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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新的职责

    特里亚的肩膀把他撞醒。

    “哪里吹号?”他的队长急切地爬起来,“哪里吹号?”

    “特里亚?”埃蒙揉着眼睛,困惑地抬头望着他。

    第二声号角响起来,半个大厅里的人都醒了过来。特里亚叫醒了诺恩,后者又拍醒了邓肯和伊维尔。埃蒙则把佩特和还在打鼾的巴斯兰拖了起来。他和同伴一起手忙脚乱地穿上武装衣、锁甲和罩袍。达里纳已经全副武装站在他前面,好像从来就没睡似的。

    快啊!快啊!第三声号角在催促。

    “整队!”队长们大喊道。

    厅门打开,寒风扑面而来。外面还是大雪纷飞的黑夜。队长们一边清点自己的队员,一边领头出发。士兵们边跑边系剑带。快啊,快啊,快啊。第四声号角在催促。整个大厅被脚步声淹没。一出大厅,埃蒙就感到自己被寒冷所包围,那种冷钻进袖子,穿透衣服,渗入血肉。

    “妈的,别吹了!”诺恩冲着城楼吼道。

    “这是什么情况?”特里亚喊道,“我们去哪里?”

    “上城墙!”一名身着珀安家族罩袍的骑士冲他喊,“分出一点人去城门。”

    埃蒙跟着特里亚上了城墙。楼梯又宽又深,但是已经积雪结冰,非常滑。埃蒙和其他人一样被挤着向上爬。他的脑袋不止一次撞到巴斯兰的屁股,或是相反。

    城墙顶的风大得让人受不了,他们不得不弯着腰,从女墙的凹陷处朝外看。世界是黑色的,可以看见数不尽的雪花在夜空中飞舞,远处的森林和山丘仿佛一块块凝结的墨水。黑暗中,有火光在移动。即使在凛冽的寒风中,他们依然可以听见骏马飞驰的声音,战吼的声音,还有刀剑相击的声音。

    一整排十字弓手上了城墙,但此时无法看见任何目标。

    “这么大的风雪怎么攻城?”巴斯兰问道。

    没人回答他。

    过了一会儿,一小队骑兵折向城门,他们的罩袍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守城士兵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埃蒙转身看去,发现领头的正是托尼·珀安,他头戴钢盔,手持长剑,剑上和罩袍上都染着血。他身后有骑兵吃力地伏在马背上,城门处的守卫赶紧把他们扶下马,带他们去找医师。

    “托尼!”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喊,“你这小兔崽子!”埃蒙转头看去,只见维斯顿·珀安穿着白色睡袍在雪地里冲向他的哥哥,他的侍卫在拿着大氅在后面追他。

    “谁让你出去的?就带这么一点人?”维斯顿焦急地说,“你有没有受伤?”侍从们把衣服披到两人身上。一个黑发女孩这时急匆匆地从大厅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毛巾。她在兄弟俩十步远外停下脚步,站定看着他们,嘴里呼出白雾。

    “我没事!”托尼高声说,“哥哥,你先回屋里去。”

    托尼随后带着几名护卫上了城墙,城墙上珀安家族的军官骑士们立刻迎上去,在他周围围了一圈。埃蒙和特里亚也挤了过去。

    “我们找到了他们。”托尼说,“我跟着其中一支一直向北方走,发现了他们的集结地。然后,他们出动了好几支队伍分散开来攻击我们。”他看见了特里亚,“你是管事的吗?”

    “我是队长之一,”特里亚回答,“但我可以直接向法座汇报。”

    “好,”托尼点点头,“那你告诉他,土匪正向塔兰薇庄园附近集结,我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但肯定在集结兵力。”

    特里亚点了点头。

    “会有攻城吗?”

    “应该不会,”托尼说,“我没看到步兵和攻城器械,不过不要放松警惕。今晚加倍值守,我和军官们也会在城门塔里。圣军的朋友们去休息吧,如果你们明天出发,很可能面临战斗。”

    “我们一路就是在找他们,”一名诺尔亚宁军官说,“总算碰上了!”

