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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带诸位看尸骨

    翌日清晨,黄介平刚洗漱完,见李儒墨已经起了,这可是少有的,于是打趣:“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

    李儒墨用手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长须,故作深沉地说:“士可杀不可辱,我今天倒要看看,那个姓吕的到底是什么来路。上次没睡好,头有点昏。”

    “那么较真干嘛?看不透就老老实实去上课,不招惹他便是了。”

    “说的也是,该上课上课,该睡觉睡觉,他什么样的人,关我鸟事!”

    李儒墨话虽这么说,但是对他的好奇却也没有因此停止,所以上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同样好奇的还有讲台上的吕阳初,他也时不时地打量着坐在下面的李儒墨。一来二去,目光自然撞得多了,可偏偏李儒墨不像其他的学子——目光撞上了就下意识地躲闪,他目光坦荡,毫不露怯,时而看着吕阳初,时而若有所思。目光像极了一个老学究在打量一件不知朝代的古董。搞得吕阳初也挺纳闷,临近散学了,他问道:“李儒墨,你可有不懂之处?”

    听到先生叫自己,李儒墨腾地一下站起来,连忙答话:“没……没有。”

    “其他学子呢?”吕阳初转而问道。学子们纷纷把头埋下去,生怕先生抽查他们功课。

    “明日辰时,随我去认草药。大家可以去吃饭了。”说完他自顾收拾好了东西,转身就走了。

    学子们稍一错愕,学馆内有铜钟,每半个时辰响一次,钟响后可以歇息片刻,钟响四次为两个时辰,为午时休息时间。一众先生都是按照这个时间上课,只见有延迟散学的,却不见早散学的。

    正当大家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的时候,结果在食堂碰见了正在不紧不慢地吃饭的吕先生。

    “呃……他这是怕晚了抢不到饭吃吗?”胖子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他可是饱受抢不到饭吃之苦的受害者。据说学馆的饭食是由衙门资助的,但是品类数量有限,偶尔有些肉食,但肯定是供不应求的,去的晚了就连毛都没了。所以一旦先生拖堂,大概率就只能吃一些别人挑剩的,甚至有时挑剩的都没有。虽说没有规定先生不能来食堂吃饭,但一般的先生碍于面子,也不会来这里吃。

    翌日辰时,一众学子整装待发,纷纷换上了便捷的衣服,扎起了裤管,挽起了袖子,准备跟着先生上山认药。结果先生带着众人在学馆里七拐八拐,在一个用高栅栏围起来的院子前停了下来,隐隐可以闻到风中带着些异香。栅栏门打开,众人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一大片规划整齐的药园呈现在众人面前,药园呈阶梯式,西边连着一片假山,上面种着一些比较高大的灌木,中间是田地样式的梯田,层层级级排列有序,再往东是一片池塘,池塘边上、中央也种着些水生的植物。里面的药草品类之广,数量之多,乃平生仅见。也难怪世人皆称程公学馆乃医学馆之最,仅仅是这个药园,就是世间罕有。

    “哎哎哎!”子辉小声地召集几位舍友:“门口看门的老头你们注意到了吗?”

    几人回头,看了看那个老农模样的老人,面露不解之色。

    “行伍出身,腰上挂着腰牌,从七品。”子辉解释道。

    “这是皇家特许的,皇室贵胄平时除了从各地采办药材,也会从这个药园采摘一些直送皇宫,派人把守也是正常的。”黄介平淡淡地补充道。

    几人看着身着粗布衣服的黄介平,感到一阵陌生。

    “你这扮猪吃老虎扮得挺溜啊!”子辉调侃道。在大家一直的印象里,子辉家里官最大,韦少家里最有钱,胖子家也是个土财主,黄介平家就是中农,李儒墨家是贫农,介平虽然没有像李儒墨那样节衣缩食,但是日常用度就跟普通家庭无异,今天突然冒出这一段话,如何不让大家吃惊。

    “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介平说道。

    “装!接着装!”

    “我装什么了?”介平无奈道。

    “大师,”子辉说道:“你赶紧发发功,把这家伙的伪装给撕下来好不好?别哪天我不小心得罪了他,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现在就已经够冒犯的了,自求多福吧。”李儒墨笑道。

    “你们!你们这一个个的,我受不了了!”子辉气鼓鼓地走开了。

    吕先生的教学方式别具一格,他不喜欢照本宣科,也不喜欢让学子们天天坐在课堂上背经方,记药性。他说自古以来,药都是广大民众在几千年的不断尝试和归纳中所得来的,那些流传于世的医书,也都是通过不断的实践和检验所得来。因此,如果想学医,就需要从实践中去学习,去领悟,而不是背一些古人留下的方子就能成为医者的,知识积累固然重要,但只有运用才是将这些融会贯通的唯一途径。

