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问讯
第二天早晨，他们依旧在大厅里吃早饭。昨晚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修道院里没几个人睡了好觉。人们交换着昨晚被抓的人的名字，乔里和海特是可以确定的，还有许多其他人。至于他们为什么被抓，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武装反抗啦，反对塔尔森啦，索恩来的那天晚上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啦，柯尔文主教的亲信啦。最后一种说法尤其引起了特里亚和诺恩的警惕，埃蒙看见他们两人交换了一个下定决心的眼神。当天早晨，埃蒙也看见了亚妮娜，她双眼通红，好像睡得比他还糟糕。她看见埃蒙，便冲他笑了笑，但眼中却显出忧虑的神色。
接下来几天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人被抓，不过他们很快也都被放了出来，并告诉众人他们被问到了什么问题。一整栋石楼都被当做一个临时的关押点。每天，人们谈论的话题都是谁今天被带走了而谁又被放了出来。埃蒙发现，特里亚和诺恩的秘密谈话也越来越频繁。
审查的范围不断扩大。诺尔亚宁圣军内的各个中队长、小队长都受到了关押，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特里亚，非常担心。之后他们知道莉莉丝的医馆受到了清查，马夫接受了闻讯，甚至厨子哈维也被抓了，据说他从头到尾都稀里糊涂的，把审问的米娜兰港军官都逗乐了。几天后，埃蒙得知哈克也被抓了，据说是他朋友写给他的那封信被发现，故而有人怀疑他是宗座布置在诺尔亚宁的情报人员。第二天，连达尼尔也被带走了。
“抓他干嘛？”诺恩愤怒地在宿舍里跺脚。埃蒙心里也很担心。不过好在第二天，他和哈克就被放了出来。鸦楼自然是被索恩的亲信掌管，哈克和达尼尔被临时安置在一个仓库里，还是时不时被询问以前收发信件的事情。
关于审查的问题。大家四处打听，也就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你来诺尔亚宁几年了？为什么来？之前在哪里？你做什么工作？之前做过什么？见过柯尔文吗？见过梅尔薇吗？柯尔文跟你说过什么吗？你在对土匪的战斗中做了什么？诸如此类。
夏至日来了又去，甚至没人注意到。埃蒙和同伴们一起等待着，回忆着自己曾经与达里纳和亚妮娜的对话，幸运的是，他记性很好，说过的话都记得八九不离十。终于，他的日子也来了。两名士兵来将他带走。当看着事情逐一在别人身上发生，直到轮到自己时，埃蒙才感觉到此刻已经没有了拔剑反抗的勇气。他沉默地跟他们走了。那两名士兵虽然穿着象征着诺尔亚宁的金色圣环罩袍，但大家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来自米娜兰港的人，甚至他们罩袍上缝的圣环都比原诺尔亚宁人的亮一些。
埃蒙沉默地走着，跟着士兵来到圣灵树下时，他才意识到他们要去的正是当初他刚刚来诺尔亚宁，第一次见到柯尔文主教的那座建筑。埃蒙的心不禁狂跳起来，拼命祈祷没有人说出他和母亲见过柯尔文的事。同时，他也在默背自己准备好的一些答案，免得临场紧张忘记。
他被带进了那条记忆中的拱廊，在一个拐角，他遇到了被一名士兵跟随的海特。
“没事的。”海特握了握他的胳膊，安慰地说，然后就在士兵的跟随下上楼去了。
埃蒙越往前走，心跳得越快。他惊觉他们就是要前往拱廊尽头的那间石屋，他和柯尔文主教初次相遇的地方。
房屋内部和他记忆中一样，不过由于阳光角度正好从通风口照进来，所以明亮许多。桌前坐着一个年轻的金发男人，旁边是亚妮娜——她冲他安慰地笑笑。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和纸笔。
“姓名？”男人问道。
“埃蒙·朗恩。”他看见亚妮娜正在纸上记述。
“来诺尔亚宁多久了？”
“去年五月来的。”
“为什么来诺尔亚宁？”
“我父母在打鱼时遇到了风浪，去世了。我无处可去——”
“打断一下，呃，我很遗憾。你是哪里人？”
“贝文镇人。”
“去年五月，嗯。”男人抬起头回忆了一下，“你知道约翰神甫过世的事情吗？在海龙角，贝文镇应该也是属于那个圣堂管辖的教区吧。”他转头向亚妮娜确认，女孩点了点头，“我们米娜兰港教会接管了那里。”
“我不知道。”埃蒙回答，“我离开时约翰神甫应该还健在。”
“好的，请继续。”
“我无处可去。有人建议我可以到教会里讨生活，正好有一个前往东方的商队，他们愿意带着我。我就跟着一起去了。”
