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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前路

    温和的月光从每个人脸上抚过,吕责辛此刻第一次知道月亮竟然可以这么明亮。他甚至能借着月光,看清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

    “尚普在袭击到来之前,就已经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了。”桑坦蹲在地上,一边在沙堆上画图一边说道:“可怜的小伙子……谁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有两位祖母。想必他也是发现了这一情况,才从藏身处跑了出来。”

    并没有沉默太久,桑坦就调整好了情绪,指着画好的图继续道:“撤退之前,我仔细看了尚普是因为什么倒地的。因为当时情况太紧急,所以我只能确定他不是因为受了外伤所以倒地的。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他倒地的原因,想到最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尚普是力竭倒地的。”

    “力竭?尚普可是村子里最能跑的小伙子,从这里到这里这么点距离,没有可能晕倒的。”安塔围的近了点,用手指点了点尚普埋伏的地方,又点了点高塔所在的位置。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一点,而且更古怪的是,直到尚普被烟尘吞没,都没有一个人上来再给他一刀。”桑坦望着火堆,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不过这也是他的幸运吧,希望对方还能留他一条命。”

    苏姆亚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丧气便一扫而光,他连忙挪了挪身子,让自己与大家凑得更近了些:“那,那我们队长是不是也有可能还活着!?”

    桑坦没有说什么,只是向四周深深地望了一眼。

    安塔朝着他望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只有那堵插入云霄的巨墙。

    “苏姆亚,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当时的情况来。”一个脸上带着疤的汉子问道。

    苏姆亚正望着远处出神,此刻被这疤脸汉子一喊,连忙把注意力拉回了当下:“我,我也确实见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事情。”

    他低下头,手指在先前绘出的图案上涂涂画画:“当时我们在这个位置埋伏着,由于位置比较高,所以我们离敌方大部队最近的时候,敌方先锋的位置甚至比我们还要靠近村子一些。”

    “对了,穆凯队长,我记得你们小队的位置当时也比较接近敌方,你有没有听到他们的战歌里有些奇怪的音调。”苏姆亚抬起头,看着疤脸汉子道。

    听到苏姆亚所说的,穆凯摸了摸自己粗大的胡子,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有,但我觉得不如等下乌娅祖母休息好以后,我们直接去问问祖有没有在战场上发现什么。”

    “聊聊别的吧,当时敌方派来的队伍里一个女性战士也没有,男性战士之间的称呼也很奇怪。”穆凯注视着苏姆亚:“我记得好像有这么几种称呼,分别是‘父亲’‘哥哥’‘大叔’之类的。”

    苏姆亚像是想起什么,身子一振:“有的有的!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还跟队员聊过这个事。”

    吕责辛虽是在一旁注视着这场讨论,但如果此时还有一个人注意观察他的表情,就能看到他的眼睛中瞳孔放大,没有任何聚焦地看着火堆的方向。

    就好像,此刻的他不处于这个世界一样。

    “患者瞳孔对强光有明显反应,对移动物体有无意识跟随反应。身体其余部位二元反射正常。”

    “ct和脑电图什么样?拿给我看看。”

    “……这儿怎么会有个空腔的?”

    “而且大脑皮层这么活跃……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如这样,我们今天的讨论就先到这里吧。”

    “嗯,剩下的情报就要等乌娅祖母恢复好以后去找她了解了。”

    “喂。”穆凯拍了拍吕责辛:“刚才就看到你在发呆,在想什么呢?”

    “啊,没想什么。”吕责辛一个激灵,看向了面前这汉子。

    之前都没有仔细看过这村子里的人的样貌,此时吕责辛正好借着月光把穆凯脸上的细节看了个干净。

    粗糙棕黄的皮肤,皲裂的旧伤,卷起的黑色胡须以及棕褐色的双眸。这让吕责辛不禁有些熟悉,脑子里还在闪回上个世界记忆的他不受控地将自己所熟知的那个地方低声讲了出来。

    “西北……西北……”

    “你在说什么呢?”穆凯一边眉头挑起:“什么西北,你在那个方向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穆凯看了看吕责辛,没有再说什么,扭过头去跟众人招呼了一声,便钻到队伍里去了。

    待到穆凯完全走开,吕责辛这才看到一直看着自己这边的桑坦。此刻的他正眉头紧锁,眼神略有些严肃地在吕责辛脸上游走。

    “吕,你想起什么了?”

    “一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对了桑坦,之前我们撤退的时候,你有没有突然想起一段记忆来?”吕责辛挠了挠头:“当时我突然想起之前我们几个人围在火堆周围听乌娅祖母的讲故事。”

    桑坦看着吕责辛笑道:“看来你你也受到了乌娅祖母的教诲。”

    “在场的每一个人应该都有想起那段记忆。”一旁的安塔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有类似的遭遇。

    “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乌娅祖母的教诲吗?”吕责辛的表情明显有些吃惊:“但是我之前没跟你们一起生活过啊,怎么会有这段记忆?”

    “因为你被祖母所承认了,正式成为了我们的一员啊。”安塔笑嘻嘻地拍了拍吕责辛,同时上下扫了一眼面前的这名异乡人:“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能成为被乌娅祖母庇护的人了,看来她很看好你小子啊。”

    “别想啦,一时半会儿我们讲不清楚,你也不可能能想清楚的。待到后面留给乌娅祖母她亲自给你解释吧。”

    “好。”

    吕责辛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坐在地上。一旁的安塔没有再说什么,径直钻进了人堆里。

    百十人的队伍紧紧地聚在一起,只有少数体力尚好的猎人小队成员还在边缘巡逻。吕责辛早已从火堆旁起身,在队伍边缘的高坡上放起哨来。一起同他来的桑坦先前听了穆凯的招呼,提早去见乌娅祖母了,因此此刻只有吕责辛一人在这高坡上守着。

    月亮的位置下沉了许多,使得月光也不是那么明亮了。吕责辛的影子长长地挂在他的身前,把他的脸都藏进了黑暗里。

    远远地,同样在放哨的苏姆亚好像听到了一声深沉的叹息声。

    他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到吕责辛一人蹲在沙堆上,但此刻的他看起来却比白天瘦弱了很多。

    “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吧……”苏姆亚望着吕责辛,喃喃道。

    “苏姆亚。”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苏姆亚转过头,看到穆凯正站在自己的背后。

    “穆凯队长,你怎么来了?”

