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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盛劭

    到了美丽国,盛劭跟他父亲要了辆车,然后再一次更换了假肢,并用一年的时间,长回了一个星期掉下去的肉,期间又更换过两次接受腔。

    盛劭的父亲毕竟是盛劭的父亲,在盛劭醉酒住院,半夜陪床的时候,通过盛劭的鼻息,就准确判断出,盛劭不是胃疼,而是幻肢疼。呼吸时候,气息的加重加深,频率加快,闭着眼睛躺床上一动不动,手指却在使劲抓握床单,额头渗汗。父亲才不跟盛劭多啰嗦,在给盛劭更换假肢的同时,直接请医生介入幻肢疼。而不是像盛劭在C市那样,克制着自己对骨科诊室的恐惧,一个人跑去医院,直接让医生开瓶处方药以后,溜得比谁都快。父亲是会为儿子,追求生活的品质。

    ……

    盛劭每年暑假都回来一周左右的时间,看看他母亲,然后经过外婆家,看看外婆,从外婆家返程。盛劭走后半年,叶凯俊申请调岗海外,直接带着盛伦移民,跟盛劭团聚去了。随后,盛劭的父亲把工作重点也往那边移了。

    因为别墅已经空置下来,在吕冰结婚之前,盛劭都让吕冰收留他,吕冰结婚以后,他就住酒店了。

    盛劭出门一般都是标准配置、一支手杖、一台轮椅、一个行李箱。第二年回江河的时候,吕冰就开着他爸的车到机场接的盛劭。

    “终于像个人样了?”吕冰见盛劭,损他的第一句话。盛劭终于把去年走的时候,掉的十几斤肉长回来了。

    见到吕冰开车来的,盛劭吓死了,“我可不可以选择打车走啊?”

    “您不叫‘穷’吗?住宿费都省了,干脆再帮你省点打车费。”

    “这个时候,命比钱重要!我就半条命了,还准备留着呢!”盛劭死活不坐吕冰边上的副驾驶位置,坐后排还用安全带把自己勒得紧紧地。系安全带就系安全带,还给自己找个理由,“我出过车祸的,心理有阴影。”

    “我真想把你从车上请下去!”

    “我正巴不得呢!”

    下车,解安全带,盛劭还不忘记告诉吕冰,“坐过你开的车的人,都是你的生死之交。”

    住在吕冰家的时候,盛劭觉得自己太幸福了!被吕冰的母亲在各方面照顾得周周全全的。特地为盛劭添置了不少,供他临时性使用的一些物品。

    “小劭啊,你要觉得还缺什么,跟我说,我去买。”

    紧接着就听吕冰酸溜溜的插一句,“您对他比对我这亲儿子都好!”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儿子,不然我都懒得理你!”

    晚上同床共枕的时候,盛劭不再调侃吕冰了,问:“你家刘娇呢?”

    “这几天,你在这里,我没叫她过来了。”

    “搞得我多不好意思啊。”

    “免得你在家里不自在。”

    “有杨林的消息吗?”

    “切!”吕冰听到杨林,紧接着就翻身,懒得理,“你还惦记着她呢?”

    “到底有没有啊?”

    “没有!真没有!”

    “刘娇有吗?”

    “没有。你要想打听,自己去!”

    “任轶呢?他现在怎么样?”

    “那家伙,现在混成人精了。校学生会副主席,不是在学生会春风得意着呢,就是跟他女朋友在美丽的山脚下,腻歪着呢。”

    “叫出来,一起吃顿饭。”

    ……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盛劭比较疲,在吕冰间歇式的微微呼噜声中,很快也睡着了,但睡得不沉,几个小时的迷糊以后,就醒了。感觉有点渴了,想喝水,盛劭只是看了一眼,床边自己的轮椅,躺着没动。他怕自己一动,动静太大,把吕冰一家人都弄醒了。

    他睁着眼睛躺着,没翻来覆去,不想把床里面的吕冰给翻醒了。可能时差还没倒过来,所以这会儿他的大脑越来越清醒。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盛劭喜欢靠床头坐着拿手机刷网页,今夜这个也不适合干了。傻傻地躺床上,听着所谓静音空调出风口吹出的一阵一阵风声,睁着眼睛数绵羊,数着数着,开始想关于杨林的一些事情。在全新的环境里,一些事情逃避也就逃避过去了,这会儿回来了,好些事情又由不得他不去想……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吕冰突然侧过身,半俯在盛劭身上,因为近视再加光线不好,他的脸几乎是贴盛劭脸上,“闻”了一会儿。倒是把盛劭吓得自卫式地往后缩了脖子。吕冰是睡糊涂了,都不记得自己身边还睡了人,所以他自己也被吓了一下,“闻”清楚是谁以后,吕冰又睡回自己的位置,迷糊了一会才说话,“你没睡着啊?”吕冰是给尿憋醒的,就是这会醒了,还赖着不想动。懒了一会儿以后,吕冰才起身,晕乎着下床,套拖鞋。

    “你干嘛啊?”盛劭低声问。

    “撒尿。”

    “能够帮我带杯水进来吗?我想喝水。”

    吕冰依旧睡意朦胧,迷糊着地往外走,他几乎是闭着眼睛撒完的,冲水,再去厨房。拉开冰箱给盛劭到了冰白开水,端着杯子往房间走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人娇贵着呢”,又回厨房,把杯子放微波炉里转了半分钟。他怕水太冰,那人的胃受不了。再回房间的时候,吕冰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

    盛劭已经坐起来。听着盛劭喝水,吕冰慵懒地站在旁边,开始低声数落着,“你要喝水,不会叫我啊?我今天这是二般情况。一般情况,我半夜不起床的,那样,这水你就不喝了?”

