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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铿

    后来闲聊的时候,两人也曾谈起这一吻,但都记得不太清晰,只记得吻了很久很久,最后一点精力支撑着他们鬼使神差地回到了黑街,那辆徐铿宝贝得很的车的右方后视镜光荣牺牲,光洁得一尘不染的车身也挂了好几处彩,头脑发热中的沈群只记得徐铿死死抱着车头引擎盖,嘴里含糊不清说着话,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等休息了一晚彻底清醒过来之后,沈群终于见到了徐铿哭得红肿,已经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他两只强健有力的胳膊攥住沈群的肩膀,他瞳孔较平常放大,眼神仿佛构成了一张扇形图,三分是怨怼,三分是心疼,强压下四分把沈群抽筋扒皮的冲动,直勾勾盯着沈群足有三分钟之久。

    热辣辣的眼神实在盯地沈群有些难受,沈群别过头去,面不改色地开口道:“两个人就隔着这个距离,你要是说不是要接吻就只能是打架了。”

    徐铿闻言一凛,一个年纪奔四的老直男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角落寞地下垂着,眼泪却又像坏掉的水阀一样喷涌而出,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沈群,你得赔我,赔我的萨菲那……你……你至少给我打半年白工,开我车去谈恋爱……你和全毓都是王八蛋,丧良心的……”

    给自己的车起名叫萨菲那,徐铿的脑子也不是一般的骚包。

    说到这里,徐铿已经把头埋到了双臂之间,剩下的话和鼻涕眼泪都混作了粘稠的一团,支支吾吾的,沈群没听清楚。

    沈群在黑街的两年间其实也并不太看重任务的酬金,他一般是直接上交给徐铿作了黑街的公用资产,自己手头上总归也会留点日常支出用,至于那些比较大的消费他就会拨通屡次被徐铿拉进黑名单的电话,不管多大的数额,徐铿从来没有过片刻的犹豫,始终都是要多少给多少。

    “打白工我没意见,管吃住就行。”沈群嘴角有些僵硬,尤其是在徐铿“谈恋爱”三个字说出了口之后,他才意识到现在和林北声的关系有多尴尬,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你和罗秋寒是怎么在一起的?”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徐铿有些摸不到头脑,想到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居然会是沈群,他思考了片刻,有些怀疑沈群的脑子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他马上拭干眼泪,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语气:“沈群,你跟哥说,昨天是不是撞到哪儿了?哥没开玩笑,这不是小事,你老实告诉我,萨菲那的事我不怪你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头疼吗?”

    沈群按住徐铿伸出来想摸他脑门的手,淡淡说:“我没事,我就想听你说说和罗秋寒的事。”

    徐铿见沈群严肃得起劲,基本排除了脑子撞坏的可能性,双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后老干部式地开口:“我跟你嫂子的故事也是说来话长啊。”

    “捡重点说,不听废话。”

    话一出口,沈群就有些后悔了,于是补充道:“说详细点。”

    沈群这一缩句又扩句的事儿精行为在徐铿眼里通通都要归类为吃饱了撑的散德行,他抬起头,眼眶里的红血丝已经褪去了大半,深深地朝着沈群翻了个白眼,心里劝慰自己刮花了爱车就当买了个笑话听。想了想又实在气不过,大手不轻不重地在沈群头顶掴了一掌。

    “臭小子,你问了就好好听着,别要求这要求那的。”徐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跟你嫂子第一次见面都是七八年前了吧,那时候我还没坐上这把交椅,但地位也不低,跟你差不多,是上一任头领的左右手。当然了,我没有你出任务那两下子,虽然也有些自己的手段,但主要管的是黑街的行政体制方面的事。”

    “你不是没那两下子,是手太软。”

    徐铿扯开了沈群房间里的冰柜,随手挑了一罐可乐出来,拉开拉环“嘣”一声散出一层白色水汽,他喝了一大口说:“臭小子甭抬举我,有没有那两把刷子钻我自己心里有个数,有多大的碗就盛多少饭。想听故事就闭好嘴排排坐,小手背到身后去。”

