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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暗斗

    十岁的善秋从小就种栗粟,丰收后就专门破壳去卖,一柄没开刃小刀,刃口中间突出一块,只这一小块磨得锋利,左手拿起一颗栗子,右手握刀,将开刃的尖锐处刺入栗子顶部,轻轻或左或右旋转扭动,壳便裂开了,取出子不要,壳留下。善秋是他们中剥壳最快的人,他一天可以剥二百多斤,而在他之前的最高纪录是一天一百八十斤。他虽然剥壳,但从来不会去炒壳,他知道那些炒壳的人有多可悲。他不愿意回家,因为家里有一个骨瘦如柴的父亲,他懒惰成性,成天抱那那根竹筒,总是问母亲要钱去买粟壳粉。要不是看在母亲的份上,他也许早已经离开,他虽然只有十岁,可是他力气很大,速度也快,村子里同龄人之间没有比他力气大的。这是一个贫穷不堪的村子,穷到屋顶都没有多少茅草,只好去采野地里的芭蕉叶来挡雨。但越是贫穷就越没有仁善之心,那些孩子总是以欺负别人来找到成就感。他们就像那野地里的鳄鱼,互相撕咬,好像能从别人身上找到一点东西来延长自己的生命似的。

    那天他剥了很多的壳,拿着一串钱往家走,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当他走到门口时,他发现母亲坐在门口,虽然她穿得不好,衣服打满补丁,但他眼中母亲总是那么漂亮。他笑着对母亲说:“母亲,我挣了很多钱,你不要给他,你去买些好吃的吧!你看……。”

    母亲擦着眼泪说道,“他不会再要钱了,善秋。”母亲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过来,孩子!”

    他便走过去,母亲搂着他说道:“曾经,有一个女孩子,遇到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发誓要保护她,他们一起去采香蕉卖钱,一起去那田里里采丁兰,紫色的丁兰花,戴在女孩子头上。他们很快就结婚了,平凡的一对夫妻,白天劳作,夜里谈心。虽然偶尔会为生活上的琐事争执,但是他们很相爱。就在结婚第二年的秋天,他们生下了一个儿子,瞧那孩子长得多好看啊,黑色的宝石一样的眼睛,雪白的嫩嫩的皮肤。他说,‘他要努力挣钱,他要养好母子俩’,那年我们王薨了。就在那年,他变了,他不再劳作,他打他的妻子,他把家里能卖的都拿去卖了,他说他爱这个家,爱他的妻子和孩子,可是他回过身来就领人把家里屋子上的最后一片瓦揭走了。他越来越瘦,他疯狂的索要钱财,他甚至要把他的唯一的儿子送到富人家去做奴仆。他儿子恨他,妻子恨他。”母亲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她继续对善秋说道:“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他曾经很爱我,也很爱你。他死了,你去看看他吧!”

    善秋也不知道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他就是觉得想哭,但心里却又很开心,十岁的他变得比谁都成熟都老成。他看着那黑洞洞的屋子里,父亲就卧在那里,像一条死狗一样,他鼓起勇气走了进去。黑色的屋子让他不得不站一会儿,眼前的那个男人,他皮包骨头,歪着脑袋,嘴巴半张着,嘴角的口水干涸,留下一道痕迹。这时他才发现屋子里并不暗,每一个角落都很清晰,他想走上前去,但终究是没有勇气。

    又过了五年,家里也渐渐好了起来,那屋子也变得漂亮起来。母亲每天都守着米缸,好像那米缸里有什么宝贝一样。善秋对母亲说:“我现在一天能剥七百斤了。放心吧,我们有钱。”

    母亲用忧郁的眼睛看着他的儿子,说道:“孩子,如果有机会,就离开这里吧,去京都,大都市里。那里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

