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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AI是风口上的科技,是最近人人都在谈论的内容。

    自从Chat-GTP诞生后,AI似乎就突然从科幻小说和电影里跳了出来,从大反派变成了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用各式各样的弱智段子调戏AI,让它回答复杂的悖论提问,看着无论如何也不会生气的AI用充满理性的方式回答问题,甚至拉着训练一次就要数百上千万美元的AI闲聊……在向公众开放的一瞬间,AI就不再拥有那些被科学技术和神秘文艺作品塑造的“神性”。它在一瞬间,忽然就变成了电动汽车、手机芯片、LED灯泡之类的,虽然普通人说不清楚它们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但的的确确习以为常,看到了最多赞叹一句“人类真是厉害”,然后就没有然后。

    习以为常的神秘产物——现在的AI在普通人眼中,大概也就是这么个东西。

    普通人一般不会去探究自己手机的芯片制程、不会去调查乘坐的电动汽车电芯类型和放电水平、不会去好奇LED灯泡是否采用了某些新型开闭器。王燎本来对于AI也不会太感兴趣。

    但他还是比一般人了解的更多一些——王燎拿自己的第二个月的工资买了基金,正好买的是AI题材基金。

    那八千块就当做是他学习AI分类知识的学费吧……

    普通的AI,应该只擅长一两种特定的工作。这是现代科技的局限性所致。

    在围棋领域大杀四方的阿尔法狗,能操作无数人类枪兵在星海中甩出枪花的阿尔法星,这些都是只能从事一种特定领域工作的AI,也被称为“窄AI”。

    生成式AI,也就是Chat-GTP第一次突破了“窄AI”的限制,尽管距离擅长多种不同工作的“宽AI”甚至智能接近普通人类的“通用AI”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它的诞生已经让人们确实看到了AI技术的发展方向。

    问题是,现在技术最先进的AI系统,不管是GTP4.0还是尚未研发成功的5.0,又或者是国内几家企业正在快速追赶的大语言系统,虽然在某些地方突破了窄AI的局限,但它们距离“擅长处理各种工作”的宽AI都尚有差距。

    而罗宾,擅长揣摩人心,能够入侵各种电子设备,能够控制个人手机上的推送内容,并且通过如此大规模的布局来实现一个目标。

    这甚至不是科学家们幻想中的“通用AI”能做到的事情,罗宾的表现更像是《2001太空漫游》中那个突然决定杀死宇航员的AI,在《流浪地球》电影中策无遗漏的MOSS,以及《死在火星上》的主要角色“老猫”那样的“强AI”。它拥有极强的自主能动性,强大的策划能力和执行力。以及远超常人的智力和感知水平。

    王燎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坐在轮椅上,王燎一反常态地没有玩手机,他坐在自己的轮椅上,表情有些纠结。

    作为一个普通的深圳人,王燎碰到了仿佛网络小说情节时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这玩意能不能搞钱?”。可以说主观能动性极强,搞钱的念头也非常强烈。

    但没花多长时间,王燎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简单了。

    罗宾的诞生自然不是什么外星人科技,或者系统手指外挂在自己的身上变成了现实。王燎还能记得自己是怎么在那个奇怪页面上调整罗宾的“性格参数”,以及“攻击性”内容的。

    虽然那个发来“您看起来需要一点帮助”的账号连带着页面都消失了,但王燎还是十分确信这一点——罗宾是自己根据个人喜好和需求定制出的AI。

    那么必然有一个组织,一家公司,一个掌握了“通用AI”甚至是“强AI”先进技术的团体存在。他们得自己搭设服务器,完成对AI模型的训练,建立一个web操作前端,让王燎可以通过非常简单的,类似调节滑块捏脸的方式来定制AI特征。

    和这些技术难题比起来,入侵互联网大厂软件,实现发送私信后自毁的手段简直不值一提。

    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直接把罗宾连带着手机一起卖掉换钱的念头自然就不可能实现。且不说罗宾作为一个访问接口到底有什么价值……它很明显是属于某个技术超级先进的团体的产品,或者说资产。

    别人免费把罗宾给自己用,结果自己的第一念头竟然是把罗宾给卖了换钱……王燎有些无地自容。

    悄无声息地放弃了这个想法后,王燎的第二个念头就是“能不能让罗宾来帮自己赚钱?”