“为什么是诺尔亚宁？”男人问道，“不觉得太远了吗？为什么不去海龙角，为什么不去楚默，或者诺门堡？”
“呃，海龙角似乎不缺人。那个商队正好去东方，只要我帮着干活，他们就不收什么钱。至于楚默，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嗯。知道那里的人确实也不多。”男人说着亚妮娜便笑了起来，“路上遇到过什么值得一说的事吗？”
“路上遇见了亚妮娜·考兰姑娘。”
“我证明他说的是实情。”亚妮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好吧。”金发男人笑起来，“你们就见过那一面？亚妮娜告诉我你们可是好朋友啊。”
“我很荣幸。”埃蒙答道，心里出乎他自己意料得欢喜。
“我说是朋友就是朋友。”亚妮娜对男人说，接着她转过头来看向埃蒙，“不过当天在路文斯，我并没有见到什么商队啊。”
“商队也是几个商人凑在一起的，绝大多数是去蒙佩尔家族领地做生意。有几个人去了路文斯，带着我的车夫也在其中。我当时还不确定去哪里，你给我讲了雅宾娜的故事，所以，我就来诺尔亚宁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骗你，可是没有办法。
“啊——”亚妮娜笑起来，“真是缘分，不然我们也不会再次相遇了。”
“你是——特里亚小队的？”男人接着问。
“是的。他还好吗？”
“他没事。”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你是来回答问题的。”
“是的，抱歉，长官。”埃蒙心里咒骂着自己的莽撞。
“参加过对土匪的作战吗？”
“参加过。”
“请详细说说。”
埃蒙原原本本地说了自己的经历，只是省去了自己和托尼·珀安的对话，免得让对方认为自己亲近珀安家族。他觉得与土匪的作战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如果战友之间答得不一致反而会惹麻烦，所以小队里的同伴们彼此讲好要如实作答。
“啊，勇敢的战士”听完他的讲述，金发男人说道，“下一个问题，关于柯尔文主教的死，你知道多少？”
“是我和特里亚将他送医的。”埃蒙满怀痛苦地说出这段往事，又要尽可能的掩饰免得对方认为自己是柯尔文的嫡系。他基本上是照实说，没有做任何隐瞒，因为医馆的医师和侍女学徒们都被询问过了，这样重要的事情一定会被重点关注。他只能在心里祈祷莉莉丝和凯莉都守住了誓言，没有说出他们已经验明毒杀这件事。
“知道具体死因吗？”
“我不懂医术，不过看着是痢疾。”埃蒙紧张得发抖。
“好了。”男人点点头。亚妮娜也放下笔，抓起一点细沙洒在纸上吸走多余的墨水。埃蒙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结束啦。”亚妮娜边说边把关于他的记录放到一整叠写满字的纸上。
“那我能走了吗？”
“还不能。”亚妮娜说，“你至少要在这里呆一个晚上，我们要校对今天询问的记录。”
“是。”埃蒙点头道。
金发男人招了招手，一名等在门外的士兵进来，带着埃蒙离开。他被安排到一个拐角处的狭小房间，这里原先似乎是一个堆杂物的地方，现在临时铺了床铺，摆了夜壶，供人暂居过夜。这里的墙上没有窗户，只有外面的火炬从门上的开口投进一点光亮，因此十分昏暗，如同牢房。
埃蒙静静地坐在铺位上，斜靠着墙，回忆着自己在问讯中说的话。他把这些话和自己当初与达里纳和亚妮娜的谈话比对了一遍又一遍，确保没有自相矛盾才安心了些。他此刻担心的是自己的同伴和莉莉丝，凯莉会说漏嘴，但转念一想，这并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担心也没有用，也就把这些抛掷脑后。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门锁响的那一刻，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谎言被戳穿，结果进来的却是诺恩。
“你好啊。”诺恩苦笑着说。押送他的士兵看了看埃蒙，然后重新关上门。
“情况如何？”埃蒙尽可能用欢快的语气问。
“我觉得我答得还可以。”诺恩耸耸肩。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他们回忆了问讯时的情景，并对照了彼此的答案。问题大同小异，诺恩的身世没有什么敏感的，所以他都照实说了。在柯尔文主教之死的问题上，他们的回答也基本相符。诺恩和埃蒙一样，也不担心小队里的同伴，但他有点担心医馆的学徒凯莉，她不像莉莉丝那么沉稳，跟众人也没有对过词。