    这种方式一开始让学子们感觉有些不适应,都戏称来药园是“逛菜园子”,可就是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大家切实地掌握了各种中药寒凉温热的特性,这种结合了生长习性,形态,气,味,色等等触手可及的认知,让书本上的那些理论,变得更容易理解。也让人不禁惊叹,前人那些简明易懂的归纳,究竟是多么地形象,有些看似拗口的中药名称,究竟是多么贴切。以前总觉得那些阴阳理论,那些虚虚实实,那些所谓“以形补形”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可等到大家初窥门道之后,才发现这些从来都不是无中生有,或者说生搬硬套来的,而是历朝历代无数前辈用毕生所学所总结出来的。

    比起逛药园,更让大家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带着一众学子去衙门逛了一圈。那本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吕阳初的一句话——今日,我带诸位去看尸骨,让这个清晨变得不普通。

    这句话一下子在学子中炸开了锅,要知道,这里面绝大数学子,连办个丧葬都要回避,尸骨这种晦气的东西,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吕阳初没有理会学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沉声说了句:“带上纸笔,出发!”

    他们去看的那具尸骨地牢的一间屋子里,其实就是之前李儒墨几人抄卷宗的屋子隔壁,门口有两名官兵把守,查看之前仵作先把注意的事项和禁忌告诉诸位学子,接着就退出了屋子。

    “认真看,给你们准备了墨,把所见所得绘制出来,越详细,越形象越好,看完后可自行离去。”吕阳初说完,也走出了屋子。

    虽然是一具陈年尸骨,但是上面依然散发着阵阵恶臭,众人捂着口鼻,不知道从何下手。更有些学子只是看了几眼就跑到外面哇哇乱吐,打死都不肯再进来了。

    一开始,很多学子还担心先生突然折返,还做做样子,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回来,就陆陆续续地走了。

    最后屋子里仅剩了李儒墨和黄介平两人,黄介平画得差不多了,见李儒墨仍在画着,说了一声:“大师,我先去外面等你。”

    “嗯。”李儒墨没抬头,手也没停,应了一声。

    李儒墨画着画着,手中的笔却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画的东西。

    临近晌午,吕阳初回来了,看到屋子里仅有李儒墨一人,正呆呆地看着那具尸骨,故意放重了脚步走了过去。但李儒墨似乎并没有察觉,于是他清咳了一声,李儒墨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纸笔,纸上已经晕开了一片漆黑的墨迹。桌子上放着一些已经画好的关节图。

    “我见你观察了许久,有什么发现吗?”

    “呃……什么发现?”

    “说说看。”

    李儒墨又从尸骨上扫了一眼,支支吾吾地说:“这是……是一具女性的尸骨,呃……那个岁数应该不小了,大概是……是南方人?还有……”见子辉在门口张望,李儒墨话锋一转,指着门外说:“我舍友找我好像有事,我能先过去吗?”

    吕阳初点了点头,李儒墨如释重负,向外走去,

    “你们聊什么呢?”

    “聊个屁!出去说。”李儒墨压低了声音,边说边拉着子辉往外走。走到外面,李儒墨长出了一口气:“还是外面好,里面阴森森的,真压抑。”

    “那你还看了那么久!”子辉没好气地说。

    “一时走神了。”

    “我看先生进去了,在跟你说话,本想听听呢。”

    “也没什么,他上来就问我从那尸骨上看出什么来了。就跟抽查功课似的,怪吓人的。”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那是一位年长的妇女,可能是南方人。”

    子辉一脸怪异地看着李儒墨:“你连死人都能算?”

    “算个屁啊!那个骨架一看就是女的,而且她的腿上关节变形的那么厉害,大概是长年的疾病或劳作形成的。年纪肯定小不了呀。”

    “哦——”

    李儒墨似乎有什么心事,没接话,目光呆滞地朝前走着。子辉便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并排走着,突然子辉像是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说她的关节变形了?你见过正常人的关节?”

    “一惊一乍的!有病吧!”李儒墨嘟囔了句。

    “你见过很多人的尸骨吗?”子辉继续追问,

    “应该是我第一次见。我刚刚想的就是这个,我明明没见过,怎么会越画越感觉到熟悉呢?还是我在哪见过,我忘了呢?”李儒墨边走边若有所思地说。

    想到方才李儒墨一个人盯着那骷髅的诡异场景,又听李儒墨亲口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人的骨头,却感到很熟悉,子辉感觉背后一阵发冷,心里暗道:我身边都一帮什么人呐!

    “你看着那个,你不害怕吗?”

    李儒墨摇了摇头:“别想了,吃饭去。”

    “我现在肚子里直犯恶心,不吃了。”

    “那我请你们喝酒?”见黄介平走了过来,李儒墨说道。

    “还不赖嘛,终于理解为父的良苦用心了。”子辉边说边跑。

    “田子辉,你大爷的!看我不卸了你的腿!”李儒墨跟在后面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