,副作用让你命悬一线的时候,那种刺激感千金不换。”

    “我是理解不了了,如果你能除去这些副作用,我任务的成功率要比现在高。”

    全毓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继续道:“找我什么事。”

    沈群摘下眼镜,在全毓挂起来的衣服上随意蹭了蹭:“之前任务劫获那批抗生素你分析过了吗。”

    全毓眼神有些微妙,最终还是忍俊不禁,他笑着说:“你猜怎么着,我找了几乎所有市面上有的抗生素的样品进行比对,但是他们的结构和成分都跟劫获的那批截然不同。我觉得民众里也不全是不懂药理的人,很多人估计都心知肚明,那不是抗生素。

    沈群眉头微蹙,一只手摊出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那是阻断剂。”

    “你是说那批货物是有问题的,有人挂羊头卖狗肉?”沈群上半身前倾尽量靠近全毓。

    全毓也同样躬身贴近沈群,竖起食指在沈群眼前晃了晃:“不不不,我还验了一下最近在民众里大范围使用的抗生素,发现成分和结构都完全一致。”

    “你是说……”

    全毓点了点头,眼神逐渐变得锋利起来:“卖到群众里的从来都不是抗生素,这畅销到所有家庭里的药品一直都是阻断剂——辐射阻断剂。”

    沈群眉头紧锁,开始啃起了手指:“四战以来天网里能残留一些辐射不假,但是那过去都快两百年了。”

    “你应该知道这些抗生素是针对什么使用的吧,最近出任务不少。”见沈群点了点头,全毓满意地继续道:“最近城市里突然增生各种怪病,从第一例被登上新闻开始类似的病例层出不穷,没过多久这牌子的抗生素就应运而生,而且定价并不高,是所有家庭都能长期购买的价格。照常规来说,这类药物的研发周期是不是太短了,短得好像是……”

    “好像是做好了准备。”沈群接上话,“是不是有点阴谋论了。”

    “你面对的阴谋比这更小吗?”全毓脱下大褂露出绿白条的家居衬衫,在一旁的角落里找到一桶柠檬汁,只给自己倒了一杯,“要喝自己倒。”

    沈群凭空推了推手表示拒绝,大有一番此地不宜久留的意味,四平八稳地起身准备出门。

    “天网可能已经不是那么完美无缺。”全毓冷不丁说道,“纸里包不住火的。”

    沈群走到门框处微微一顿,好像准备说些什么,却终究是咽了回去,只留给全毓一个背影。

    全毓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忽然严肃,那一瞬间,原本常年挂在脸上的戏谑和冷漠也荡然无存,甚至能隐隐约约瞧出来些破天荒的悲悯。

    他灌下一口柠檬汁漱了漱口,又清了清嗓子。两人距离不到两米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说些什么。

    “说到底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本来不应该多嘴戳你痛处的,但是这么久看来你好像也没多痛苦。”全毓语调很低,却出奇的流利,“跟你在黑街这两年里,你从来没有对沈天生的事表露过什么,起初我以为是不方便说,但是长期看下来,你平常的感情反馈好像也很拙劣,与其说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倒不如说你的感情更像是在表演。这次行动的所作所为,真的能称作‘复仇’吗?”

    沈群一声不吭,他倚着门框反而抱起了双臂,看上去颇有一番怡然自得的意思。

    全毓的目光寸步不移,死死地聚焦在沈群身上,他声音压得更低了,听上去有些像在自言自语:“这样的表演像是自欺欺人,沈群,我两年前对你说过,但现在我还是会这样说,‘有些你做不到的事得不到的东西,没有必要去强迫自己,这个世界不按照任何人的规则去运作’,只有你才能塑造你自己。”

    沈群在怀里敲击的手指倏地凝在半空中,他微微侧过头来,眼镜的边缘有些反光,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太苟同你的观点”,沈群脸色有些阴沉,“但是可能也有点用处。”

    此时,中心城区的某个医院的病房里,一身病号服的方迟盏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病床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扒开一半的香蕉。他好像不太满意浮屏电视刚打开的体育频道,拿起遥控器连连调了两个代替饮食营养液的推销广告换到了正在教怎么处理牛排的美食频道,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放下。

    这时,病房的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方迟盏有些懒洋洋地扫视过去,在看清楚来人之后,果断地把视线移回到了电视上。

    周叙顶着一头有些乱蓬蓬的短发,整个人大写一个不将就,单肩背着一个松松垮垮的背包,公装的领带窝在了领口上。胡子没来得及刮下巴上布满了细密的胡茬,整个人脸上说不出的疲惫。他不像方迟盏英俊得那般出众,缺也有自己的一番清秀,眼角微微下垂,带着一种由内而外的亲和力。

    方迟盏香蕉吃完了,又顺手从刚刚来人送的果篮里摸出两个橘子,把一个扔给了进来的男子,自己剥开了另外一个,仔仔细细地剔除橘子上的橘络:“送的礼放下可以走了嗷。”

    周叙缓缓长处一口气,随手把背包甩到另一张病床上,里面的文件撒出来一半。他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开始大吐苦水:“你是放假了,这烂摊子全得我收拾了。”

    “那可不,队长休假,活不都得副队干嘛。”方迟盏两条胳膊撑着床板起身,一只手前探拿出一叠文件看了起来,“所以我让你赶紧滚,别把这些东西甩我脸上了,现在我休假。”

    “平时看你嘚嘚嗖嗖也没见你处理这么多文件啊,你一停职怎么这么多。”周叙整个人没有骨头一样,已经瘫在了沙发上,“你是不是一直没处理一直攒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