    从罗宾一开始向自己提供的那份图文并茂的说明指示就能看出来,罗宾完全有能力胜任途旅策划公司中的任何一个职位。并且它肯定干的比包括王燎在内的这些残疾员工们更好。

    最重要的是,使用罗宾可比雇佣员工便宜多了。它的运行成本最多大概就是每天付出一些电费——AI又不需要工资!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只是想一想而已。

    罗宾怎么可能不用电费?它不光要烧电费,同时还要烧宝贵的算力。现在,所有科技公司都在试图创造出比Chat-GPT更加先进的AI模型,这就需要大量算力来支持深度学习。

    但是能够用来支撑深度学习的芯片数量有限,已经转型成了挖矿计算卡公司的电脑显卡企业正在加大这方面的投入,但目前生产出的算力终端仍然供不应求——终端价格水涨船高,算力价格也愈发昂贵。

    算力的成本持续居高不下,这不仅阻碍着新的AI模型诞生,同时也影响着现有AI模型的使用规模。

    不难想象,罗宾这种强AI,执行任务的时候要消耗何等巨大的算力。哪怕刨除AI的部分,光是入侵特定用户的电子设备,然后筛选WIFI名、MAC地址和蓝牙扫描列表这些工作就得占用不少算力。

    随着布局的深入,还需要大规模入侵“可能与目标有重叠”的联网电子设备,最后还要对这些设备的持有人进行推送管控……

    王燎每提出一次请求,烧掉的算力和电费价值恐怕就得数以万计——以百万计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还不清楚那家拥有超绝技术实力的公司为什么会默许自己使用罗宾,但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

    王燎并没有罗宾的所有权,他只是一个使用者。而这个使用的授权来自于某家拥有超绝技术实力的团体默许,随时都有可能被收走。

    结合这两点,王燎脑子里那些非常符合深圳人一般想法的“搞钱”念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现代社会中想要合法合理的赚钱,第一原则是压倒一切的“稳定”。只有能够稳定提供的产品或者服务,才有赚钱的前景。

    没有稳定,罗宾就不可能变成赚钱的道具。说实话,琢磨到现在,王燎已经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了——要是这么一个团体找自己索赔使用罗宾的电费和算力费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爱怎么办怎么办咯。

    破罐子破摔的性格在这一刻突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反正这玩意设定的时候你们也没说过收钱的事儿,那我就当做不知道正常用——有本事你们来咬我。

    王燎迅速调整好了心态,推着轮椅就往外走。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别多想了。就算是这群人要来找自己索赔什么算力电费加网费,那自己首先也得用个痛快。

    一把抄起手机,王燎无视了罗宾的问候,他直接了当的向罗宾提问道,“给我详细说明一下,这段时间你干预的目标对象都是什么身份,他们在干预之后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我们还有没有继续被网络暴力骚扰的可能?”

    网络混乱不堪,人人都能顺着网络向其他人倾倒垃圾。无论别人愿意与否,甚至以伤害他人为乐。而互联网为人们又带来了太多的便利,甚至就连王燎自己,都是依赖着这个环境正在逐渐恶劣的巨大“怪兽”而活。

    就像是一辆永远奔驰在茫茫雪原上的列车里,所有人都在享受着交通设备的便利,但却没有人在意维护车辆状态的工作。随意乱丢垃圾,破坏车辆设备,甚至因为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就去殴打其他乘客……这样的行为不能容忍,无法原谅!

    王燎不知道罗宾到底是由什么组织创造出来的强AI,说不定是什么穿越时间回来帮助自己的金手指、打算毁灭人类的诡异小集团、又或者干脆就是外星人的产物——这些都不重要。

    就让罗宾和自己,一起给这些肆意妄为的,藏在互联网之后就忘乎所以的混蛋一点小小的正义震撼吧。

    总要有人让这群混蛋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些红线是不能随便跨越的。

    那条分隔正义和邪恶的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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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门口有电梯啊,您帮我送上来吧。”正在看着罗宾报告的王燎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一个陌生男人让他赶紧下楼取快递,说什么“你这东西太重。”

    坐着全手动轮椅的王燎自然是不太可能下去搬东西的,放在门口快递柜的小件还行,实在不行放腿上。由于个人实际情况不允许,于是他请求道,“您受累,帮我把东西送上来吧。”

    “我好多快递要送,上楼给你送弄丢了怎么办。”电话那头的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仿佛王燎的请求是这个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他反问道,“弄丢了你赔给我?你要是不下来那就等着吧,等我这些东西都送完了过两天再给你送!”

    王燎这下也没辙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后问道,“请问是什么快递啊?要是不着急那你过两天送也行……”

    “轮椅。”电话那边的快递员不耐烦道,“这上面写的是电动轮椅。”

    “……”王燎的沉默震耳欲聋,他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微笑着问道,“那您猜猜,我为什么要买个电动轮椅回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是个残疾人?”

