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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凌烟阁上客

    在这西安城中轴线的最北端,庞大的宫殿群坐落于此,这始建于隋的大兴宫相比于上京的大明宫显得陈旧许多。那大明宫是大唐初建之时由五姓七家共同建造,算是送与当今皇室的一份大礼,用料之奢华,工艺之精巧,穷尽世人想象,这已是蔚为大观的大兴宫与之相比都显得朴素了很多。

    一身赤黄色常服的帝王行走在大兴宫的道路之上,身边跟着一名身着紫色官袍的内侍,那帝王忽然开口问道:“阿难!不是许你在这大兴宫内可穿常服吗?怎么还穿着一身官袍,勒着身子,多不舒服!”

    “陛下!若是我们都过得舒服,那这世上可就要有太多人过的不舒服了。”那紫袍内侍不卑不亢的回答到。

    “这话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倒是有几分魏徵的味道了,不过这常服倒是比那箍着身子的帝袍舒服的多。”

    “不敢和魏公作比,不过是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有感而发罢了。”那名叫张阿难的紫袍内侍仍旧神色端正的回答到,宛若一个无趣的木头人。

    “你呀你,真是无趣,还是和那小子呆在一起的时候有意思,不说了,走快几步。”那身着常服的帝王摇了摇头,向着三清殿的方向快步而去。

    不一会,主仆二人便走到了三清殿附近,可却并未走进那典雅的三清殿,反而是走进了三清殿边上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阁楼里。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被那位鬼仙高度推崇赞扬的凌烟阁便是这座大兴宫中最不起眼的小阁楼,主仆二人缓步走进阁楼中,阁楼之内有着二十四幅与真人等身高画像,由那位有着“丹青神化”美名的刑部郎中阎立本亲手所绘。

    光阴似箭,如今大唐开国以百余年,历经风雨,那二十四幅画像中已有九幅画像之前供奉了座座香炉,升起了袅袅青烟。李世民常常一人来此,追忆那段回不去的过往,怀念那些逝世之人,可今天似乎不太一样,它不仅带着那个最信任的贴身内侍,这凌烟阁内似乎也有几道身影早早等候在此。

    “陛下!”看着李世民姗姗来迟的身影,以那贵雅名士为首,那几道人影连忙迎了上来。

    “长孙爱卿,我听闻你收到了一个不错的茶具,叫什么来着?冰——”那一身赤黄色常服的帝王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额头似乎是想不起来瓷器的种类。

    “冰裂纹!”一旁的内侍提醒到。

    “对!冰裂纹,听说你称之为,莹润美釉,婆娑雪影,如此宝物,也不知道拿出来让这些老伙计们也把玩一番。”李世民含笑说道。

    “陛下莫说笑了,不过一个喝茶的小物件,以您和那小子的关系,还能没有不成!”那贵雅名士神色无奈的说到。

    听闻长孙无忌此语,刚才还满面笑意的李世民,顿时神色有些许僵硬,仔细观察着李二神色的长孙无忌顿时来了兴趣,“陛下,不会没有吧?”

    “长孙司徒,陛下肯定是有得,定然比你那个要精致的多!”身姿清瘦的房玄龄插话到。

    “自然是有的!”神色恢复正常的李世民淡定的说道。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拿出来让我们品鉴一番哪?”李世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开口的那个人,你魏徵个浓眉大眼的竟然和那两个老狐狸一块给我挖坑。

    “陛下,不会没有吧?”长孙无忌道,老狐狸的双眼咪咪满是笑意。

    “陛下,不会没有吧?”房玄龄道,脸上带着微微惊诧的神色。

    “陛下,不会没有吧?“魏徵道,神色端正,声音铿锵,宛若进谏。

    ......

    凌烟阁中萦绕着青烟,听着这帮老伙计七嘴八舌的调侃,这个穿着常服的帝王恍若回到了营帐中,回到了那段戎马岁月,他已经当一名仁君太久了,久到他们已经忘记了,忘记了他是怎样廓清宇内,君临天下。

    “咳咳!”李世民一声清咳打断了几道人影的喧嚣,正色道:“等过段时间拿来给你们把玩一番,该谈正事了,程知节哪去了?”

    “毕竟是暖暖那丫头的大日子,老程早就坐不住了,已经去堵门去了!”

    ......

