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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舞文弄墨

    一阵微观厮杀之后,殿前的青砖上一片狼藉,蚂蚁们横七竖八的歪倒,到处都是睫毛般微不足道的断肢残臂。

    两个弟子趴在地上仔细数了数,竟然是没沾香灰的蚂蚁剩的多,葛篮儿赢了!

    “葛篮儿不错。”老道站起来,挺胸吸气,准备宣布比赛结果。

    不料这时一只黄鹂鸟从树梢上猛然冲下来,把地上还活着的蚂蚁啄了个精光。

    “这……”葛篮儿怔住了,他还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就听济川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我的黄鹂刺客不错吧?”

    “你这是作弊!”葛篮儿有些生气,抬头想向明丘讨个公道,不料刚张口,就听见明丘宣布道,“这场比赛,济川赢!”

    葛篮儿心里有些委屈,先生不在这对师徒就不讲公正了吗?

    济川听了瞬间高兴地跳起来,“我赢喽!”

    “葛篮儿。”明丘唤道,“你是不是觉得老道不公正?”

    葛篮儿抬起头不语,紧抿的嘴巴已经表明了他的想法。

    “真实的战场上,尔虞我诈,敌我厮杀,本就没有道义可言,不论使用什么手段,活下来留存实力,才为道义。”明丘说完,鹰视葛篮儿,仿佛要将他看个透彻。

    葛篮儿望着高台上的身影,犹豫道,“可先生不是这样教我的。”

    “你说的对,从前他不这么教你,那是因为你只是天永城的葛篮儿,可是自从他把你从战场上救下来,并且打算送你去唐工山的时候,就不得不这么教你了。”明丘说着,微微背过身去。

    葛篮儿呆在原地,听着明丘的每一言每一句,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迟早要面对真正的搏杀,当你遇到和你一样的御兽人而立场不同时,真正属于你战场的就开始了。”

    “过度的仁慈只会害死你,至少你在御兽这条路上走不长远。”

    “教书的有一只爱鳖从不离身,可是这回没有见到,定是为了救你……哎,你可知它是一只异兽,千年玄甲能护住主人的心脉,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用的。”

    葛篮儿听到这猛地一怔,是私塾那只鳖?先生竟然为了救我……

    “所以葛篮儿,不要觉得自己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就作践自己的生命,你的第一次生命受之父母,你的第二次生命无异于先生拿命换的,御兽人总有两件防身之器,他把唯一的护身符用到了你身上!”

    葛篮儿已经彻底镇住了。

    “罢了,不与你说这许多,到厨房帮老道烧火。”明丘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走向厨房。

    济川追过去,殷勤道,“师父,我来烧火!唐工山在哪儿?徒儿可以去吗?”

    师徒两人的声音渐渐飘远,葛篮儿垂下头,闷闷地看着一地残迹,明明是我赢了,可为什么观主要帮着济川说话,他不像是一个会在这种小事上偏袒徒弟的人,难道我有什么地方触怒了他吗?

    他拿起墙脚的扫把,一边收拾,一边思考,确实怎么想也想不通。

    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一个密语在他耳边将他轻声唤醒,“葛篮儿,到我这里来。”

    是先生。

    葛篮儿穿上鞋子,走到先生屋外,屋里点着灯,先生醒了。

    他轻叩门环。

    “进来。”

    听到允许后,葛篮儿推门而入,看见先生坐在案头,衣着单薄,反身关了门走到先生跟前。

    先生没有抬头,在桌案上批注着什么书册,“跪下”先生淡淡道。

    葛篮儿愣了愣,只道先生脾气古怪,依言跪下,看向先生满是不解。

    先生深夜唤他至此,究竟为何意?

    “你可知错?”先生问。

    “篮儿,何错之有。”

    先生放下笔,“方才明丘已经把今日你们斗蚁的事给我说了。”

    “篮儿是输了,可有输有赢不才正常吗,何况篮儿第一次御兽,何错?”

    “你既然知道有输有赢才正常,为何要奔着非赢不可去?明丘说你驱使蚁军的时候,杀气过重。”先生说。

    葛篮儿又是一愣,一脸惘然,“先生,既要分个高低输赢,为什么篮儿不该争取获胜?何况观主说了,搏杀之道不应存有仁慈,我因心存仁慈才会输掉。”

    先生脸色变道,“葛篮儿你看似不争,却比谁都争的厉害。”

    啪的一声,一物被扔至葛篮儿膝前,他低头一看,竟是一本书。

    “在明丘问你可有计谋对付叶海龙之时,你非赢不可。”

    “在望漠的战场上两军对峙,你既已下定决心伪装成阿盛,就非赢不可。”

    “在你问阿盛借钱,想请混混揍李家小子时,你非赢不可。”

    葛篮儿听着前两句,倒还听得进去,可是当他听到李家李小刚时,顿时感觉气血汹涌坐不住了,“先生,李小刚先打的我,为什么我不能以牙还牙,是阿盛给你透风的吗?否则你怎么知道。”

    先生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掉落在地上的书籍,“我在听说你被转卖给庄府,驱赶李家出城时,就为你准备了这本书。”

    葛篮儿将书捧起来,“《无心非》?”光看书名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书,抬眼全是疑惑,“我那时候没有杀李郎中,没有杀李氏,这样还不够?”