    “去休息会儿吧,后半夜我来守着就行了。”穆凯摆摆手,随后转过身将长矛插在了地上。整个人便松垮垮地挂在了这根矛上。

    “谢谢穆凯队长。”苏姆亚没有多说什么,简单致谢后就朝着沙坡上的聚集地走去了。同时他看到远处的一道人影也变成了两道,而吕责辛也在与另一道人影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朝着和他相同的方向走去了。

    营地里的鼾声四起,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细语和低微的啜泣声,这让苏姆亚想起了自己前途未卜的队长,眼眶多少红了一些:“欧瑞队长……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

    苏姆亚躺在地上,身体半蜷做一团,本应一夜无眠的他心底却轻轻地响起了一阵乐音,让他很快便逃离了烦扰,昏沉地睡去了。

    ……………………

    “伙计们!看我们抓到什么了!”桑坦略带兴奋的跑上坡来,身后还长长的挂了一队的人。

    吕责辛此时刚从地上爬起来,正穿着昨晚脱下的皮带和皮甲,见桑坦这么开心,也好奇地起身看向他身后。

    营地里的其他人也围了上来,此前在休息的乌娅祖母也从巨兽上一跃而下,嚼着干粮靠了过来。

    “本来昨晚是想一起出去看看能不能抓到点猎物回来吃,没想到却逮到这小子了。”桑坦大步向上走来,他的身后首先出现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紧着是押着这人的穆凯。而安塔和其他一些猎人正得意洋洋地相互聊着闲话。

    “你是没看到那小子,被我一刀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跑掉了,这样的人怎么也敢出来打仗的。”

    “哈哈哈哈哈,他旁边那个被他叫做大伯的人更好笑,年纪一大把还来上战场,要不是因为他骑着角蜥跑得快,也得被我们一并抓过来。”

    叮叮当当的铁器碰撞声从这俘虏的身上传来,吕责辛这才注意到这人的护甲与他们身上这种只有部分关键位置才镶着金属的皮甲不同。这俘虏的的身上不仅关键位置有铁甲防御,他的战裙以及各个关节处还有头部也同样穿着金属制成的护甲。

    而他的腰间,则别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

    “这个人可不一样,其余的人都跑了,就他非要什么‘倔兜’,傻站在那里不跑,最后只能被我生抓了来。”桑坦拍了拍那个陌生人,而对方也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以至于吕责辛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乌娅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往前靠了几步,吕责辛见她好像正准备说些什么,出人意料的是,乌娅突然愣愣地怔在了原地。但很快,她就连忙后退几步,撤回了人堆里。

    “让他离我远点!“乌娅的高声道,但吕责辛听出她的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和不确定。“等下你们把他审好了把过来把消息告诉我就可以。”

    于是他又看向那人,仔细端详了半天,却再没有看出什么新东西。

    穆凯用力一拽手上的绳子,拉得无名俘虏脚下一松,整个人踉跄着跟着他走了几步。桑坦和安塔也没再说什么,跟着穆凯钻进了一旁的帐篷里。

    “好了好了,剩下的环节就交给他们好了,大伙儿都散了吧。”乌娅回到巨兽背上,示意大家散开了。

    吕责辛便也就拿了块干粮,回到了自己先前睡觉的位置上。

    人群里一个鲜活的身影钻了过来,苏姆亚手里捧着一个木碗,四处张望一圈,最终视线聚焦在吕责辛身上,便笑嘻嘻的过来了。

    他一屁股坐在吕责辛身旁,一边把手里捧着的液体递到吕责辛手里,一边笑道:“吕,你初来乍到,但我听桑坦和安塔队长他们说你已经被乌娅祖母承认了。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我们等下吃好东西之后,我带你打猎去怎么样?!我已经跟桑坦队长说好了!”

    “好啊。”吕责辛端起木碗浅尝一口,砸吧砸吧嘴,一股葡萄的香气混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便充满了他的口腔,“嘶——你们这大清早就喝酒啊。”

    “嗨,这不是酒比较好储存嘛,你想啊,水在那木桶子里放的时间长了再喝可就要拉肚子了,但要是混着葡萄酿在一起,那就不论放多久都不会臭了。”苏姆亚拿过吕责辛手里的碗,就着酒水咽下嘴里的干粮后解释道:“不过这酒水每天每个人能喝的量有限,要不是因为刚才看到你就拿着干粮过来了,我可是不会把今天一天的量都用完的。你晚上可要再分我一点水喝啊。”

    吕责辛点点头,用力的嚼了嚼嘴里的干粮。

    远处的村民们大都也吃完了手头上的食物,开始零零散散的活动起来。其中一些身着皮甲的猎人们正拿着武器呼唤着自己的队友和队长,苏姆亚也站起身来,朝着远处的一个人招了招手。

    “吕,我的队员在叫我们了,要是你吃完了,就跟我一起走吧。”

    吕责辛站起身来,他的身子便从沙坡的影子里穿出,扎在了清晨的阳光里。

    “谢谢你,苏姆亚。”

    阳光打在吕责辛的脸上,苏姆亚看到对方的脸上出现了笑意,便也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