    沈群漫不经心地稍微端正了些坐姿,不自觉地竟然被代入到了徐铿的叙述里去。

    阴冷潮湿到令人窒息的环境。

    徐铿身处一个狭窄而肮脏的小巷子,被高耸的摩天大楼所包围,它们的尖顶透过钢筋混凝土的缝隙中若隐若现。阴沉的灰云笼罩着整个城市,吝啬得令人发指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永不被照耀的灰暗颜色。

    他紧了紧身上战术马甲的带扣,手里的机枪不禁攥紧了几分,几天未眠的双眼有些充血,透过茶色的全息目镜仔细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小巷子的街面被污秽的液体和杂物覆盖了个满满当当,高璇头顶的几道荧光灯昏暗地照亮着墙上洋溢着各种涂鸦的破旧建筑。那些涂鸦充斥着反抗和无政府主义的思想,墙上绘制着大胆的标语和讽刺的纹身图案,极端的环境不禁让徐铿咬了咬舌尖,强撑着打起精神。

    而扭曲、破裂的铁皮门敲击着微弱的风,发出嘶嘶声。整个巷子的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着油腻味道的金属与地下管道排污的刺鼻气味。从背后远处传来机械味道浓郁的嗡嗡声和电子乐音,像是一股无孔不入的恶臭在空气中蔓延,宣泄着离奇的不安。墙角堆积了一堆废弃的电子设备和机械零件,它们曾经是发光的符号,但现在只是一堆被遗弃的废物。

    在小巷的尽头,一处破旧的废弃工厂伫立着,窗户玻璃被破坏得支离破碎,只剩下蛀牙一样的几块在苦苦支撑,随风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废弃工厂外的露天水沟中,积满了黑色的污水,把隐秘的嗖嗖声送到徐铿耳边,它在诉说着这个城市的黑暗秘密。

    耳机伴随着一些电子杂音的铺垫传来了总部的指示。

    “堡垒,现在尽量靠近工厂门口,等待下一步指示,目标位置尚未确定。收到请回答。”

    徐铿两根手指轻轻搭上耳侧,屈膝缓缓向工厂的方向艰难移动,小心说:“堡垒收到。”

    巷子的墙壁布满斑驳的水渍和藓苔,它们的颜色从浅绿色过渡到灰黑色。湿漉漉的氛围让人感到压抑,阴冷的气氛几乎能够冻结空气。一些残破的塑料袋和纸片在风中翻飞,宛如游荡在无尽黑暗的幽灵。

    徐铿忽觉耳边有些痒痒的,探手一抹蹭下了一手套的汗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率已经一路狂飙出了正常阈值,闭眼赶忙深呼吸几次以求任务的最佳状态。仔细检查过机枪的弹夹后,一只手已经扒上了工厂大门的门缝,整个身体紧绷得像上膛的猎枪,随时等待击发。

    徐铿心里有些忐忑,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解救人质,坦白来讲,黑街并没有有关人质的一切信息,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忙活。

    但有一件事所有人都很清楚,联邦鹰派对于机械改造全民推进的浪潮已经彻底淹没了鸽派的声音,整个联邦似乎成了鹰派的传声筒,中间的博弈进程被一笔草草带过,完全变成了一边倒的局势,刚刚站稳脚跟的鹰派领袖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会彻底清剿黑街,杀一儆百。

    而根据少得可怜的前线情报分析,这次的解救目标很可能是推行清剿行动的关键人物。以当时黑街一个还未彻底成型的帮派而言,与联邦政府正面对抗无异于痴人说梦,好在人质暂时被控制在名叫“电子僵尸”的黑帮手中,联邦并未与其取得联系,一切还有周旋的余地,而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此刻正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悬在徐铿毫无防备的头顶。

    这一次的任务,没有失败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