    先生幽幽一叹,“你本可以不这么刚直,再柔顺些,便能靠着李家好好生活。可是你却选择了一条宁折不弯的路。”

    “我,有过选择?”葛篮儿错愕。

    “儿时寄人篱下受人欺辱,哪算得上深仇大恨,非死不可?”先生谆谆道,“李家于你确有养育之恩……”

    有恩?

    葛篮儿感到愤怒,再也听不下去,手心紧紧握着那本《无心非》,书封被捏出了深深的褶皱,他别开脸,眸中晶莹,“先生,什么该杀,什么不该杀,什么时候仁慈,什么时候不择手段,篮儿不懂。”

    “少年人少些爱憎分明,能少走很多弯路……”先生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葛篮儿质问道,“这就是先生守护的道?君子藏器,待时而动?若有仇不报,有冤不申,那岂不是是非不分,有眼无珠?若您没有御兽族的一身本事,我可以理解,可偏偏您是能够开宗立坛的宗师,先生您这一生过的不委屈吗?四处流浪,伪装成一个老书生,给我们这些普通的孩子讲一些君臣父子,三纲五常,您不委屈吗?”

    先生重新拿起毛笔,脸上看不出神色,微微偏了偏头,语气带着些固执的僵硬,“你还小,眼中只有些小是非,不见大是大非。先生今日言尽于此,切记凡事莫要一叶障目,去吧。”

    先生摆摆手。

    葛篮儿就是再有想说的也只有回床榻上独自想了,他把一颗铜香囊放在先生面前,捏着书退了出去。

    是夜,泪水湿衾。

    “哟,早知道住你枕头上了,这么多的水。”

    葛篮儿被一声调侃叫醒,睁开眼,竟然是叶海龙。

    他立即察觉到,今日的叶海龙说话变顺溜了,不是自己的密语突飞猛进,而是这叶海龙不知从何处学得了许多人语,语言技能突飞猛进。

    “海龙祖宗。”葛篮儿用密语恭敬唤了一声。

    叶海龙满意地点点头,传音道,“你们这些后生晚辈,说的话本尊一点听不懂,以前的人说的话可不是你们这样。好在本尊有一神通,能享香火观世音。”

    葛篮儿尴尬,闻道圣人的香火就让您这么蹭了?感情您昨日睡在香案上也没闲着啊,忙着恶补语言呢?

    “小友,叫上乖孙女,我们出发。”叶海龙欲要跳到葛篮儿头顶,蓦然发现他已换了个发型,不太满意道,“算了,一个揪揪不太方便,你把方琮拿上,本尊好栖身。”

    原来你把她叫孙女,葛篮儿心里想着,依言将叶海龙带到了前殿。

    远远听见前殿传来了明丘哭天抢地的悲吼,“圣祖啊,师祖啊,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人间惨剧!老道对不住你们啊!”

    什么事能让观主哭成这样,葛篮儿走进大殿,顿时呆住了。

    只见殿上闻道圣人惨遭黑手,墨水勾勒出带美人尖的猴脸,八字胡子,树轮纹饰的脸蛋,眼睛周围一圈全包眼线,人身鬼面不伦不类。

    “这画工,啧啧,惊天地泣鬼神。”济川摇头。

    “谁干的?!”明丘扬天长啸,忽然瞥见横梁上一抹白影。

    那白影见明丘发威,自知在劫难逃,一个瓶子直直定下来,朝明丘头上砸去。

    场景十分熟悉。

    明丘眼疾手快,一个漂亮的接球动作,将那瓶子稳稳接在手里。

    好家伙,这一看,差点气得驾鹤西游。

    “这这这是老夫的阿胶老墨啊!”

    葛篮儿不明所以,一瓶墨水而已,济川很及时地凑到他耳边道,“阿胶就是驴皮啊,你见师父吃穿用度哪样没守斋规了,什么时候破过戒?只有这老墨,是他心头好,割舍不下的。一两黄金一两墨,就被白毛糟蹋了。”

    明丘狠戾地眼色朝济川扫来,济川忙摆手,“师父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怪不到我,你找白毛算账去。”

    他一指头顶,梁上哪儿还有白毛的身影。

    再一看,葛篮儿身边站着个黑脸白毛猴,调皮捣蛋地朝明丘吐舌头。

    “你的脸,竟是连自己也下手了?”济川哈哈大笑。

    白毛不管,在葛篮儿面前晃了晃,“唧唧”,好像在说“好看吗。”

    葛篮儿违心地说了一句,“好看,下次不许了。”

    “不仅如此。”明丘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檀木灵牌,上面的字已被涂得面目全非,葛篮儿依稀认出几个字:先师XX圣尊殊X之灵。

    “你这孽障!”明丘气得直指白毛。

    不料这时,空中悠悠传来一个声音,“本尊在此,你想拿她如何?”

    明丘左看右看,发现葛篮儿头上站着只神气哄哄的叶海龙,立即蔫了,改口小声道,“小猴猴,是时候让教书的管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