    “母亲放心,等攒够钱了,我就带你离开,我们一起去京都,我要去当兵,禁卫军,听说过吗?去保护老摄政王,天底下最伟大的人,我们最大的王。”善秋说道,眼睛里露出欢喜。

    “你从哪里听说的?怎么知道这么多?”母亲好奇的问道。

    “来了一位先生,从梁州来的,他说我很特别。”善秋说道。

    “哦,那位中土来的先生一定很博学吧,你可以多向他学学,孩子咱们可以给他钱,叫先生教你认字吧!”母亲说道。

    “母亲不用担心,他人很好,上次还问我愿意向他学剑不,并且要我保密。”善秋说道。

    “那多好啊,你看看家里有什么东西,送一点给他作礼物吧,别丢了咱们的礼数。”母亲说道。

    “不用,先生说他什么都不缺,就缺一缕魂,他是来找魂的,我听不懂。”善秋说道。

    “中土人,见识广,我们偏远地方,要多向人家学习。”母亲对善秋说道。

    “好的,母亲,你注意身体!”善秋说道。

    一场愉快的对话结束了,这样的岁月让善秋对生活越来越有信心。这天,他剥完壳,又去见那中土来的先生。那先生看他来,就与他说话。

    “小友今天剥了几何?”那先生问道。

    “您说什么?”善秋不知道几何是什么。

    “哦,”先生笑了,“我问你今天剥了多少斤?”

    “今天我可厉害了,剥了一千一百多斤,那称重的家伙不相信我,还让我一个一个捡出来给他看,有没有混装没有剥的。我差点给他打起来了,他因此克扣了我十几个钱。”善秋说道。

    先生没有说话,回头看着善秋,然后走过来,说道:“你能把你的手拿给我看看吗?”

    于是善秋就把手伸出来,那先生就牵过手来反复观看,说道:“这是我见过的世上第二双这样好的手了。”说完他回过身去,打开一个密封的油纸包,“你长了一双好手,你愿意跟我学刀法不?”他从旁边的刀鞘里抽出一柄小刀,将油纸袋里的鸡切了半边,又找了一张纸包裹起来,递到善秋手里。“这是我朋友从缅都带来的卤鸡,味道不错,你带回去尝尝,顺便和你母亲商议一下”。

    善秋说道:“怎么能收您的礼物,我这就回去与母亲商量。”

    那先生就叫住他说道:“我们中土以至孝为上,你收下我的礼物,不算是无礼,恰恰是孝敬的体现。”

    善秋就接过那卤鸡,欢欢喜喜的就要走,那先生便说道,“你且等等,便随你一起去拜访一下。”

    善秋说道,“我家舍破败,您还是别去了,会扰您雅兴。”这些时日与先交往,他便也会几个词语,说起来还有模有样。

    “无碍,无碍,……”,先生便收拾了一下,与善秋一同前往。走到不远处,就听得有锣响,二人便避着点人群往前走,突然善秋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就往那街道上看,只见那兵众拖着几个人在那大街上游走。“都来看啊,这几个人等,竟敢违背王的命令,私自种稻。”那士兵一片敲锣一片喊道。

    善秋开始也没介意,只见那些士兵立在街中心,将那几个百姓都绑在架子上,开始用鞭子抽打,就听得里面有一个声音特别像母亲,他顿觉不对,便往人群里挤出去看,只见母亲被绑在那木架子上用尽力气说道:“上官听我等说话,我等确实家里没口粮,就捡一点荒田种,以便糊口,还请上官体恤。”

    那小官听后,就说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被抓住了,还不认错。那田地俱是王的田地,王叫你种什么就种什么,难道那栗粟收获了就不是钱吗?”

