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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章 族学

    “公子、公子,该起床了,夫人已等着公子们就餐了。”

    天刚亮阿春就来催促刘辰,老道已经消失十来日了,刘辰已经慢慢适应了没老道吵吵的日子。

    晋时人们生活苦楚多一日两餐,早上九十点吃一顿,下午五六点吃一顿。你问晚上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睡觉呗。睡着了你就不饿了。

    老道的到来算是给了刘辰一个很好的借口,老道那是必须一日三餐的,还必须有肉食,还要花样百出,摆盘精致,不然老道宁可自己动手下厨也不会到一下筷子。

    杨氏本就是柔弱的性子,老道又是孩子的救命恩人,也就随了他愿了,除了黄薛氏仍在担心族中派发的米粮还剩多少外,余下众人皆欣喜。黄丫一月下来足足长胖了六七斤,原本焦黄憔悴的小丫头现在变的白白胖胖,略有几分福相。

    早餐还算丰盛,五尺长的食案,放着十来个水煮蛋,一盆汤饼,一盆米汤,一份黄薛氏做的黑漆漆的酱菜。

    姨娘杨氏正北而坐,自己三兄弟依次跪坐在食案左侧。刘辰很不喜欢这样跪坐,好几次要去找椅子,都被杨氏以儒家礼仪训斥,前些日子刘辰干脆吃饭时就跑老道那去,怎么说老道那里还有这个时代的椅子(马札)。现在老道走了,他也只得老老实实跪坐的就餐。

    一家人安安静静的进食,谁也没有开口。对于汤饼的吐槽刘辰已经无力了,餐餐面疙瘩搁谁也受不了啊,偏偏杨氏就讲究儒家那一套礼仪规范。

    君子远庖厨,往日里若不是老道动手将面团擀成片状再用刀切开做成原始的刀削面,刘辰是真准备自己跑出去下馆子了。现如今老道走了,好在黄薛氏和阿春都已经熟练掌握了此间方法,倒也不必担心炖顿疙瘩汤了。

    杨氏食量很小,吃了半碗汤饼一个鸡蛋就放下了筷子,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孩子,看到孩子们吃的香甜无比她就比自己吃还高兴。尤其是昨晚二老爷派人告知孩子们可以去族学上学了。

    刘辰感受到姨娘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已经吃了两碗刀削面了,还吃了三个鸡蛋,现在正端着碗米汤,准备干下去,原本老道是让杨氏给准备牛羊乳的,但那味太冲,没人喝的下去,也就改成了米汤。

    姨娘杨氏笑着说:

    “痴儿,你多吃点,仙师说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刘辰将碗里的米汤三两口的就喝完了,悻悻的又添了一碗。刘哔一双眼眸滴溜溜的转,他很想说话,又怕惹母亲不高兴,见母亲开了口,他才怯怯小声的问到:

    “姨娘,是不是吃完就得去族学了啊?”

    晋朝立国十数载,官学之风初显,但天下未定,数量不多,普及程度也不算大,而在世家门阀里族学已经兴起。皇室宗亲那不能算族学,他们都是当世大儒贴身施教的,如若蜀汉未灭国,现今已刘辰这个年龄也应该有此待遇吧。

    刘禅被册封安乐公后,也效仿世家门阀成立了族学,由家族请来先生,教导族中子弟。能来担当先生的人,大多都是蜀中名士,普通士子还没那个资格教导他刘氏子孙。当然了,有学识者多会亲自教导自家亲眷,后世不是常评价一个人家学渊博,就是此意了。

    杨氏对自家亲子可没那么和蔼了:

    “阿丑,你是不是想跟姨娘说,你生病了,能不能不去啊!”

    刘哔赶紧放下碗筷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姨娘,我是担心刘春、刘希他们又来欺负大兄。”

    杨氏听罢,用有些疑惑的眼色望向刘辰:

    “痴儿,阿丑对我说,你拦着他和幼彪不让他两还手,这是为何啊?”