“我相信莉莉丝医师是嘱托过她的。”埃蒙说，“反正我们担心也没有什么用，还是安心坐牢吧。”
“是啊。”诺恩笑起来，“你说索恩为什么要搞这种清查，弄得人心惶惶的。说实话，绝大多数修道院里的人也好，或是贵族领地里的人也好，根本不在乎顶头上司是谁。”
埃蒙考虑了一下，慢慢地说：“大多数人不在乎，可保不齐有些人真的忠于宗座，索恩是容不下这些人的。你还记得我们对柯尔文主教之死的推测吗？”他压低声音，“如果推测属实，那么柯尔文主教是死于内部的敌人之手。索恩自然也要警惕这种事。”
“我想你说的对。”诺恩点点头，“这样我就更担心特里亚了，修道院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柯尔文的亲信，保不齐就有人说出来。”
“你跟特里亚最近总是呆在一起说话，”埃蒙说，“都在说些什么啊？”
“一个秘密计划。”诺恩回答，“目前还在联络，没几个人知道。实在对不起，我发过誓不能随便透露出去。反正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放心，如果后面真能办成，我会来跟你说的。”
晚上，守卫给他们带来了面包和蔬菜汤。食物分量不多，不过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胃口。吃完以后，他们靠在墙边，互相用靴尖顶别人的脚掌解闷。
过了一会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埃蒙打趣道。
“恐怕不是。”亚妮娜走了进来，“感觉还好吗？”
“感觉像在坐牢。”埃蒙回答，用手示意了一下，“这是诺恩。”
“我们在问讯室里见过的。你好，诺恩。”
“你好，女士。”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明天应该可以。”亚妮娜回答，“什么时候我就不知道了。审核会很繁琐，不过我和拉斐尔认为你们没什么问题。”
“拉斐尔是？”
“就是和我一起问讯你的那个人。”亚妮娜回答，“金头发，高高的，记得吗？”
埃蒙点点头。
“他是你们未来的中队长。”亚妮娜说。
“就是那么一问，女士。”诺恩说，“你们有没有问讯到什么有问题的人？”
“我和拉斐尔没有。”亚妮娜回答，“其他人我不知道，据我所知，就算有也是很少很少。好了，我还有工作。晚安，诺恩。晚安，埃蒙。”
“晚安，亚妮娜。”女孩转身离开。
“你怎么总能交到米娜兰港朋友？”诺恩问。
“也许我有点什么特质呢。”埃蒙打趣道。
“你不会是个米娜兰港人吧？”
“说实话，我妈妈是个米娜兰港人。”
“圣者在上啊，你给我坐到那边去！”
接下来几天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人被抓，不过他们很快也都被放了出来，并告诉众人他们被问到了什么问题。一整栋石楼都被当做一个临时的关押点。每天，人们谈论的话题都是谁今天被带走了而谁又被放了出来。埃蒙发现，特里亚和诺恩的秘密谈话也越来越频繁。
审查的范围不断扩大。诺尔亚宁圣军内的各个中队长、小队长都受到了关押，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特里亚，非常担心。之后他们知道莉莉丝的医馆受到了清查，马夫接受了闻讯，甚至厨子哈维也被抓了，据说他从头到尾都稀里糊涂的，把审问的米娜兰港军官都逗乐了。几天后，埃蒙得知哈克也被抓了，据说是他朋友写给他的那封信被发现，故而有人怀疑他是宗座布置在诺尔亚宁的情报人员。第二天，连达尼尔也被带走了。
“抓他干嘛？”诺恩愤怒地在宿舍里跺脚。埃蒙心里也很担心。不过好在第二天，他和哈克就被放了出来。鸦楼自然是被索恩的亲信掌管，哈克和达尼尔被临时安置在一个仓库里，还是时不时被询问以前收发信件的事情。
关于审查的问题。大家四处打听，也就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你来诺尔亚宁几年了？为什么来？之前在哪里？你做什么工作？之前做过什么？见过柯尔文吗？见过梅尔薇吗？柯尔文跟你说过什么吗？你在对土匪的战斗中做了什么？诸如此类。
夏至日来了又去，甚至没人注意到。埃蒙和同伴们一起等待着，回忆着自己曾经与达里纳和亚妮娜的对话，幸运的是，他记性很好，说过的话都记得八九不离十。终于，他的日子也来了。两名士兵来将他带走。当看着事情逐一在别人身上发生，直到轮到自己时，埃蒙才感觉到此刻已经没有了拔剑反抗的勇气。他沉默地跟他们走了。那两名士兵虽然穿着象征着诺尔亚宁的金色圣环罩袍，但大家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来自米娜兰港的人，甚至他们罩袍上缝的圣环都比原诺尔亚宁人的亮一些。
