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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些自由

    徐铿当然不会错过反攻的好时机,他猛地提起手中的机枪,在起身的一瞬间迅速调整到了最稳定的架枪姿势。一连串的子弹穿过电锯和陆池闲手臂的夹角,连珠炮似的爆射而出,撕破空气振动发出汽化的“嘶嘶”声,就像是挥舞尾间的响尾蛇。

    但子弹撞击在金属的声音似乎在宣告这次袭击铺扑了空。

    匪徒持枪的机械右臂掀开一半的铁皮,铁青色的韧性金属四散开来,竟然形成了一面面积不小的手持护盾,徐铿的一连串子弹正是被这护盾严防死守一个不差地挡落。

    徐铿没有急于继续射击,他有些焦急地问道:“不是叫你去救人质吗,他不可能离开得太远,这一层楼你都好好搜过了吗?”

    陆池闲脚尖一点,一个箭步闪身到了匪徒身前,整个人前冲的过程中同时把匠玫瑰的拉栓上满,随着大臂奋力挥出,稀碎而锋锐的链锯循环往复地切割他右臂延展出的护盾,在两人视线交汇之处绽放出一簇绚烂的火花。

    “你是不是蠢啊,他是联邦的人。”陆池闲懒洋洋地说道,语气里却蕴藏着斩钉截铁的自信,让徐铿不禁疑惑起他哪里得到的新消息。说话并不耽误手上的动作,他另一只手按上了匠玫瑰的拉栓,那匪徒顿觉右臂的压力激增,坚硬的护盾顿时有些支撑不住的颓势。

    “你说你平时练练左手,这护盾装在左臂多好,放在右手上现在都没法开枪了吧。”陆池闲面不改色,反而装起“为人师表”的大尾巴狼开始现场教学。

    匪徒本身就是个吊眼角,在硬撼匠玫瑰的压力之后神情越发狰狞,透露出了一股毫不隐晦的恶毒,他咬紧牙关,声音从嗓子里好不容易挤出来:“你怎么发觉我不是‘电子僵尸’的人的?”

    陆池闲莞尔一笑,竟然笑出了几分人畜无害的感觉,让人错觉是跟老师认错的初中生,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大字。

    “我诈你的。”

    那匪徒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恢复了方才的冷静,左手在腰间摸索,瞬间抽出了另一把漆黑的手枪,枪口下的镭射瞄准器已经在陆池闲的左胸膛绘出了一个醒目的红点。

    徐铿正欲开口提醒,大张的嘴巴成了“o”型。但还不等话从嘴里飞出来,陆池闲的动作就先行一步,手中的匠玫瑰在身前划过恰到好处的弧线,随即握柄处的右手微微旋转,电锯锯身温驯地侧面向匪徒的左手拍出,霎那间将黑色的手枪拍飞到了回廊的尽头,链锯咻咻的破空声让徐铿也止不住地心悸。

    虽然匪徒左手手枪被打落,但相应的也得到了拉开距离的时间和机会,他抓住机会飞速向后退去。

    此时陆池闲的支援让徐铿不再有节省子弹的后顾之忧,专业的作战经验删减了他犹豫的时间。僵持得快要抽筋的直接猛地扣上了扳机,一梭子的子弹像连珠炮一样倾泻而出,但匪徒似乎有过反应神经的改造,身形几度变换,只有几颗子弹将将擦中,其他的都作了人体描边的线条。

    徐铿并未停下手中的机枪,火力猛烈而连续,不断向匪徒压制过去。子弹穿凿着破旧的设备和水管,发出尖锐的撞击声。

    匪徒对工厂的地形了如指掌,在层层叠叠的机械中灵活地闪躲和规避,他利用工厂中的破破烂烂的设备,巧妙地躲避徐铿和陆池闲的围追堵截。在穿梭之中不断回射,左轮手枪枪声声声破空,每一发子弹都充满着致命的威力,与两人的距离却越拉越开,明显是在做逃走的打算。