    闻言,连刘格也放下碗筷看向了刘泽。

    “姨娘,都是同族子弟,我不想伤了和气。”

    刘辰那知道什么原因啊,只得如此说道。

    “痴儿懂事了,如若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们兄弟可远远躲开,安乐公嫡系子孙你等还是不要招惹,学舍先生也不会不管吧••••”

    杨氏声音逐渐的变小,也许她自己也不相信学舍先生会管孩童之间的琐事。

    安乐村,并不是一个村庄,沿阳渠一侧,郭门以内,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村落,多是蜀汉灭亡后一同被迁到洛阳的蜀汉之臣还有就是晋武帝司马炎赏赐给刘禅的奚官、下人了。

    他们依附着安乐公羽翼之下,十余载倒是有了小万余人,如果把这些人聚集起来都能形成一个城镇了,刘禅至投降被迁往洛阳以来,总是给人一幅痴痴傻傻的感觉,再加上他在临终前非让六子刘恂袭爵,惹得一众蜀汉老臣更是离心离德。

    要知道古时继承讲的立嫡立长立贤,嫡,刘恂不是。长,刘恂亦不是。

    刘禅还在成都时就立了太子刘璿,不过在景耀之乱时被害了。

    贤,刘恂更谈不上了,他行为骄横暴***乱无道。看他嫡系子孙刘善长就足以见微知著了。有道是有得必有失,刘禅、刘恂种种,却让当朝武帝对蜀汉刘氏更加放心了,加之朝中着于雍凉之乱和伐吴之事,对蜀汉旧臣未多加干涉,使得这安乐村竟一片安乐景象。

    刘氏学舍,是一个独立的宅院,分前中后三进庭院,分别教授不同的课程。蒙学立于前院,坐在教室里望向窗外就看到依学舍而建的众多庭院,那些庭院多显破落,多为昔日蜀汉那些不仕晋的老臣居舍。

    今日授课的先生,年约四十,一缕白衫,尽显儒雅。容貌倒也端正,只是那面像却尽显苦色,仿若世人欠他钱财一般。

    刘辰早已打探清楚,先生姓宗名岱,蜀汉镇军大将军宗预之子。

    宗老在迁往洛阳途中“病逝”,宗先生曾言,此生皆为汉臣。对于此等人物,刘辰还是非常敬佩的。

    被迁到洛阳的这批蜀汉大臣里面,除了张绍这等二五仔以外,余下的都是蜀汉的忠臣,要知道敌人的判断往往比自身还要精准。

    试想一下,要不是忠臣也不会被司马炎迁到洛阳眼皮子底下看管起来了。

    宗岱带着学子们在学舍中堂叩拜先贤后就开始了讲课。

    他讲的是《三仓》,所谓三仓,乃是秦代李斯所做《仓颉篇》,为上卷。汉代杨雄《训篆篇》,为中卷。汉代贾鲂《滂喜篇》,为下卷。

    这是曹魏时的启蒙教程,晋随魏制,未做变动。

    诸篇皆四言韵文,每六十字为一章。宗岱开始诵读文章,摇头晃脑,大有后世老夫子的做派。

    诸学子亦随着他的一起诵读,虽未必能懂其中之意,倒也勉强能够跟着诵读。不知不觉间,一炷香已经熄灭,却是到了休课时。

    宗岱放下书,对着众学子说道:

    “歇息片刻,待听到呼声,在回来上课。”

    “谢先生教诲!”

    学子们纷纷向宗岱行谢礼,刘辰三兄弟行完礼正准备走出学舍。宗岱却叫住了他,

    “刘痴儿,你没事了吧?”

    言语见满是关怀,见状刘辰倒是给整不会了,这他也刚来不久不知道这副身体的前主人跟先生有没有什么交情啊。

    “学生已无碍。”

    “无碍就好,你修养期间,我已询问过刘春刘希,他二人只承认殴打过你,却不承认推你入井之事。”

    “谢先生关心,学生落井之事,乃是学生一时失神所致,与他人无关。”

    “你无须担心,可直言。我可为你做主。”

    “谢先生关心,学生真的只是失神不小心掉井里的。”

    说完刘辰赶紧的向门外走去,开玩笑,杨姨娘可是再三交代了的,只能是失神掉落井里,决不能是被人扔下去的。

    在父亲没回来前,任何人问起都是这个回答。要知道刘辰小院外有姜叔六七号护卫在,他出事的时候护卫都被各种缘由支开了,他被救起的时候嘴上贴着符咒,身上绑着麻绳呢,能在安乐公府做这事的人,不用脑子也能清楚是谁了,这个宗先生心倒是好心,但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

    刘辰找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两弟弟,这二人正围着一伙人看热闹呢。

    只见一群恶少围着两个身材略显薄弱的小个子推搡个不停。那群恶少足有七人,除为首那二人是与刘辰交恶的刘春、刘希二人外,余下人等应是旁支之人。

    刘春、刘希乃安乐公刘恂长子刘元刘善长的三子和四子,平素周遭聚拢着许多巴结之人,看这架势应是又在欺辱他人了。

    刘辰望去那小个子也不还手,只是抱头不言语,忙叫上两弟弟到自己身边,刘格看了刘辰一眼,忍不住说道:

    “大兄,都是族中弟兄,要不要劝一劝?”