    “都去吧!别让那个混不吝自己等太久!”李世民连同内侍一起挥散众人,独自留在这凌烟阁中,将目光投向那场不远处的婚礼。

    这偌大的上京城分作十重境界,而这五姓七家便占据其中的二分之一,美其名曰,拱卫天子!这传承发展了数千年的世家望族,体势庞然,底蕴悠久,在中央为官者无数,延伸到地方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

    这五姓七家确实出了不少为国为民的真名士,可随着时间流逝,五姓高于百姓,七家高于大家,这昔日的名士之家,早已变得面目狰狞。六年前,稷下学宫那个风雨交加的血夜,这只狰狞的巨兽在嘶吼!

    任凭外界昼夜变换,这郑氏的泊阳道境皆一如从前,一座无边无际的湖泊坐落在这云海之上,一道永不落幕的残阳挂在半空,湖泊之上不见建筑,只有一座座阁楼倒影映在水面之下,道韵悠长。

    而今天这片永远平静的湖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只见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一身便服,肩扛一杆硕大无比,伤痕斑驳的马槊,远远观之,隐隐有冤魂缠绕,煞气流出。

    那男子并未通报,就这样闯了进来,不知道在哪掏出一个小马扎,以一种及其流氓的姿态做在湖泊之上,将那杆马槊立在身旁,又掏出一把瓜果,将果皮随意的丢弃到了湖泊之中,颇为缺德!

    那被兵煞之气所震慑的郑氏年轻一辈终是有人忍不住了,你不经通报闯入此地我忍了,你搬个小马扎坐在头顶上我也认了,可你竟然在我头上扔瓜皮!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我泊阳道境!”只见一道身影自湖面之下飞出,手执长枪,身若长虹,向着那男子直刺而去。

    然而还不等那长虹到达男子身前,一种莫名的力量直接将其定在了半空中,一个身穿锦绣长袍的中年男子一把将那长虹拎了回去,“小辈不懂事,还请程公见谅!”

    “我还以为这荥阳郑氏都是娘儿们哪,这不还有个带把儿的!”程知节坐在小马扎上动都没动,吐出瓜子皮,嚼着瓜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那被中年男子拎在手中的身影听着程知节如此言语顿时怒火中烧,不断挣扎着道:“家主!您放我下来,我今天就要和这宵小一较高下?定要他——”

    还不等说完便被那郑氏家主甩到了湖泊之下的一座阁楼倒影之中,然后双手抱拳若无其事的对着程知节说道:“听说今天是春日郡主的大日子,您不去参加婚礼,来这泊阳道境做什么哪!”

    “别说了,我家暖暖丫头婚礼这么大的喜事,那帮不靠谱的小辈竟然没给我老头子留位置,这被逼无奈,不久只能找一个视野好的地方远远的望着了呗,我看你这地方就不错!”程知节边说边拍大腿一副可惜了的样子。

    那郑氏家主双目一冷,仍旧带着笑意,“既然程公如此中意此地,不穿官服便来寒舍,不如常住于此如何?”话音刚落那半空中的残阳明亮了几分,将金光粼粼的湖泊映的血红。

    “呦呵!呦呵!也有几年没见了,郑阳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还不等程知节开口就被这突然出现的贵雅名士打断了。

    看到这突然出现的长孙无忌,郑氏家主也不免心中没了底,就算是五姓七家与稷下有旧恨,不想让这婚礼顺利,这卢国公前来威慑还有几分道理,可这凌烟阁第一人也来了可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一阵微风吹过,湖泊之上又恢复了金光粼粼的祥和之象。

    “不知长孙大人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不碍事,我在这陪程老头观礼,那帮小辈啊,真不懂事,连我也没有席位!程老匹夫,婚礼结束之后定要好好教育他们。”那贵雅名士接过程知节递过来的小马扎一屁股做了下去。

    “我家的事,你可少管!”

    “嗨!你这老匹夫不识好人心,还缺德,随地乱丢瓜果皮!”

    “放屁!我缺德,你好到哪去了,把瓜果皮聚成一堆丢下去就道德了?”

    ……

    二人留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了起来,旁若无人。

    “咳咳!”

    “郑家主还在啊!您公务繁忙快快请回,我和程老头婚礼结束就走,不必招待了,上些仙果之类的就行!”

    “既然如此,确实是公务繁忙,还恕郑某招待不周!”那郑氏家主神色不变,只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抱拳转身,向着湖面之下最长的阁楼倒影而去。

    看着郑氏家主远去的背影,程知节对长孙无忌说道:“这郑氏又出了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在确定我孤身一人来此,且未穿官服,那家伙果断驱使泊阳矩阵封锁天地,对我起了杀心,我未得皇令,擅闯此地,且不提这郑氏能不能杀我,就算他们真将我留在了此地,陛下也无由发难,可一看到你出现,又能面不改色,隐忍而去,是个人物!”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程知节的看法,然后说道:“可惜!生在世族是他的幸运,更是他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