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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祸

    陈乐喟然,对他而言的人生是从一段血海深仇开始的。如梭的子弹一颗颗与空气摩擦出凄厉的声响,不断蔓延着直到烧到眼睛里的战火,残酷的月光如刀,这些构成了他生命不太幽默的开场白。

    轰轰烈烈的开场白接下来是更攒劲的节目。他在黑街里日复一日地训练,生活在一场场堪称出生入死的任务的空隙里。

    他才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双脚悬在了刀尖上,可既然发誓过清理掉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寄生虫,他就从来不曾后悔过。

    直到那天,打破他稳定的心态的人出现了。那个冷雨夜,徐铿又扛了一个人回来,那人伤痕累累的,具体什么样子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大半,他只记得那把风格迥异的长刀让他有些心动。这家伙的恢复能力超乎常人的强,明明已经近乎血肉模糊的躯体在不到一周后却能健步如飞,那时他只是啧啧称奇。

    但他一直想做做不到的事情,好像正在被眼前的人逐一实现。沈群轻松地在擂台上放倒了他一直撼动不得的徐铿,出过他出不了的任务,甚至把曾经令他束手无策的害虫碾死在了脚下。这让他有些愕然,甚至有一些没来由的麻木,好像这座属于他的城市并不太需要他陈乐来铲除祸根。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陈乐一把把车载空调开到最大,打算给自己过载的大脑好好降降温。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忙伸头看向车窗外,却发现人已经不见踪影。陈乐于是匆忙下车,绕到了运载车后面,却看见长刀护在胸前的沈群和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几个接头线人。

    “你都给杀了?这生意没谈拢?”

    沈群有些不耐烦冲陈乐摆了摆手:“到车后面躲着,有狙击手。”

    陈乐一惊,下意识退到了车后,又想起沈群还暴露在狙击手的视野内才小心探出头冲沈群怒喊道:“你要当活靶子吗?”

    沈群不紧不慢地调整了一下战术马甲的位置,微微活动几下肩膀:“不开枪怎么知道他藏在哪?”

    “你脑子进水了?快上车!”陈乐转身准备去开车门,指尖刚要触碰到门把手就被一发子弹逼退,子弹不深不浅地嵌在车门上面,弹壳尾部散出淡淡的白烟。

    陈乐一个箭步飞出,险伶伶地躲在了一面塌掉了的半堵墙后面。他仔细分析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数,大脑飞快地搜寻着应对的策略,奈何信息实在太少,贫瘠的大脑几乎快要宕机。他很想探出头确认一下沈群是不是已经被打成了筛子,但就在这时,一道白色人影闪身而出,一双长锏向陈乐腰间袭去。

    那长锏倒也算不上很长,陈乐一躬身险而又险地躲过。正当陈乐庆幸躲过一劫时,他整个人却被一股无形的斥力弹飞。

    陈乐一把摘下腰间挂着的黑色圆筒,奋力一甩变成一根长棍支在地上,接触地面的棍头摩擦出一长串火花,大概划出两米才勉强停下。他抬头定睛一看眼前双手持锏的来人,目光微微一凝。

    这人他认识,或者说熟悉得不得了。即使在黑街,他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刻俄伯罗斯”分队长之一,周叙。

    陈乐丝毫不敢大意,面对眼前的对手他不禁有些紧张,但对于他这种刀尖上谋生的人来说还不至于乱了分寸。陈乐上牙微微一咬舌根,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整个人瞬间冷静下来,带着皮质手套的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棍,不等周叙有所行动便飞冲出去,长棍不留余力地当头砸下。

    周叙并没有硬接这一棍,两手的长锏在身前交叉便轻松架住了来势汹汹的长棍,紧接着逆势上挑,手腕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翻,向上的力道就已经险险翘起棍子另一头的陈乐。

    陈乐见进攻无果却并不急迫,他掣住长棍,反手提在背后,嘴角却添上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果然如他所料,对方那带有斥力的手段并不能连续使用,否则周叙不会短兵相接接下这一棍。