    这时人群里有人叫道:“你们当官的给了几个钱,把我们的田都拿去种那个害人的东西,还让不让人活了?……”。于是周围的人都吵闹起来。

    那小官便嚣张的吼道:“我看今天谁再喊。”

    这时善秋已经冲过人群,看到确实是母亲,他心里顿时火起,就要冲进去救人。不料后方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一下子从人群里扯了出去,他自认为力气很大,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比他更大,回头一看竟是那先生。他便要挣脱先生手,那先生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轻轻的照那小官扔了过去。只见那石子啪的一声打到头上,那小官唉哟一声,回头看那人群,也不知道是谁扔的,摸一摸脑袋,一手都是血。

    “他妈的是谁,谁扔的?”四处喊叫道。大家都没有说话,那善秋还有挣扎。只见那先生又悄悄拾起一小块石头,趁对方不注意,扔到对面街上的柱子上,然后又反弹回来,直接砸到他的额头上,又是一个青包鼓起来。那小官一看那方向,就骂骂咧咧走过去,扯住一个年轻人说道,“他妈的就是你,老子看见你了。”那年轻人可吓得不轻,只是不停的道饶,这时又一枚石子打在他头上,他捂着脑袋就蹲在地上喊娘,那身边几个兵士也是左看右看,看不出个所以。

    街上看热闹的百姓便也悄悄捏块石头在手里,只见那小官捂着脑袋往街中心走时,嘴里还在说着威胁的话,这时又是一枚石子飞来,众街坊一看,便都扔了起来,几个兵士一看不对,就过来扶起那小官,捂着脑袋就跑。街上顿时喊声一片。这善秋才冲过人群,跑到那木架子上,把母亲解了下来,其它几家人也赶紧跑了过来。

    母亲身体本来就弱,加上这一折腾,到半夜就离世了。善秋心内如焚,却也没有办法。他搂着母亲,就那样一直坐着,直到天亮时,先生又提醒他。只见他把母亲放下,对先生说道:“先生若不弃,我要跟你学刀法。”他心中已经生成一个想法,他要报仇,他开始明白,那不是某个小官,某个兵士,而是这些悲剧的推动者,找到他们,杀掉他们,才算是报仇。

    “可以,你愿意跟我走吗?”先生问道。

    “去往哪里?”善秋问道。

    “缅都,白象城!”先生说道。

    “去那里做什么?”善秋问。

    “找到根,你要的根,拔掉他,”先生说道。

    “好,”善秋坚定的答道。

    梁州,暗藏杀机。每一丛荆棘中,都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他们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那发硬的关节让他们很难受,他们很想动一下身子,但专业的素养告诉他们,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大道上没有什么过往的客商,这本是一条两洲之间的交通要道,但随着最近有猛兽出没的消息传出来,来往的人便稀落了,所以他们在这里埋伏。

    很快就见一队商客进入到视线范围里,这些商客个个身材剽悍,面阔臂长,稍微有点江湖经验的一看就知道他们并非商客,而是在保护后面马车里的人,那辆马车看似普通,却有两匹骏马拉着,后面是一群马,估计是在前进的过程中用以换马的,但都上了鞍,说明他们有时候会快速前行。群马后边有几个赶马的汉子,然后又是几辆小马车,也是双马并驾拉着,旁边跟着商客模样的人。再往后是一群散汉,像是很随意的样子,约有十来个,共计下来,这一路人大约有三十左右。伏在丛里的头领便仔细核实了人数,然后又想了想自己的人数,在这里埋伏的一共有四十来个,应该是没问题了,而前方还有一百多名武士。此战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于是他继续等待那一行人等,当他们基本上快要接近时,突然数十只箭从那暗处射出,均向那为首的马车里射去,前面商客一听得有弦响,便瞬间移到那马车前,只见他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一尺多的短刃,那短刃“叮……叮……叮”便拔开了射过来的利箭。于是后边的马群突然散开快速将那马车围了起来,其它几辆小马车也自己驶入包围圈里,那些看似散漫的闲汉一个个行动起来,只见他们从那马鞍下、行礼中抽出刀来,个个在马前半蹲着身子,另有十个汉子从那车里抽出十把长长的火枪,那马也是驯得极为听话,都蹲下身子,那汉子们便躲在马后朝那密林中放了一排枪,然后就是装填子弹,而外围的汉子们都手中握着利刃,紧紧关注着丛林里的动静,只见不远处一处荆棘动了一下,突然一名壮汉一个矮身便朝那荆棘冲了过去,他先是一把匕首如一道寒光朝那荆棘丛里飞去,就听得荆棘丛里一声惨叫。突然从那林中窜出几道黑影直奔他而来,那壮汉也不畏惧,迎面而上。马车四围的汉子们仍然不为所动,只见几十条黑影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奔了过来,有拿着连驽的边走边射,也有挥着长刀的瞬间就到身边,一排枪响之后,只见黑影中又有几人倒地。其中一个壮汉一笾躲过连弩,自手里摸出一把飞刀,朝那黑衣人劈面掷了出去,那持连弩的黑衣人也不是弱者,一个闪身,飞刀便射入到那林中去了,这人一看不中,对方连弩也没了箭矢,便提刀来战,二人各使功夫,在那平地上打斗起来。黑影有好几人冲到那马前,那马突然就站了起来,只见一众汉子上得马来,自鞍下抽出一柄银枪,手一抖,那银枪便自增长了很多,将那近前来的黑衣人挑翻好几个在现场,这马便四匹一排,朝四方冲去,黑影见敌人来势汹汹,便分散开来,那银枪舞得是一片银花,黑影们便近不得身,也靠近不了马车。

