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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珀安的城堡

    第二天一早,小队校场集合。他们先和教士们一起为进入修道院的平民分发粮食,一边分发一边吃完自己的早饭。上午依然是剑术训练,不过乔里的训练有了几名教士的监督,他对木棍的使用大为减少,体能训练也取消了。但是由于昨夜的行动,大部分人还是感到很疲倦。

    到了中午,他们知道了这一改变的缘由。军官配发了锁甲、长矛和圆盾,让新兵们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但接下来的巡逻任务就让人兴奋不起来了。埃蒙和同伴们一样原本希望可以在温暖的大厅里用餐,但此刻也只能背上冰冷的干粮和沉重的盾牌,列队出发。

    新兵排成纵队,从北门出发。向北方森林的巡逻任务由一些经验更丰富的骑兵负责,特里亚所在队伍的任务是沿着蒙丽儿河向西巡逻。即使是正午,阳光也毫无暖意,寒风吹过他们的通红的脸颊,宛如刀割一般疼痛。所有人都带上了兜帽,但在大雪里,斗篷已经逐渐变湿。

    他们在一片平整的石地上准备午餐,一座北方的山丘为他们稍稍挡住了北风的侵袭,几棵扭曲的巨大松树顽强地生长着,它们粗大的树根一直延伸到石崖边。石崖顶部覆盖着白雪,下方就是蒙丽儿河,她往日的咆哮此时已经被呼啸的寒风所掩盖。冰冷的河水中漂浮着碎冰,流速已经缓慢了许多,但尚未完全封冻。

    新兵们试图点火,但在大风中,只有极少几个小队成功了。特里亚和诺恩试了很久,仅仅是让潮湿的木头升起一点烟来。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拥挤在一棵树下,背对着风吃着由冻得坚硬的面包和咸牛肉组成的午餐。埃蒙和巴斯兰一起紧靠着伊维尔,他又被冻得脸色苍白。邓肯坐在他们旁边,紧紧靠在树干上,好像木头可以给他温暖,他旁边是诺恩、佩特和特里亚,达里纳照例和众人拉开一段距离。他独自坐在离埃蒙几步远的位置,不过,寒冷似乎并不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应该派正式的圣军来巡逻,”佩特抱怨道,“而不是派新兵队,我们可不想真的遇见土匪。”

    “要我说还不如跟土匪干上一架,”诺恩啐了一口,“好过在这里毫无意义地受冻。”诺恩和特里亚关系很好,两人经常对练,若论剑术,他可以排到队里第三。

    “真有土匪,达里纳会帮我们的吧?”伊维尔轻声说。

    “肯定,我们也会帮他。”埃蒙回答,“不过打起来有的时候顾不上别人。”

    “我实话告诉你吧,”特里亚对佩特说,“法座来诺尔亚宁只有半年多,而塔尔森派把他们练出的最好的战士都带回了诺门堡。诺尔亚宁圣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你在这就算老兵了,知道不?虽然你练得太差。”

    佩特低声咕哝了几句。

    午餐时间很短。很快,继续前进的命令就下达了。由于新兵们分散着躲避风雪,军官们不得不逐一把他们拉起来。他们重新排成稀稀拉拉的纵队,继续向西前进。

    “真是见鬼。”特里亚低声骂道,“如果偷袭的话,一打骑兵就可以把我们赶进河里。”

    “我们有哨兵啊。”埃蒙说。

    “这么大的雪哨兵能看见个屁。”

    在继续向西的道路上,他们陆续经过了几个村庄。埃蒙意识到他正沿着当初哈尼和母亲带他来到诺尔亚宁修道院的路反向而行。只不过这里远远没有他来时那样亮眼。部分是因为寒冬,大雪覆盖了一切,房屋、农田、道路和红白圣堂都被积雪覆盖着,一切都变得缓慢而没有生机。另一个原因是袭击以及随之带来的恐惧,他们看见了烧焦的磨坊和木篱,临时搭建的避难所,仓促堆起的防护墙还有手持镰刀草叉放哨的农民。

    在一个名叫铜恩的小村,巡逻队停下过夜。这座村庄位于一个被树木掩映的洼地,只有三十多座房屋。这里没有受到袭击,但村民们远远地看见过没有亮出旗号的骑手,一些村民已经离开,前往距离城堡更近的地方寻求庇护。村里没有圣堂,只有一座小屋供神甫居住。神甫热情地招呼了新兵队,好像他们已经是正式的圣军。村民们站在自家门口观察他们,既为军队到来感到安全又害怕他们征收粮草。在军官们明确地打消了他们的疑虑后,村民们便积极协助军队,他们告诉了军官和哨兵附近的地形,还送来了一些废弃的东西作为障碍物使用,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干得尤为起劲。