    陈乐不忘向着沈群的方向瞥了一眼,却始终寻觅不到沈群的影子,正直危急关头陈乐自顾不暇,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无名火,把视线重新移回到正在对峙的周叙身上。

    他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周叙不放,如果目光能变成钉子,陈乐早就把周叙捅成花洒了。反观周叙依旧面不改色,他穿着和普通警员一样的警服,战术装甲一丝不苟地扣紧在身上,看上去竟有些拘谨的感觉。陈乐这才注意到原来凶名在外的周叙五官竟是那样的柔和,颇有一番邻家兄长的感觉,这也让陈乐的紧绷的心弦不合时宜地放慢了几拍。

    “请你配合我们走一趟,黑街的军火交易已经严重违反联邦法,我有权对你实施强制手段。”周叙一本正经地开口,语言间却找不见该有的逼人气焰。

    陈乐依旧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长棍再次提起,瞄准了周叙的胸口全力刺去。

    漆黑的长棍飞出如龙,周叙长锏未能找到合适的招架姿势,只得生生挨下这一棍。好在胸口的战术护木材质特殊才能结结实实地抗下了这一下,但还是被强大的冲力逼退了几步。

    陈乐见攻势没能破防一把撤回长棍,在原地飞速转身,长棍转了个方向带着旋转的劲力横扫而出,浑厚的棍风直逼周叙的腰间。

    周叙的腰间空落落的,不像胸口一样有战术护木的保护,这一击若是挨实了后果不堪设想。

    陈乐转体间的短暂蓄力已经让本就极重的棍子附着了更大的冲力,他对这一棍的劲力极其自信,还未得手,有些狡黠的笑就已经毫无避讳地爬上脸庞。

    下一刻周叙作出的反应却完全颠覆了陈乐的认知,周叙右手的长锏直直落下,那其貌不扬的长锏竟有着千钧重量,一击的压力竟让蓄力过后的长棍偏离了原来的方向。陈乐直感手腕剧烈一震,随后那长棍被这出乎意料的重量砸得直接脱了手,陈乐好像这一击直接砸在了自己身上一样直嘬牙花子。

    周叙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左手的长锏学着陈乐的来势汹涌而出,但这一击却结结实实鞭打在了陈乐的胸口。虽然左手不是周叙的惯用手,陈乐也有护甲傍身,但这一鞭的力道依旧把陈乐击飞了出去。

    陈乐这一击挨得很实,小腹一阵血气翻涌,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整个身体与粗糙的水泥地剧烈摩擦,身上的衣服擦破了好几片。

    他费劲巴力地一只手撑起身体,左眼上方的皮肤微微擦破,出现一块浅浅的血印,一次交锋落得如此狼狈实在叫他有些糟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刚刚被打飞的过程中趁乱抓住了脱了手的铁棍。他偏过头,一口血深深地吐在了身边锈迹斑斑的旧机器上,那几乎快被铁锈吃光的金属表面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泽,浅浅倒映出狼狈的人影。

    周叙向前缓缓走了几步,步履很稳健,稳健地几乎让陈乐感受不到应有的压力,但是他却很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情景暗藏杀机。

    陈乐从怀里摸出了一管蓝色的免注射复苏剂一股脑地喝下,他心知肚明现在的情景已经管不上全毓的药剂会带来什么样的副作用了。

    一方兵在其颈,一方箭在弦上,周叙依旧迈着从容的步伐一步步逼近陈乐,两人间的距离被移动的秒针一点点吃掉。周叙的靴子踏在地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响声,就好像是旷远的罗马斗兽场的斗士在对筋疲力尽的困兽做最后的诀别。

    药效上来的很快陈乐感觉身体的痛觉在一点点麻痹最后完全退却,他一把抓住身边炼钢炉的扶手起身,右手的长棍抵在炼钢炉还未干涸的血迹上,双眼微眯露出一个有些轻蔑的神情。

    “咱们俩的胜负……还没算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