    刘辰摇摇头,只得以杨姨娘再三交代敷衍过去,见二人平静了下来,他忙问到:

    “这是怎么回事?”

    许久他才从两兄弟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那个被推搡的小个子是刘禅二子刘瑶的孙子刘东,刘禅有七子,长子刘璿为太子,在景耀之乱全家死于成都,三子刘琮在蜀汉未灭时就已过世,五子刘谌就是自己祖父自尽于刘禅投降前。剩下四子为二子刘瑶,四子刘瓒,七子刘虔。

    六子刘恂,也就是现在的安乐公。府中之人按各位老爷之序称房号。二房之人在刘禅为去世前已是打理府中之事多年了,众人皆认为安乐公薨后,必定是二房接任。

    谁知道最后刘禅竟然让六子刘恂接了安乐公。二房长辈倒是没多大动静,但小辈们可没那个城府,加之积怨已久,二房与六房小辈之间已经多次起冲突,这次刘东运气不好,诸位哥哥都不在学舍,所以才被六房刘春刘希两兄弟堵住了欺负。

    “大兄,我们去劝劝吧,都是族中弟兄。”

    刘哔忍不住的问到。

    他这一开口一下就把仇恨值拉到他这边,刘春听到后望了一眼见是刘辰三兄弟叫到:

    “你个窝囊废,谁跟你是族中弟兄。刘八,去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

    这时一直没还手的小个子里面个稍高的说道:

    “小春子,这是我们的事,干嘛要扯到别人,有本事冲我来。”

    话一说完他又双手抱头倦在角落,这小子够精明,刘辰在心里感叹到。

    “小春子也是你叫的!我爹是安乐公嫡子,我是嫡孙,你们这些二房的要叫我小公爷!”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打,还有那五房的三个小杂种,一起打。”

    听到此言,刘格噢的一声就冲向刘春,把他压在身下,他年龄虽小,但也听的懂杂种之意。挥起小拳头对着刘春太阳穴就砰砰的开捶,他可是对老道教兄长之言铭记于心。

    刘希忙对着众人喊道:

    “拉开他,你们过来,先打这五房的小子。”

    一下,那群旁支的学子就围着刘格开始了拳打脚踢。刘哔赶紧上去帮忙,没一会就变成了这两小子抱头缩那挨打在。

    本来只是小孩子打闹,刘辰也就当看看戏了。那知道这刘希竟然骂自己兄弟几个杂种,还TM带着一群十三四岁的欺负这几个七八岁的小朋友,妥妥的校园霸凌啊!

    刘辰忍不住了,蹬蹬蹬飞步上去,对着刘希就是一飞脚,将他踹到在地,随手抓起一物件就抡了上去,啪的一下,刘希鼻血流了满脸,原来刘辰随手抓起的物品是一块泥砖。

    之前一直在挨打的刘东见来了生力军也冲出来对着刘希一顿乱踹。刘春刘希那群跟班忙冲来,一群人乱成一团。

    “你们在干什么!!全部住手!”

    此时宗岱闻声赶了过来。众人见先生到来也都住了手,刘哔更是趁乱对着早瘫软在地的刘希狠踹几脚。

    “先生,这刘东还有这刘辰、刘哔、刘格他们把小公爷都打昏厥了。”

    机灵的刘八赶紧的上去告状,听到刘八这样说,刘春配合着做了昏厥状。刘希摸了摸脸上的鼻血也上前对宗岱说道:“

    先生,这刘痴儿把我都打出血了。请先生做主”

    “学舍乃求学问道圣贤之地,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赶紧散了,刘辰你随我来,我有事问你!”

    听到先生这样说,刘希拉起刘春带着众人离去,离去前满脸狰狞,对着刘辰恨声说道:

    “我回去告诉我爹,看我爹不弄死你们这群小杂种。”

    刘辰几人随着宗岱来带了宗岱的居所,除了刘辰被先生叫了进去,余下几人站立门口一言不发。

    “说说吧,我记得你上次被欺负可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这次怎么回事?还有怎么刘春和刘希怎么伤的那么重?”

    宗岱问到。

    “回先生话,刘春辱骂学生幼弟小杂种,还恃强凌弱,学生忍不住才出手。”

    “至于刘春刘希为什么伤那么重,学生身小力弱,只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