    当晚,特里亚的小队值第二班夜。他们换班时,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他们只能靠着墙或者躲在村民家里的窗户边,直到被巡视的军官严令到高处去。大约一个小时后,风就停了,但依旧很冷。月光透过云层照在雪地上,一片灰白。埃蒙和小队的同伴们都挤在火把边取暖,明亮的火光限制了他们的视野。

    “骑兵。”特里亚低声说。

    “哪里?”诺恩和埃蒙走到他旁边。远处,几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的雪地里。

    “可能是树。”巴斯兰说。

    “是骑兵。”达里纳低声说。仿佛是要印证他的话一样,七八名骑兵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两侧的阴影里还有更多。

    “该死的,这回可看清了。”特里亚说,“埃蒙,吹号。”

    号角声唤醒了村庄,一队队士兵举着火把来到村庄外围的高地上,村民们则撤到村庄中心。一时间,埃蒙身边聚满了十字弓手和长矛手,两侧的点满了火把。他又吹起号角,这次的号声意在询问。

    几个心跳的时间后,他听到了回复。

    “不像土匪。”他低声说。

    骑兵们停了下来,再次吹号。其中两人举着旗帜缓步向前,埃蒙注意到他们的旗帜在月光下微微反光。

    “绿地银盾!”佩特第一个喊出来。

    “是珀安家族的蠢材们,快让那群大半夜吓人的白痴进来。”

    “圣者在上,老子心都要跳出来了。”

    珀安家族的骑手们走入了火光照亮的范围,他们身着锁甲和厚重的罩袍,手中的绿底银盾旗迎着夜风飘扬。

    “诺尔亚宁圣军?我们是珀安军。”

    “你走运了,我们就是圣军。”一名军官啐了一口,“解除警报。”他的话被士兵们传了下去。

    珀安家族的骑兵从圣军让开的豁口鱼贯而入,数量足有一打。据他们说,他们已经发现了一队土匪的踪迹,并进行了追赶,但在夜晚的风雪中迷失了方向。

    “真是怪事。”特里亚说道,“这里离珀安家族的城堡已经很近了。”

    骑兵们都进入村庄中心休息去了,圣军则各自返回住所。特里亚的小队和第三班值夜者换班。不过,他并没有休息,而是去神甫的屋子里参加会议去了。天刚破晓,他就回来了,看上去非常疲倦。

    “新命令,”他说道,“立刻出发,争取中午前赶到珀安城堡休整。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在珀安家族的大厅里用午餐。”

    他们继续向西前进。随着他们离诺尔亚宁越来越远,地形也越来越破碎,他们的行军越来越吃力。接近中午时,风又大了起来,这给了所有人动力,敦促他们尽快进入庇护之地。尽管如此,他们的行进速度还是比预想的要慢,下午才赶到十字路口的低等城镇。

    这是一座用坚固的木墙环绕起来的小城镇,依靠道路的交汇发展起来。它是珀安家族的下属领地之一,每年都要缴纳供税,不过近年来,珀安家族日益衰微,已经没有能力在这里派驻家族骑士。在镇民们自己组建了民兵后,交换防务的供税也就大幅减少。他们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停留太久。一来这座镇子太过拥挤,也不欢迎陌生的军队,二来珀安家族的城堡就在眼前了,只要进入城堡就算完成向西的巡逻任务,因此人人都想尽快赶到。

    珀安家族的城堡位于一个狭窄的山谷中,被一个布满碎石的坡地保护着。城堡背后是一个瀑布,它已经被半冻住了,时不时有冰块坠落发出巨响。瀑布在下方形成一个小湖,一条河从湖中流出。城堡的建立者开挖了沟渠,将河水引入城堡的护城河中以增强其防御力。

    城堡规模在诺门算得上适中,一道二十英尺的半环形石墙将一座主塔和另几座石筑建筑围在中央,里侧则被高耸的悬崖保护。可由于珀安家族的日渐衰败——这种衰败在王国建立后也没有停止,城堡里没有多少居民和士兵,显得很空旷。