    对方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王燎坐在轮椅上颇有些凌乱之意——一方面是凌乱于这人居然要求轮椅的签收人下楼取快递且态度如此恶劣,另一方面则是奇怪——电动轮椅这东西可不便宜,这是谁给自己买的?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家门口传来了一阵沉重的动静,随后电梯门再次关闭。王燎推门出去看的时候,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半人高的特大号包裹放在门口。

    还把门给挡了一半。

    知道现在做终端投递的小哥们各个都生活压力很大,快递公司竟然也不想着给人家提升一下收入,或者多配一些人手。但这种认知也只是“同情”而已,在不影响到自己的时候还好。

    一旦影响到自己,王燎几乎就彻底想不起来什么“人家也很辛苦”了。他看着自己被堵住的家门,以及那个重到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搬的动的木条箱子。顿时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高。

    给物业公司打了电话,两个保安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才出现在王燎家门口,两个小哥还挺热心,不光帮着王燎把快递从门口挪开,甚至还帮忙把快递拆了,又把纸箱和里面的泡沫块一一收拾到位,最后还把垃圾全都搬到了楼下。

    服务极其到位,甚至让王燎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临走的时候,两个保安还对王燎保证道,“以后看见那个快递公司的,我们保卫处一概不会让他们进小区的——什么时候上门道歉了这事儿什么时候算完。”

    虽然王燎有一些其他的办法来发泄自己的不满,但这两位保安的举动至少实实在在的是个人情。王燎非常认真的向这两个比自己大了十几二十岁的老哥哥道了谢,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可乐,强行塞进了还想要推辞的保安手里。

    送走了两名保安后,王燎认认真真打量起了这台看起来很先进的奇怪轮椅。从外观来看,这东西大概得卖好几万。是王燎自己以前都舍不得买的高档产品——原来王燎用的是两千多的折叠款,加上电机和电池的改装费用,总价格也就一万不到。

    现在看见这种外观设计的高档货色,王燎第一反应是头疼——这种轮毂外面带着塑料壳遮蔽的电动轮椅漂亮归漂亮,想改装一下却是万万不能。

    并且王燎顺便排除了一下这台轮椅来自自家父母的可能性。爸妈虽然在这种地方不会小气,但买个几万块的电动轮椅这种事情本身就和他们的消费观念相矛盾。

    王燎自己更是没买过——他还等着公园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把落水的轮椅从水里捞出来,然后自己去修一修。

    他对这台轮椅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是自己亲手改出来的东西。

    那会是谁给自己买的?王燎皱了皱眉,然后决定直接去问罗宾。就算罗宾也不知道,顺着快递单号总是能搞到购买记录和下单账户的。

    很快,罗宾就给出了答复——购买轮椅的人姓田,是之前王燎去过的派出所副所长。

    【轮椅的钱是那个自杀未遂的少女A的家长给的,是为了感谢你舍命相救。】罗宾对事情的来龙去脉进行了概括,【家长和派出所副所长有些私交,再三请求下,警察才同意了帮忙代购。】

    王燎眨了眨眼,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

    他当时开着轮椅飞到湖里,可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得到一些报酬之类的事情。王燎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拯救生命而已。

    那时候他想的是,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就好。哪怕自己淹死了,能救一个完整的人回来,那就算值得。

    如今自己的舍命相救得到了获救者家属的感激,王燎自己心里的感受却有些五味杂陈。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罗宾提问道,“之前把那个小姑娘的事情放到她们学校表白墙上的是谁?这个表白墙的运营人员又是谁?”

    【投稿人是少女A的同班同学,也是和她产生过冲突的钱某某,运营人员是正在就读高中二年级的吴某。】罗宾回答道,【吴某曾经和钱某某以及许某交往过密,并且在自己运营的表白墙账号下方指称少女A第三者插足。】

    事情到这里就很明显了——少女A遭到了许某的攻击。导致攻击的理由大概是那位校队篮球队员。对篮球队员有好感、或者正在交往的许某出于嫉妒,对少女A进行了攻击。

    在学生小团体中,许某与钱某某关系好,钱某某则在吴某运营的表白墙中匿名投稿,而吴某则煽风点火,用匿名账号指责少女A第三者插足。

    这件事情中一共有五个当事人,少女A,篮球队员,许某,钱某某和吴某。少女A因为这件事情跳湖自杀,被王燎舍命相救抢了回来。

    许某、钱某某和吴某目前是什么状态尚不可知,不过警察要顺藤摸瓜找到他们几个,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表白墙也罢,匿名投稿也罢,只是针对普通网民的“保密”。这种程度的“匿名”,在司法机关的技术侦查手段面前确实不值一提。

    问题是,侦查到了……又能如何?