    托尼疲倦地笑了笑,带着他的骑士们去了城门塔。

    特里亚和其他队长们带着新兵们返回大厅,可经过这么一折腾,谁也睡不着了。大厅里的新兵们都在讨论明天交战的事情,有人信心满满,有人忧心忡忡。特里亚和诺恩正商量着明天的队形,他们决定一头一尾,把最弱的伊维尔和佩特护在中间。

    “明天你跟着我。”达里纳靠到埃蒙身边,低声说。

    “放心,”埃蒙说,“我也要看着其他人。”

    “轮到你做我的跟班了,朗恩小鬼。”他拍拍埃蒙的肩膀。

    第二天一早,整个大厅都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沉默中。风雪小了一些,巡逻队长决定今天立刻赶回诺尔亚宁汇报情况。他们依旧沿着蒙丽儿河沿岸返回,在地平线处不时出现身披黑衣的骑手。他们和新兵队同向而行,小心地保持在弓箭射程之外。出于谨慎,巡逻队开始绕远路,沿着高地前进以避免敌人骑兵可能的袭击。这种袭击一直没有出现。下午,一支诺尔亚宁修道院的骑兵赶来与他们会合,他们带来了新命令,全军立刻急行军前往费丽楠。

    毫无疑问,这代表着作战任务。全军上下处于一种紧张、恐惧和亢奋混杂的情绪中。骑兵的出现使得新兵们有了安全感,他们掩护着队伍的侧翼,而那些可憎的黑骑手再未出现。尽管如此,大家还是知道威胁离他们不远,没有人胆敢在这种时候掉队。他们加快脚程,除了中饭和晚饭没有进行任何休息。入夜后,乌云密布,明月和星辰的光芒都被掩盖。队长们打着火把不停地点数自己小队里的人数,避免有任何人在黑夜中掉队。特里亚小队里状态最差的是伊维尔,他的眼皮好像黏在一起一样,而且冻得牙齿打颤。埃蒙、诺恩和巴斯兰三个人围着他,免得他摔倒。

    埃蒙自己也非常疲惫。他昨晚没有睡好,一整天也没有休息。他觉得如果只有自己在这冰天雪地里前进,那一定坚持不下来。他有些惊讶地发现正是伊维尔给了他力量,为了帮助同伴,他努力地忽视与克服自己的疲惫。

    当看到费丽楠时,他和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费丽楠此时如同地窖中的火炬一般明亮,处处都点着火把,驻守着身着白甲的诺尔亚宁圣军。此时已近午夜,他们在新筑的矮墙后抓紧时间休息。尽管地面冰冷彻骨,埃蒙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全军集结在费丽楠的广场上,不仅包括更多的新兵部队,还有柯尔文年初带来的宗座亲卫。由于广场不大,许多小队只能站在街道或者房屋里。费丽楠圣堂里的教士们都在祷告厅为诺尔亚宁圣军祈祷。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站立着修道院枢机克洛伊、教头乔里和司库海特。克洛伊身着黑色骑装,黑发披在肩上,胸前佩戴着象征圣军的钢铁胸针。乔里被法座任命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他身着上油的黑色锁甲,手持一把重剑。他的脸色看上去和训练时一样,好像正压制着满腔怒火。海特看上去则严肃而冷静,他只穿了普通士兵的武装衣,但样子很新,上面的金色圣环反射着朝阳的光芒。他还戴了一顶头盔,此刻已牢牢系在下巴上。

    “我的战士们,”克洛伊高声说道,“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从冬至夜开始,诺尔亚宁修道院周边就遭到了一支强大土匪的袭击。你们中的许多人已经参与了撤离平民、保护物资、巡逻侦察的行动,甚至已然与敌军交手。”这话在人群里激起一阵阵低语,但克洛伊没有理睬,“现在,我要正式告诉大家,除了训练和侍奉圣者以外,你们有了新的职责,那就是保卫诺尔亚宁教区的人民。我们的珀安盟友告诉我们,敌人正向塔兰薇前进。对此,法座已经下达了命令,那里是教区北部的粮仓,绝不能落入敌手。本次行动由你们熟悉的教头乔里指挥,我和司库海特会协助行动并协调粮食的调运。”她转身看向乔里。

    “所有中队长到我这里集合!”教头吼道。

    大约一个小时后,圣军出发,分成四支队伍朝着塔兰薇前进。塔兰薇庄园位于东北方,被肥沃的原野所包围。它建于一千多年前雅宾娜的时代,她将其作为诺尔亚宁北方的粮仓堡垒,因为彼时刚刚被征服的诺门依然有匪盗出没。不过在之后的岁月里,诺门承平日久,堡垒弃置不用,即使到大退潮之后也没有改变。直到王国建立,塔兰薇成为了附属于诺尔亚宁的庄园,但它的防御设施并没重建,只剩下古帝国时代留下的断壁残垣。

    下午,他们接近塔兰薇时,两侧警戒的号手吹号预警。黑色骑手们从远方的山丘上现身,然后一路飞驰而来。他们手中的长剑闪着银光。

    队列立刻从行军转为防御。一排长矛手组成了盾墙的第一层,特里亚的小队位于第二层。埃蒙的左边是佩特——他此刻吓得发抖,右边是达里纳,他是小队里唯一不带盾牌的。

    十字弓手开始射击,一名当头的骑兵成了重点目标,他和他的战马身上很快插满了箭矢,重重地摔在地上。另两名骑手也中了箭,但看上去他们衣服下的铠甲起到了作用。

    “瞄准马匹!瞄准马匹!”军官们大喊,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进行第二次装填了,而盾墙依然有许多缺口。