埃蒙沉默地走着，跟着士兵来到圣灵树下时，他才意识到他们要去的正是当初他刚刚来诺尔亚宁，第一次见到柯尔文主教的那座建筑。埃蒙的心不禁狂跳起来，拼命祈祷没有人说出他和母亲见过柯尔文的事。同时，他也在默背自己准备好的一些答案，免得临场紧张忘记。
他被带进了那条记忆中的拱廊，在一个拐角，他遇到了被一名士兵跟随的海特。
“没事的。”海特握了握他的胳膊，安慰地说，然后就在士兵的跟随下上楼去了。
埃蒙越往前走，心跳得越快。他惊觉他们就是要前往拱廊尽头的那间石屋，他和柯尔文主教初次相遇的地方。
房屋内部和他记忆中一样，不过由于阳光角度正好从通风口照进来，所以明亮许多。桌前坐着一个年轻的金发男人，旁边是亚妮娜——她冲他安慰地笑笑。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和纸笔。
“姓名？”男人问道。
“埃蒙·朗恩。”他看见亚妮娜正在纸上记述。
“来诺尔亚宁多久了？”
“去年五月来的。”
“为什么来诺尔亚宁？”
“我父母在打鱼时遇到了风浪，去世了。我无处可去——”
“打断一下，呃，我很遗憾。你是哪里人？”
“贝文镇人。”
“去年五月，嗯。”男人抬起头回忆了一下，“你知道约翰神甫过世的事情吗？在海龙角，贝文镇应该也是属于那个圣堂管辖的教区吧。”他转头向亚妮娜确认，女孩点了点头，“我们米娜兰港教会接管了那里。”
“我不知道。”埃蒙回答，“我离开时约翰神甫应该还健在。”
“好的，请继续。”
“我无处可去。有人建议我可以到教会里讨生活，正好有一个前往东方的商队，他们愿意带着我。我就跟着一起去了。”
“为什么是诺尔亚宁？”男人问道，“不觉得太远了吗？为什么不去海龙角，为什么不去楚默，或者诺门堡？”
“呃，海龙角似乎不缺人。那个商队正好去东方，只要我帮着干活，他们就不收什么钱。至于楚默，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嗯。知道那里的人确实也不多。”男人说着亚妮娜便笑了起来，“路上遇到过什么值得一说的事吗？”
“路上遇见了亚妮娜·考兰姑娘。”
“我证明他说的是实情。”亚妮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好吧。”金发男人笑起来，“你们就见过那一面？亚妮娜告诉我你们可是好朋友啊。”
“我很荣幸。”埃蒙答道，心里出乎他自己意料得欢喜。
“我说是朋友就是朋友。”亚妮娜对男人说，接着她转过头来看向埃蒙，“不过当天在路文斯，我并没有见到什么商队啊。”
“商队也是几个商人凑在一起的，绝大多数是去蒙佩尔家族领地做生意。有几个人去了路文斯，带着我的车夫也在其中。我当时还不确定去哪里，你给我讲了雅宾娜的故事，所以，我就来诺尔亚宁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骗你，可是没有办法。
“啊——”亚妮娜笑起来，“真是缘分，不然我们也不会再次相遇了。”
“你是——特里亚小队的？”男人接着问。
“是的。他还好吗？”
“他没事。”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你是来回答问题的。”
“是的，抱歉，长官。”埃蒙心里咒骂着自己的莽撞。
“参加过对土匪的作战吗？”
“参加过。”
“请详细说说。”
埃蒙原原本本地说了自己的经历，只是省去了自己和托尼·珀安的对话，免得让对方认为自己亲近珀安家族。他觉得与土匪的作战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如果战友之间答得不一致反而会惹麻烦，所以小队里的同伴们彼此讲好要如实作答。
“啊，勇敢的战士”听完他的讲述，金发男人说道，“下一个问题，关于柯尔文主教的死，你知道多少？”
“是我和特里亚将他送医的。”埃蒙满怀痛苦地说出这段往事，又要尽可能的掩饰免得对方认为自己是柯尔文的嫡系。他基本上是照实说，没有做任何隐瞒，因为医馆的医师和侍女学徒们都被询问过了，这样重要的事情一定会被重点关注。他只能在心里祈祷莉莉丝和凯莉都守住了誓言，没有说出他们已经验明毒杀这件事。
“知道具体死因吗？”
“我不懂医术，不过看着是痢疾。”埃蒙紧张得发抖。
“好了。”男人点点头。亚妮娜也放下笔，抓起一点细沙洒在纸上吸走多余的墨水。埃蒙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结束啦。”亚妮娜边说边把关于他的记录放到一整叠写满字的纸上。
