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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人君

    沈澄再次向她行了一礼,推门入殿。

    赵玉琪固然是温润如玉,令人神往。

    可对于朝堂宫闱之事的认知,却确实是天真得可以。

    甚至及不上极少理会俗事的清卿。

    贵妃的鬼修身份无法公开。

    她对朝廷的掌控,全然来自于国主授予的合法性。

    如今宫九当政,也源自于国主谕令的认可。

    武夫和仙家固然唯力是图。

    但对大部份国民,以及文臣武将而言。

    “名份”的重量,有时候犹胜于刀剑。

    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份,而份莫大于名。

    而身为这名份来源的锡卢国主。

    却一直被参与到这场博弈里头的各方忽视。

    或许是因为只要他身份尚在。

    便无人敢于对他本人出手。

    相比之下,对付贵妃和宫九的阻力要低得多。

    然而沈澄从来没受过这个世界的礼法教化。

    只要他认定眼前之人该杀。

    而自己又有杀他的能耐。

    那么,就算出手后会蒙受再多的责难和压力,沈澄都不以为意。

    殿内看来已有多年不曾打扫,屋梁和窗户布满了蜘蛛网。

    甚至还有一头瘦成皮包骨的老鼠。

    自沈澄脚边堂而皇之地跑过。

    随即又被门外射进的阳光,惊得缩回了阴影里。

    大床之上的一国之君,却似对住所的现况全然不觉有异。

    锡卢国的国主,是个看着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

    先天武夫的纯净体质。

    令他哪怕久未梳洗,仪容依然保持着最基本的整洁。

    然而长度及腰的蓬乱长发,垂及胸前的打结长须。

    都全然掩盖了那张尚算俊秀的面目的风采。

    殊无人君之相。

    难怪十余年间,纵有大祀大丧,他始终未曾露面。

    贵妃纵然张狂无礼,终归有着能教群臣慑服的气魄。

    而这个人的气,却似已然丧尽。

    自沈澄进门以来,他一直未曾抬头看上来客一眼。

    而是始终垂着头颅,专注地刻着手中的桃木人偶。

    他的手指修长,也依然具备着不俗的力道和稳定性。

    寥寥数刀,就将一张乖巧小女孩的面目雕划成形。

    大床末端,堆着小山堆般的女童木偶。

    显然均是他幽居以来,雕出的成品。

    锡卢国主跟贵妃间,曾有过一个孩儿。

    自幼便心思玲珑,乖巧活泼,受尽荣宠。

    几乎已注定成为国主的继任人选。

    可在五岁许的某一夜。

    却被发现沉在了王城偏僻处的水井里头。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样会在大半夜跑到井边去的。

    宫中史官只记:公主坠井夭折,上甚忧伤。

    隔天的早上,贵妃便接管了监国的大权。

    沈澄瞧着这个埋首于雕出亡儿生前容颜的男人,忽然开口道:

    “国主可知国难当前,江山有倾覆之危?”

    国主不答。

    沈澄又道:

    “贵妃已然身陷牢笼,少君独当大任,恐难持久。”

    “君上何不振作,出殿号令朝臣,好使内外国难皆清?”

    听见少君二字,锡卢国主忽地抬起头来。

    深深往沈澄脸上瞧了一眼:

    “寡人只有一个孩儿。”

    “休要烦我,滚吧。”

    沈澄平日是绝不会忍受这般极不礼貌的对待的。

    但这次,他心中却未升起一丝怒气。

    反倒是若有所思。

    半晌,方道:

    “既然如此,沈某告辞。”

    说罢,纵身上门。

    门外等着的赵玉琪,并没想到他会如此快地结束会面。

    见他前行,便即缓步跟上,问道:

    “沈侯可曾有所得着?”

    沈澄摇了摇头:

    “心气已丧,神智不清,问无可问。”

    “我虽有逼得他流露隐秘的法门。”

    “奈何必然伤他性命,此时尚未是时机。”

    “再说,先天武夫神智虽失,搏击本能早已深入骨髓。”

    “我也没有将他制服后问话的把握。”

    赵玉琪的面色当下便有点怪。

    一位三段武夫,如何便会生出与国主这位四段徒手搏击,还想将其制服的念头?

    她心中只道沈澄也是那类惯于言过其实的江湖武夫。

    倒是见怪不怪,神色如常道:

    “沈侯心怀大局,是这锡卢国的福气。”

    “还请放心,按照我儒家的规矩。”

    “哪怕锡卢废国,外姓贵族的爵位仍然会得到认可。”

    “沈侯为这个国家的人民立过的功劳,必将明白记于史册。”

    沈澄嗯了一声,问道:

    “诸位连日来,可曾于宫中发现鬼物踪迹?”

    赵玉琪摇首道:

    “未有所得。”

    “沈侯却也不必担忧,与我等同来的陈师妹,是猎鬼摄魂的大行家。”

    “不日之内,定能搜集得更多蛛丝马迹。”

    沈澄微微一笑:

    “沈某不过一介凡夫,又怎敢质疑诸位贤人的办事能力。”

    心中却自开始沉思。

    这些学宫读书人们对国主的忽视。

    终究还是让她们与重要的线索擦肩而过了。

    锡卢国主手中雕刻的木偶,面目与宫九有九成相似。

    国主爱女之情极深。

    对此刻被温乔所掌控,独力抗下护国重任的另一个女儿却不闻不问。

    未免也不太合理。

    再加上那一句:寡人只有一个孩儿……

    沈澄眼眸一亮: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还是先跟清卿商讨,再作行动为宜。”

    便在此时,赵玉琪忽然开口:

    “是了,沈侯。”

    “在下这段日子,并不方便离开锡卢京城。”

    “有一件事,想请沈侯帮忙一二。”

    “沈侯,可知望月楼边,有一座在漕帮名下的盐仓?”

    ……

    酉时,宫九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猎鬼司衙门的主事书房。

    这房间名义上已被她赐予了沈澄。

    但她很清楚,沈澄平时是决不会回到这儿来的。

    身为锡卢国主和贵妃娘娘唯一在世的女儿。

    难得等到了身份将被承认的一天。

    自己却连后宫,也不敢踏进去一步。

    唯恐被镇守母妃居所的五名贤人当场斩杀。

    宫九忽然一伸手。

    将身上雪白蟒袍撕扯下来,在地上重重踩踏成了碎片。

    身后,温乔的娇笑声响起:

    “本小姐还以为,就连死人也比你要更富有感情呢。”

    “对着亲生的父母,情感尚且不敢流露。”

    “却唯独敢在我这个外人跟前表露愤恨之情。”

    “这天下间的亲子,果然都是一个样呢。”

    宫九回过头来,脸上已收起了所有的情绪:

    “我乃至我国的存亡,皆已操于你手,难道还怕你笑话我?”

    温乔笑道:

    “我这不是为你吃了一耳光了吗?”

    “说实在的,你的脾性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为着这个,我不介意给你更多帮助的。”

    她的唇蓦然已贴近宫九的耳垂:

    “虽说你我皆为女子……”

    “但要我与你渡气双修。”

    “好等我体内阳火,焚净你五脏积郁的阴煞之气。”

    也不是没法办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