    一匹黑马撞进埃蒙左边的阵线,特里亚一把把旁边的伊维尔拉到身边。

    “佩特!”埃蒙大喊道,男孩手足无措地惊叫,埃蒙上前一步。举起剑来承受了骑手向下的一击劈砍,顿时感到手臂发麻

    另一名骑手瞄准了他和达里纳之间的空当,他赶忙推着佩特退向一边,但那毫无必要。骑手选定的目标是没有盾牌的达里纳。他的挥击被达里纳轻松躲过,后者的长剑则在他的马身上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骏马痛苦地嘶鸣着倒地。骑手起身回冲过来,埃蒙迎上前去,用盾牌挡下了对方的第一击,然后后退躲开对方的戳刺。他找准机会朝对方身上一撞,土匪踉跄了一下,朝后退去。达里纳欺到他身侧,一剑结果了他。

    “其他人呢?”佩特惊恐地问。

    埃蒙环顾四周,盾墙已经被冲散,整个战场一片混乱。他找不到特里亚,也找不到其他同伴。

    “你跟着我就行,”他抓着佩特的胳膊,“我们两个呆在一起。”

    “没错,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佩特低声说。

    随着一阵马蹄声,又一队黑衣骑手从树林间冲出,攻向已经破碎的盾墙侧翼。埃蒙看见一名新兵被飞驰而来的骏马撞飞,在地上滑出了十几步远,双手都扭曲成了奇怪的角度。另一名新兵的胸膛被长剑切开,血肉和劈碎的肋骨飞了出来,他惨叫着跪倒在地,然后被踩在马下。

    “我们跟着达里纳。”埃蒙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恐惧,同时用盾牌支撑着佩特,感觉如果没有他,佩特会当场栽倒,“盾牌,佩特,举起你自己的盾牌,我们跟着达里纳,我们跟着——”

    “圣者在上,他怎么朝那里冲啊?!”佩特绝望地喊道。

    达里纳举剑迎战准备包抄圣军侧翼的土匪,他劈开马腿,趁那名骑兵还未来得及起身就刺穿了他的胸膛,随后转身,斩断另一人持剑的手,然后俯身躲过挥砍,把长剑刺入袭击者的肚子,向外一拉,血红的肠子随即流泻出来。受他的鼓舞,旁边的诺尔亚宁新兵都跑到他身边掩护他的侧翼,他们和聚过来的土匪展开新一轮厮杀。

    埃蒙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他。正在这时,一名骑手直冲向他们两人,埃蒙猛地推开佩特,然后举起盾牌。战马的侧面撞到了他,但也足以将他掀翻。埃蒙感到自己落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转过头才发现那是一名新兵破碎的尸体,不禁赶紧爬起来退开。

    “盾牌!佩特,盾牌!”

    佩特的长剑已经被击飞,他举起盾牌承受攻击。骑手策马绕着他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战斧疯狂劈砍他的盾牌,橡木碎屑四溅,最后佩特脚底一滑倒在地上,赶紧把盾牌举在盖在身上。骑手转身去拿一支插在地上的长矛。

    埃蒙举着盾牌冲了上去,他承受了战斧凶狠的劈砍,差点跪倒在地,同时用尽全力向前戳刺,马血喷在他脸上。他用力拔剑,却在鲜血中打滑,向后摔倒在地上。骑手下了马。用斧刃指向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

    他站起身,堪堪挡住一击。接着,战斧迅疾而沉重地落在他的盾牌上,埃蒙想要反击,他的剑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挥开。他只能举着盾牌不断后退,直到发现背抵在了某种坚硬的东西上。是树。他绝望地反击,却被对方撞倒在地。

    埃蒙再一次举起盾牌,劈砍却未如期而至。血红的长剑从土匪的胸膛刺出,达里纳的脸出现在他后面。

    “我告诉过你要跟紧我,朗恩小鬼。”他把埃蒙拉起来。

    “多谢。”他低声说,然后踉跄着去找佩特。

    男孩跪在地上摸索,总是被自己的盾牌撞到。

    “佩特,你在搞什么?”

    “埃蒙,是你吗?”佩特哭喊道,“我瞎了,埃蒙,我瞎了!”

    达里纳把他拽起来,粗暴地抹开他眼睛上的泥和血。

    “你好的很。”

    “噢,老天。”佩特紧紧抱着他,搞得达里纳手足无措。

    黑骑手们四散而逃,十字弓手们朝他们追射出几箭,但没有人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