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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玫瑰

    当面对峙必然会导致身份暴露,徐铿干脆撤下了已经完成使命的面具,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做好先手的准备。他在上楼的几步路里克服着颠簸仔细检查了手里温驯的机枪,确定了弹鼓不会出现卡壳的情况后才调整好姿势重新端在手里。

    本身就是丢开计划乱来,何况在这样能决定黑街命运的时刻,徐铿想拍一拍自己的脸强行凝聚记忆力,但对伏兵的防备又像一只无形的手,把他悬而未决的想法狠狠地压了下去。

    他又重重地抽了口气安慰自己:“没关系,能成功。”

    工厂楼梯的狭间离目标房间并不远,徐铿没过一会就到了房间门口,他知道在这种时刻多一秒犹豫就会影响对峙的局面,于是一脚踹开了房门,随后闪身躲到了房门外的墙壁处。

    果不其然,一发子弹紧贴着打开的房门飞驰而出,嵌在了裸露出红砖的墙壁上,再没有下文。匪徒透过昏暗的灯光投射出长长的阴影,他正有条不紊地操纵着一把特殊手枪。

    “看起来不蠢,说说怎么发现我起了疑心的?”屋里的男人语气轻蔑,心不在焉地换起了手枪配件,随后不紧不慢地装填满了刚打了一发的弹夹。

    “我没有蠢到真的相信你会找我到房间里说实话。”

    里面的人噗嗤一笑,惹得徐铿有点恼火:“那你不还是来了?怎么,想将错就错做下去吗,这不是高中试卷,我也不是判卷老师,不会根据你的处理方式施舍你解题过程的分数。”

    徐铿没有回答,他只感受到手中沉重的重型机枪传递来让人安心的重量,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警惕。他深知眼前的局势危险而且充满不确定性,在大脑里一遍遍推演破局的方法。

    “我不能给你太多时间解题,现在就收卷了。”那人说着,从大开的的房门里再度飞出一个拳头大的影子,在墙壁间几经弹射,最后飞到了徐铿脚下,他才来得及把分散的视线聚焦到那东西定睛一看。

    手雷!

    这东西他顾及着人质和通风管道里的陆池闲不敢轻易使用,但也只是他不敢,这重禁止只是套在他一个人身上,“电子僵尸”的匪徒从来都是不计结果的,即使是挟持人质也绝不会像他一样束手束脚。

    “王八操了。”

    徐铿蹲在地上本来就不方便行动,下意识间只能右脚猛蹬地面,借着反冲力飞出一小段距离,后背重重地摔在布满碎石子和灰尘的水泥地面上贴地滑行,黑色的战术马甲因为地面的摩擦整个网上窜出一截露出健硕的小腹,身上瞬间蒙上一层不均匀的灰,狼狈得像是一截没套好的肠衣。

    预想中的爆炸声并没有传来。

    徐铿目光一闪,他反应很快,身经百战的本能促使着他立马半仰起身子在半空中架好了手里银白色的机枪。战术目镜闪烁出殷红的光芒,一大一小两个准星在半秒钟的游离后聚焦在了趁机走出房门的男人身上。

    只有一把左轮手枪与徐铿对峙,但那男人却如操胜券,轻轻地推了推在面上沾染了不少头屑的镜片。

    视线相撞,两个身影在暗处瞬间定格,彼此射击的默契如同舞蹈般展开。

    徐铿的机枪急速射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和狂暴的火花。那匪徒则迅速地在工厂设施的废墟中不断穿行,手里的左轮虽然看起来单薄,但依旧灵活地回应着徐铿的攻击。

    那左轮的颜色呈现不同寻常的紫色,一眼就能看出武器的特殊性,即使还没发现异样,徐铿也丝毫不敢怠慢。对峙虽然紧张,但徐铿的思维仍然清晰,他利用机枪的火力覆盖区域,逼迫匪徒无法靠近。徐铿时刻注意着匪徒的每一个动作,试图破解特殊手枪所固有的奥秘。只要没有摸清对面武器的特殊性,就算自己火力上占优,同样需要小心应对匪徒的突袭。

    弹量大是机枪的优势,但同样的,机枪的换弹时间要远远超过左轮手枪。虽然看上去战局的优势暂时掌握在徐铿手中,但他却已经置身于一片危险的沼泽,这场拉扯拖的时间越长,对他而言就越发危险。

    徐铿有些恼火,咬紧牙关喊道:“妈了个巴子的,让那个叫杨峰的替班不就是在试我吗?你怎么还有疑心?”

    此时那匪徒躲在掩体后面,也并不打算露头,从兜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铁烟盒,悄悄地点上了一根:“黑街的小子,下辈子多长个心眼,对什么事都留一手。那些看大门的都是储备的炮灰,就算真错杀了也算不上损失。”

    徐铿听到这里怒气升腾,但手里的动作却不停下,他悄悄拉起子弹传送系统,悄无声息地卸下弹鼓,换上了一副新弹鼓的同时嘶吼道:“他们是你们的人,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

    “开什么玩笑,我从来没信任过‘电子僵尸’里的任何一个人。”那匪徒悠闲地吐出一个烟圈,笑着继续说,“旧世纪有句谚语我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为任务献身是我赋予他们的最大价值。跟他们共情是一种很幼稚和自我意识过剩的行为,是臆想症的一种,那根怜悯案板上的猪肉有什么区别?”

    他似乎嫌说得不过瘾,又补了一句。

    “黑街看来也一样是一群废物。”

    徐铿深知匪徒是故意激怒自己,喘了口粗气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怒气说:“既然你并不在乎‘电子僵尸’前景如何,守着这个人质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还没等徐铿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耳边就略过一道凛冽的寒风,徐铿努力睁开下意识眯起来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微微颤抖,游离着不可思议的神情。那匪徒的身影竟然在眨眼之间就几次辗转腾挪到了眼前,高高举起的深紫色的手枪瞪着黑漆漆的圆瞳,指节轻叩扳机的脆响响起。

    炫目的火舌快要烧掉徐铿眼里的黑色,子弹洞穿身体的感觉却迟迟没有到来。

    徐铿扯开护在身前徒劳阻挡的双臂,却看见一个布满灰尘和老鼠毛的后背。

    以及头顶晃晃悠悠吱呀作响的通风管道阀门。

    “诶我测,徐铿你都想不到在通风管道里抓老鼠有多费劲!那老鼠蹦来蹦去好悬没撞我嘴里,我现在还一身老鼠毛呢。”

    是陆池闲双手架住手中的电锯挡下了这一连串的子弹。

    那电锯徐铿再熟悉不过,是陆池闲的贴身武器,样式虽然是电锯的传动结构,却有着长剑一样的手持握柄,不知陆池闲到底是怎样移花接木的个人审美风格,握柄处采用了相当昂贵的小牛皮包裹。淡金色的锯身嵌满了玫瑰似的血槽,在这肃杀的武器上增添了几分不该出现的典雅。电锯传动装置并未设计成锯尾拉环式,反而在锯身上添加了握柄,此时握柄已经被陆池闲拉到了尽头,翡翠般的艳丽的绿色管道一览无遗,金与绿的色彩碰撞抹去杀人锯喋血的戾气,反而增添了些与此时场景格格不入的贵族般的端庄。

    徐铿一生都会记得陆池闲给这把电锯起的骚包名字。

    “匠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