“那我能走了吗？”
“还不能。”亚妮娜说，“你至少要在这里呆一个晚上，我们要校对今天询问的记录。”
“是。”埃蒙点头道。
金发男人招了招手，一名等在门外的士兵进来，带着埃蒙离开。他被安排到一个拐角处的狭小房间，这里原先似乎是一个堆杂物的地方，现在临时铺了床铺，摆了夜壶，供人暂居过夜。这里的墙上没有窗户，只有外面的火炬从门上的开口投进一点光亮，因此十分昏暗，如同牢房。
埃蒙静静地坐在铺位上，斜靠着墙，回忆着自己在问讯中说的话。他把这些话和自己当初与达里纳和亚妮娜的谈话比对了一遍又一遍，确保没有自相矛盾才安心了些。他此刻担心的是自己的同伴和莉莉丝，凯莉会说漏嘴，但转念一想，这并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担心也没有用，也就把这些抛掷脑后。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门锁响的那一刻，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谎言被戳穿，结果进来的却是诺恩。
“你好啊。”诺恩苦笑着说。押送他的士兵看了看埃蒙，然后重新关上门。
“情况如何？”埃蒙尽可能用欢快的语气问。
“我觉得我答得还可以。”诺恩耸耸肩。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他们回忆了问讯时的情景，并对照了彼此的答案。问题大同小异，诺恩的身世没有什么敏感的，所以他都照实说了。在柯尔文主教之死的问题上，他们的回答也基本相符。诺恩和埃蒙一样，也不担心小队里的同伴，但他有点担心医馆的学徒凯莉，她不像莉莉丝那么沉稳，跟众人也没有对过词。
“我相信莉莉丝医师是嘱托过她的。”埃蒙说，“反正我们担心也没有什么用，还是安心坐牢吧。”
“是啊。”诺恩笑起来，“你说索恩为什么要搞这种清查，弄得人心惶惶的。说实话，绝大多数修道院里的人也好，或是贵族领地里的人也好，根本不在乎顶头上司是谁。”
埃蒙考虑了一下，慢慢地说：“大多数人不在乎，可保不齐有些人真的忠于宗座，索恩是容不下这些人的。你还记得我们对柯尔文主教之死的推测吗？”他压低声音，“如果推测属实，那么柯尔文主教是死于内部的敌人之手。索恩自然也要警惕这种事。”
“我想你说的对。”诺恩点点头，“这样我就更担心特里亚了，修道院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柯尔文的亲信，保不齐就有人说出来。”
“你跟特里亚最近总是呆在一起说话，”埃蒙说，“都在说些什么啊？”
“一个秘密计划。”诺恩回答，“目前还在联络，没几个人知道。实在对不起，我发过誓不能随便透露出去。反正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放心，如果后面真能办成，我会来跟你说的。”
晚上，守卫给他们带来了面包和蔬菜汤。食物分量不多，不过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胃口。吃完以后，他们靠在墙边，互相用靴尖顶别人的脚掌解闷。
过了一会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埃蒙打趣道。
“恐怕不是。”亚妮娜走了进来，“感觉还好吗？”
“感觉像在坐牢。”埃蒙回答，用手示意了一下，“这是诺恩。”
“我们在问讯室里见过的。你好，诺恩。”
“你好，女士。”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明天应该可以。”亚妮娜回答，“什么时候我就不知道了。审核会很繁琐，不过我和拉斐尔认为你们没什么问题。”
“拉斐尔是？”
“就是和我一起问讯你的那个人。”亚妮娜回答，“金头发，高高的，记得吗？”
埃蒙点点头。
“他是你们未来的中队长。”亚妮娜说。
“就是那么一问，女士。”诺恩说，“你们有没有问讯到什么有问题的人？”
“我和拉斐尔没有。”亚妮娜回答，“其他人我不知道，据我所知，就算有也是很少很少。好了，我还有工作。晚安，诺恩。晚安，埃蒙。”
“晚安，亚妮娜。”女孩转身离开。
“你怎么总能交到米娜兰港朋友？”诺恩问。
“也许我有点什么特质呢。”埃蒙打趣道。
“你不会是个米娜兰港人吧？”
“说实话，我妈妈是个米娜兰港人。”
“圣者在上啊，你给我坐到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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