    “谢谢。”递过去杯子,盛劭躺下,说,“我要是女的,我也找你做男朋友。”

    吕冰不屑,“我要是女的,我还愿意嫁给你呢。”他接过杯子搁一边,从床尾处蹬上床,睡回自己的地盘。吕冰从下床再到上床,都是绕着盛劭的轮椅远远的,避免自己没记性,不经意中,把轮椅又给弄到他一臂距离之外的范围里了。

    盛劭本就没睡意,这会儿喝过水,更不想睡了。

    吕冰躺床上,一会儿翻腾一下,过一会儿又翻腾一下。

    “吕冰。”

    “嗯。”

    “我的城府很深吗?”

    “你怎么想到问这问题?”吕冰虽没睡着,但也处在半朦胧状态。

    “深吗?”

    “嗯。不浅。”

    “你也这么说。”这并不是盛劭想要的答案,“那跟任轶比呢?”

    “你不是从来都不拿自己跟别人作比较的吗?怎么又想到任轶了?”

    “跟杨林分手的那天,她告诉我说,她不喜欢任轶,是因为她觉得任轶城府很深,最后她说,我的城府比任轶还深。”

    盛劭第一次主动提分手的事,吕冰给弄得彻底不朦胧了,“如果我们有点什么事情,熊承坤会为我们两肋插刀,但任轶不会。任轶有时候,就像泥鳅,你根本就捉不住。我之所从来都没有跟任轶起过冲突,一方面是因为他会做人,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对他造不成威胁,侵犯不到他的利益。

    杨林拿你跟任轶比,没水准。”

    听吕冰这么评价任轶,盛劭转头看了一眼吕冰。安静一会儿以后,盛劭又问:“诶,你说,杨林的这本科到底要读几年啊?”盛劭算着算着就为杨林着急,“我真没料到,她会退学,跑出去从读预科开始,全部翻盘重来。我要是把她给耽误了,可就罪孽深重了。我不一样,我是男的,早一年晚一年都无所谓。”

    “……”对于盛劭的罪孽深重,吕冰不发表言论。

    “分手是我提的,现在想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这么惦记她,到底为什么跟她分手?”

    “压力太大了,冰哥——我也是人啊,我也有撑不住的时候。”这是唯一一句让吕冰听出盛劭有情绪的说话。

    吕冰没接话。

    沉默片刻。安静的时候,又听到了静音空调间歇式的工作声。

    “她父母不同意,为这事她父亲特意到C市找过我一次。”盛劭没有去讲诉被“约谈”后,他就被幻肢疼折磨了,他也不想跟吕冰去解释什么是“幻肢疼”;盛劭也没有告诉吕冰,那段时间,他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整个就濒临崩溃……

    “她父母不同意,你也可去争取。”

    “我拿什么去跟杨林的父母去争取啊?”盛劭已经不带任何情绪,“那些开给将来的抽象可能性的空头支票,和那些兴师旦旦说出来又可以不负责任诺言、保证,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的残疾,她父母看不上。”盛劭翻了一个身,让自己趴着,脸埋着,“杨林从来都不乏追求者。就我这样的身体条件,何必要让杨林跟她家人闹得跟仇人似的;又何必非要让她父母妥协、违背自己意愿地接受我,被人有话讲,一辈子都觉得憋屈。”

    吕冰默不作声。

    “车祸,我活下来,就是奇迹。这奇迹一半是我创造的,一半是我父母创造的。我创造,是因为我当时的心肺功能太强大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希望这个奇迹不曾出现过。死了,对我,对我父母都是一种解脱。

    很多时候,我真心希望我妈没有生过我,我也就不用这么累地活着了。”

    “明天你就这么跟你妈说。”吕冰一面听得心里发酸,一面不满意盛劭。

    “怨过我妈,早就不止一次了。就因为是我妈,我也就不用昧着良心说些假话了。我要是个傻子也好,傻得无可求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傻傻地发笑,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和闲言碎语,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怜悯、什么是鄙夷、什么是痛苦……只是连累的就是我家人了。”

    呼吸过以后,“我现在真没别的奢求,祈祷杨林能够遇到一个彼此真心相爱的男朋友,只要她幸福,我便默默祝福。

    睡觉吧。”

    吕冰看了盛劭,尽管看不清,但第一次怯生生地感受到,盛劭因为自己双腿的残疾原来是如此自卑。自卑到已成阻碍,阻碍他在追求自己幸福的路上前行。

    吕冰对杨林是有意见的,尽管盛劭说明了分手是他提的。

    吕冰想到去年这个时候,盛劭醉酒入院,就厌恶杨林。那次醉酒,吕冰只要想着就后怕!在吕冰看来,盛劭玩的可是命啊,虽不是存心的。就算是分手了,哪怕施舍一丁点同情之心,杨林都可以来医院看一眼。

    盛劭的身体情况杨林比谁都清楚,既然选择了他,答应了作他女朋友(不对,在吕冰看来,与其说是盛劭追了杨林,不如说一直都是杨林主动在招惹盛劭),就察觉不到他的自卑和痛苦吗?就不能体谅一下他的苦衷吗?杨林却能够玩消失,消失地那么彻底!

    第二天,吕冰是在自己父母同盛劭的说话声中醒来的。再待吕冰睡眼蓬松地出去客厅,他发现昨晚那个消极、颓废的盛劭已经不复存在。吕冰看着自己老妈眉飞色舞的样子,真佩服盛劭!居然可以跟自己的老妈——吕冰嘴里的更年期妇女,聊得这么嗨皮!

    这是盛劭跟杨林分手以后,唯一一次跟身边的人,提起杨林,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