    只听得一声哨响,从那丛林里又弹射出更多的黑衣人,他们个个脸色青峻,将那商队包围起来。为道的一个手势,林中“咚咚”的走出一个巨人来,他手持一柄铁棒,便朝那车队冲了过来。车队一看,便瞬间将阵型改变,后变前,形成一个尖锐形,朝来的方向迅速撤退。很快那些汉子们便将那包围圈突破,车队继续后撤,而前面那巨人已经将迎来的汉子们一棒子扫倒了好几个,其中一个汉子还在与他纠缠。另外的汉子们便继续在前方开路,与冲上来的黑衣人殊死搏斗。众黑衣人见敌人要退,便指挥巨人往那马车追去,于是巨人对面前的汉子们不再理会,冲向那马车前,那一排火枪手便快速退到队伍前列去,只见那巨人将那马车一棒打烂,却只见里面空空如也。这时那排枪手已经装填好弹药,便朝那巨人放了一排枪,只见那巨人走路开始趔趄,众马军便都奔了过来,奔在那巨人跟前,巨人挥舞着铁棒左右横扫,但因为受了枪伤,他动作明显很缓慢,众人便提枪来扎,那边黑衣人也冲了过来,于是马队又有部分掉转马头,继续与其战斗,只见好几柄枪扎进了巨人的身体,那巨人便也吃痛,丢了铁棒,浑身流血,一路哀嚎着往那林中方向跑去,没跑多远便一头栽倒没有声音。黑衣人一看,只好打了一声呼哨,猛然间都隐入到那林中去了。

    众汉子一看,自己队伍也损失不小,有五名汉子殒命,另损马匹三匹。此时大家都不敢大意,便快速沿来时的路撤退。大约撤到十里地左右,便有前面探路的来报,“前方去不得了,约有百人将路口封锁。这时那领头的便拿出地图来,指着地图说道,“我们现在在这里,敌人在前方三里处,再往这里约三十里地就是我梁州下辖道府,而道府直营总尉史刘世祈是新晋上任,如果他领兵来援,自然没事。”其中便有人说:“我梁州下辖四十二道,各道府辖郡十几个,为何单单只通知刘总尉史?”

    头领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其它各郡县军士长官一则人手不足,二则来了可能也不敢插手。而刘世祈是四年前才考上的,没有任何派系,王对其有知遇之恩,他现任梁州总道金暨直营总尉史,本来就是一个提升之前的锻炼,今日我王有事,他一定来助,其它的估计都在坐山观虎斗。”

    众人便点头称是,于是便商议何人去送信。最终大家决定派出三个人分头行动,携摄政王的口谕,隐身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