    徐铿本打算紧追不舍,但一阵引擎的剧烈轰鸣让两人的注意力不得不转移到窗外。

    “别追了,过来看看!”陆池闲的双手紧紧扒着窗台,称不上宽大的上半身刚好能从碎掉玻璃窗探出一半,徐铿三步做两步赶到窗边,整张脸贴在了另一半完好的窗户上。

    那是一辆旧款式的越野磁浮车,破旧的漆皮有几处已经翘起,露出大片锈迹斑斑的车身,在废弃停车场里停得理所当然。被泥土包裹一半的排气管怎么看也和“勉强能用”都沾不上边,但此刻却身负重任,吃力地吐出燃烧不充分产生的黑烟。

    “他们应该是想送人走,你先做好准备。”陆池闲把匠玫瑰在大腿上随便抹了两把,看向身边的徐铿,“在窗口架好机枪,我跳到车上去救人质,要是救不下来我会联系你放燃烧弹。这个人质就算是救不出来,也绝对不能让联邦拿到活的。”

    徐铿眉眼闪动了一下,眼底吉光片羽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很快就被穿堂风一扫过后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卸下挎在肩膀的机枪背带,一把把手里的大块头塞到了陆池闲的怀里,另一只手摸索到陆池闲腰间顺走了匠玫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撞碎玻璃飞扑出了窗外,靠着脚底的缓降系统轻飘飘地落在了越野车宽阔的后斗上。

    “我来救人,我不说丧气话,你没有放燃烧弹的机会。”徐铿说罢,左手骤然拉动了匠玫瑰侧面的拉栓,翠绿色的管道再次显现,链锯毫无征兆地转动起来,发出尖锐的爆鸣,一次又一次地落在车顶,溅射出一簇簇耀眼的火花。

    那磁浮车本来就处于半截车身踏入拆解厂的状态,在经受了徐铿这几轮斩击之后顿时开始有些失去控制,在土道上开始了小幅度的漂移,车身摇晃的厉害,不时传来些零件散落的声音,大有些分崩离析的架势。开车的司机衣服有些破旧,风衣上沾满了尘土,络腮胡子也很久不打理,看起来和联邦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此时他正在来回猛打方向盘,迫切地把这辆“僵尸车”带回到正轨。

    徐铿手中的匠玫瑰张弛有度,几次不同方向的挥砍在车身上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车内的人质并不似想象中一样束手束脚,好像受到了更高的礼遇,反而大家闺秀般的落落大方,在车顶被劈开之后仍旧在打理自己的长发,在车顶被彻底劈开后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来,与灰头土脸的徐铿四目相对。

    那女子看上去大概与徐铿年纪相仿,如果单论样貌来说,她绝对称不上绝顶的美貌,但端庄得体的举止却透露着优渥的生活环境才能浸泡出来的矜贵,与面前蓬头垢面的徐铿割裂得不像同一个世界的人。

    同一片天网,同样的土地,所有人沐浴一样的人工降雨,也不会有人享受着成分不同的空气。流水线一样的冗杂日常里,人们就像履带上的螺丝钉,在一次次校检里不断规范,最终打磨成同一个规格,成为了最为标准的中间地带,成为两人间泾渭分明的河流。

    赤条条在天网下,很难料到原来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会有一点会重合。

    但徐铿的心底却浮上一丝庆幸。最起码她和面前的女子一样,终究不算泯然众人。

    徐铿这样想着。

    前排副驾驶的人穿着带有联邦标志的服装,此时正四平八稳地举起一把手枪,但因为人质与徐铿的位置高度重合,此时并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徐铿拄着一把电锯跪坐在面前露出的凶相,那女子似乎并未露怯,她不紧不慢地把被风吹乱的刘海拢到耳后,岿然不动的气势甚至更胜一筹,她贝齿轻启:“你也想带我走?”

    这是能够决定黑街生死存亡的时刻,徐铿的后背已经被紧张的冷汗浸湿,内衬完全贴在了后背上。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却不料抖落了一身尘土。

    女子却没有嫌弃地躲闪,反而失笑道:“为什么,我想听听理由?”

    他思索了片刻,神色上是出奇的严肃认真。

    “我想让这个世界能够静下心来,去尝试理解另一些人的自由,允许不一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