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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我不和他一起出任务。”

    黑街的厂棚幽闭而晦暗,残破的棚顶偶尔能射进来几束弱不禁风的光线,粗糙的水泥墙上挂满了绘着五花八门妖魔鬼怪的旗帜,那旗帜是手绘的,只要指尖细细一捻便能收获一指的油墨。墙角用空的汽油桶堆成了一座小山,地面上沾满了黏糊糊的油渍。徐铿曾说这样更好,干脆以后也不开灯,更有些老电影里黑手党接头的氛围。

    积满尘灰的吊灯下,陈乐和徐铿两人沉默无言,相对而立。

    一旁的沈群倒是显得很悠闲,他坐在台阶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地随意搭在台阶上,一只银色的打火机在他手里上下翻飞,不时打开机盖发出噔噔的脆响。他对面前怒火中烧的陈乐几乎算是熟视无睹,目光只落在了徐铿挺直的腰板上。

    徐铿双手在胸前环抱,他只穿了件牛仔短袖,粗壮的双臂裸露出来,健壮的肌肉线条流水般走过,现出大片不知所谓的纹身。满是伤疤的脸有些紧绷,像是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徐铿对陈乐的感情有些复杂,这些年来真的是为这个问题少年操碎了心。

    陈乐是联邦一次维和行动留下来的孤儿,在那次行动中,陈乐也就是刚刚懂事的年纪。反抗军和联邦的部队交战,“伊甸园”原本肮脏的大街小巷瞬间被战火所蔓延。燃烧的钢铁,断裂的骨骼深深地烙刻在陈乐的眼睛里。

    战争是一阵狼心狗肺的风,吹断了旷野上的苇草,吹短了人的眼睛,它很快席卷了过去。但遍体鳞伤的“伊甸园”却再无人问津,政府没对此作出任何灾后重建和补偿,对于灾民的不满,联邦最后的回应是一次清剿。

    所有敢说话的不敢说话的幸存者,大多死在这次秘密清剿中。陈乐是个例外,黑街在破败的碎砖瓦中找到了他,好不容易把他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

    徐铿不错眼珠地注视着陈乐忿然的脸,心头不住涌上一股酸涩,他开口道:“这次任务很重要,涉及到军火押送,如果不是你们两个去出任务,我放心不下你。”

    陈乐正欲辩驳什么,却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沈群抓住后脖领子一把扯走,陈乐奋力抵抗无果,一直到出了厂棚才被松开。

    “他的话要我给你翻译第二遍吗?你是听不懂人话?”沈群照着陈乐后脑勺就是重重的一巴掌,“徐铿的意思是这次任务必须要你才能完成,我只是给你当个保镖。”

    陈乐显然因为后脑勺的一掌有些不爽,但是经过沈群的点拨也明白了徐铿的用意,他阴沉着脸不置可否。

    沈群转身带头走在阴冷的窄巷子里,墙皮斑秃似的大片脱落,露出一片片霉了的红砖,或许是因为前几天断断续续始终没有停过的大雨,墙面渗出细密的水珠,冰冷的触感把陈乐激动的情绪微微浇灭了一些。

    “现在车就停在街口,交易的时间在中午。该带的东西都在身上吗?”

    陈乐闻言仔细把自己身上的战术马甲摸了个遍,确认过后惜字如金地回答:“带了。”

    两人你前我后地穿过巷子,一辆巨大的运载车横在两人面前。那装载车的货箱极大,墨绿色的漆皮有几处微微掉落,车灯倒像是新换的很少积灰。装载车底盘的轮子被四个巨大的磁浮球代替,稳稳地漂浮在半空中。

    新历1760年起磁浮球这项伟大的发明问世,载具行业青云直上掀起了一阵大风。磁浮球因为与地磁相斥的特性而被广泛运用代替极易磨损的轮胎。本来这次技术上的大革新理应牵扯到成千上万资本的运作,可却在一夜之间所有的车辆都换上了时代滚滚向前的车轮。

    但沈群现在可无心赞叹执政者的铁腕,他歪头问道:“这种车会开吗?”

    陈乐一把拽开副驾驶车门,拎起沈群的胳膊近乎粗暴地塞了进去,随后长腿一迈端坐上驾驶座,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另一端狭小的中控室里,林北声端着一盘刚刚出炉的松饼跨进了大门,松饼的火候掌握地可能不是很好,香气并不是特别足,但对于饥肠辘辘的全毓来说吸引力已经足够大了。

    他三步作两步快步走到林北声跟前,两只手指捏着还有些烫手的松饼一点点往嘴里送。

    林北声抬起一脚踢在全毓大腿上,连轰带赶地把全毓赶到了新添置的折叠桌上——每次全毓在中控台上吃饭都会在键盘缝隙里留下数不清的食物残渣。

    “去去去着什么急,松饼也不长腿,你急什么。沈群不在吗?”

    全毓嘴里装得满满的,忙把嘴里的松饼嚼烂吞进肚子说:“好像早上被抓去出任务了,我上次见他都是庆功会那天了,到我这自说自话了一堆,你找他有事?”

    林北声面色有点复杂,但在全毓眼里却大体可以归类为两种情绪:担忧和好奇,她说:“庆功会到现在才几天,沈群还没休息两天就又派他出任务?”

    全毓想都不想:“也不是我给他派任务,你想不明白可以去问徐铿。但你也没没必要担心,那小子身子骨比谁都抗造,这点小任务他也不是解决不了,倒是咱俩还要分析数据和样本。”

    林北声神情严肃,全毓明白她把中间的所有字眼全部省略,在脑袋里东拼西凑重组了一句“沈群解决不了”,他摇摇头,继续埋头品尝起另一个口味的松饼。

    林北声收拾了一下情绪:“他这次出什么任务?”

    全毓头也不抬地细嚼慢咽,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里已经最后一块松饼他勉勉强强开口,声音跟松饼挤在了一起,嘟嘟囔囔地说:“送货。”

    林北声正欲开口,全毓却若有所思地找补了一句:“军火交易。”

    这次军火交易的地点选址在贫民区的一块旧炼钢厂房里。厂房的窗户设计得高得不合常理,几乎快要贴到了棚顶,窗子开口极小,又附着着经年的老垢,变成了锈迹斑斑的灰黄色,几乎能遮挡住绝大部分阳光。工厂的墙壁已经破败不堪,随处可见的裂缝和脱落的油漆,或许是拆除过大缸炉的原因,地板也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冻疮似的坑洞,仅剩的几台锈迹斑斑的机器和满地的废弃物,让整个工厂显得阴森可怖,颇有几番电影里变态杀人魔藏身处的感觉。

    厂棚里温度很低,运载车的挡风玻璃几乎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前方的视野有些看不真切。陈乐大致判断出来接应的人的位置,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

    陈乐这次的车技出乎意料得好,磁浮车的平衡本来应该算是很难控制,但一路上一直都四平八稳,给了沈群和第一次大相径庭的乘坐体验。

    陈乐熟练地解开安全带正欲下车,却被沈群一把按住,他一根手指在嘴边竖起,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把震霆别在腰间一跃而下。

    陈乐隔着模糊的车窗看到沈群走到那一群接头人身边开始交谈,大脑不禁有些放空,思绪瞬间天马行空飘到了九霄云外。他微微后仰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