    当诺尔亚宁的新兵们进入城堡时,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他们被邀请到城堡的大厅里用餐。珀安伯爵夫妇和他们的儿子落座在高台上,他们的名字都是特里亚告诉埃蒙的,塔文·珀安伯爵,戴伊·默林伯爵夫人,他们的继承人维斯顿·珀安——一个胖胖的苍白男孩。接着一名身披珀安家族罩袍的骑士大步流星地走过,埃蒙身边,直上高台落座。埃蒙认出他就是在铜恩村外打着旗帜来和诺尔亚宁军相认的骑手之一。

    “托尼·珀安。”特里亚在他耳边说,“塔文的次子。”

    埃蒙看向那位正在卸甲的伯爵之子。他身材高大而健壮,即使脱下盔甲还是显得很英武,坐下时仍然比哥哥高出一个头来。他肤色偏暗,一双蓝眼睛却明亮锐利,黑色的头发原本因汗水而贴在双颊上,现在被扎在脑后。

    他是一个强大的战士。埃蒙意识到,通过在修道院这半年来的训练,他接触到了不少武艺高超的骑士或者武士,他们身上都带着一种属于战士的骄傲而勇敢的气质,这种气质在托尼·珀安身上尤为明显。

    “你认识他吗?”埃蒙侧过头对达里纳说。

    “谈不上认识,”达里纳回答,他也在打量这位骑士,“珀安家族效忠宗座,所以柯尔文来之前他们和诺尔亚宁没有什么接触。不过嘛,此人威名在外,即使没见过,在诺门东北部总会听说过他。可惜啊,他出生在衰落中的珀安家族,如果是在帕尔布兰家族,必然是诺门的新星。”

    “你对他评价那么高?”埃蒙揶揄道,“那是觉得自己打不过他咯?”

    “我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达里纳严肃地说,埃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因为这是达里纳第一次觉得某人的武艺胜过自己。

    “我并没有什么天赋,”达里纳接着说,“当然你们几个更烂。”埃蒙和他相识一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我只不过比别人多挨了几年棍子而已,当然我的武艺最初是阿德里森手把手教的,世上没有教头比得上他,塔昂和维末尔也是比乔里更好的老师。但是,托尼不同,你能看出他佩戴武器时的那种自信,我在米娜兰港和诺尔亚宁都见过这种人,这种自信来自于天赋。”

    埃蒙点点头。

    珀安伯爵的侍者们为他们送上了大盆炖菜,一盘盘面包和一桶桶粥。看上去,城堡里的过冬储备非常充足。随着伯爵大人的一个指示,新兵们和城堡卫兵们一齐开动,这里没有修道院的规矩,因此新兵们边吃边大声谈笑。大厅两侧的壁炉都已经点燃,屋里热腾腾的,不少人已经把外套都解开了。埃蒙边吃边和同伴们玩笑,心情比在雪地里挨冻时畅快了很多。

    吃完饭后,伯爵夫妇起身,从高台侧后的楼梯离开。托尼和兄长靠在一起说了几句,然后带着几名战士从正门走出大厅。门外此时乌云低垂,风雪大作,厅门打开的那一刻,埃蒙都觉得一股寒意蔓延至屋内。

    几名队长出去查看了一下,宣布风雪实在太大,无法离开。本来也没人想从温暖的大厅走出去到野外去宿营,故而皆大欢喜。新兵们抓住这难得的时间休息,有些人过于劳累,比如特里亚,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更多的人则在胡闹,他们高声喧哗,赌博,在桌子上摔跤,还有人要组队去寻找伯爵的酒窖,被队长们用剑鞘打回座位。

    几个小时后,仆人们带来草席供诺尔亚宁的战士们打地铺睡觉。不过有一些人偏偏要睡在长桌或是长凳上,也没人能管得了他们。埃蒙也困乏了,但他心里又不想立刻走入明天那个清冷的早晨。他和朋友们背靠着背坐在桌子下面,要求佩特背诵亚尼安的长诗《大帝的骑士》,然后是他自己写的诗,弄得他涨红了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有人唱起诺门的民谣,引得旁边的人一起打拍子,可偏偏诺门各地的唱法都不一样,使得半个大厅都是不同节奏的“叮咚”与“叮叮咚”。这时,埃蒙却想起了另一首诗,他凝视着壁炉中火焰的光晕,吵嚷的话语被火焰燃尽,他的朋友们,诺尔亚宁的士兵,珀安的厅堂,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他又回到了公牛酒馆的大厅里,听见有人轻轻哼唱着那首歌谣,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

    “你想不想知道这首歌背后的故事?”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