    少女A今年14岁,那个运营表白墙的吴某可能年龄大一点,但也不会超过16岁。许某和钱某某与少女A是同班同学,那就意味着她们的年龄也应当相仿。

    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已经能够利用谣言和网络舆论压迫霸凌自己的同班同学,但却因为年龄太小不能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受害者大半截身子进了鬼门关,多亏王燎舍命相救才把人拽了回来。但加害者却不痛不痒,甚至还能继续“安心”地生活下去。

    【这个现状很不合理。】罗宾说出了王燎的心声,【作恶者应当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足够的代价。】

    “这不公平。”王燎点了点头,“可能十四岁以下的孩子也许真的什么都不懂。但现在……他们已经能够想出这种恶毒计谋,并且还在深思熟虑后将其付诸实施——那就不能把他们当做小孩子看待了。”

    罗宾没有说话,但是一个又一个灰白气泡正从黑色的屏幕里冒出,仿佛它正在等待着王燎下定决心。

    “犯错就要知错,知错就要认错,认错就应该道歉——这都是基本的态度问题。”王燎沉默了好一会,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刚刚拆封的电动轮椅,随后下定了决心,他对罗宾说道,“这样的网络暴力行为让我非常不适,我不希望再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只有施暴者对受害者诚恳道歉后,我才能感觉稍微好受一些。”

    灰白色的气泡和符号一瞬间全部消失,王燎的手机屏幕也变得一片漆黑。要不是自己打的字还确确实实地显示在屏幕上,他甚至要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的手机坏了。

    【如您所愿。】

    忽然,王燎的手机开始了强烈的震动。黑色的屏幕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纯白,随后颜色开始迅速黯淡下来,最终定格在了不白不黑,不紫不红,似乎隐隐有些发绿的灰色界面上。

    【目标1,许姌,14岁。目标2,钱利娜,14岁。目标3,吴迪,16岁。】耀眼的金色字体出现在了灰绿色的屏幕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燎觉得手里的手机振动中还带着一些激动,【行动目标1:三个目标向少女A主动道歉。行动目标2:彻底断绝目标可能的网络暴力行为。】

    王燎看着手机上一行一行的文字,感觉自己就像是正在行动中心里监督特别隐蔽行动的高级特工。

    不光正义凌然,而且还特别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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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2)班的教室外,一大群穿着蓝白配色校服的孩子们正在走廊上奔跑打闹。其中一些初中生仍然和小学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另一些则因为较早进入青春期,所以显得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

    许姌和钱丽娜两个人穿着缩短的T恤上衣和改紧了裤腿的秋冬款长裤,脚上踩着洞洞鞋,在远离同学嘈杂吵闹的侧翼楼梯间里碰了面。

    “那个婊子两天没来了。”许姌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包细枝薄荷口味的香烟,拿一支塞进嘴里,顺便又给钱丽娜递过去一支,“你老公挺有本事的,怎么就搞的那个女人两天不敢来?”

    钱丽娜把嘴里的烟凑到许姌的zippo火苗上燎着,深吸了一口之后忽然开始咳嗽。在许姌嫌弃的目光里,她连连擦去了脸上呛出的眼泪和鼻涕,然后讨好着笑道,“我……他用了一些办法,反正她短时间应该是不回来了。”

    “那挺好。”许姌深吸了一口烟气,熟练的吐了出去,“这种婊子我看见就烦,把她搞走,少不了你的好处。”

    和这句话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印着可爱小兔子的红包。钱丽娜接过红包,看到了里面折起来的五张红色钞票。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钱丽娜拿着红包,另一只手拙劣的抖了抖烟头,结果不光没有弹掉烟灰,反而把燃着的烟头给弹了出去,她干脆扔掉烟问道,“我的照片你什么时候删?”

    “只要她一个月内不出现,我就算你过关。”许姌又吸了一口烟,她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塑封包装好的槟榔,扔进嘴里咀嚼一阵后闭上了眼睛,“以后和你老公鬼混的时候注意一下地方——那种照片我看着都觉得瞎眼睛。”

    “我们只是在逛街……”钱丽娜想要反驳,但看到许姌的眼神之后自己又把话憋了回去。

    “把你自己的事情办好,不要总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能自己飞了。”许姌把烟头弹在了钱丽娜身边的墙上。烟头被迅速撞成一大团火星,吓得钱丽娜身体猛地一缩。

    看着钱丽娜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许姌缓缓地坐在了楼梯的台阶上。她脸上的狰狞和讥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茫然和无措。她一开始的计划是让钱丽娜和她男人一起动手,在陈倩瑜回家的路上把人拦下来打一顿。

    然后威胁两句,比如再和别人的男朋友不清不楚,就找人毁了她的容之类的。这件事情就算是彻底结束。

    之后要是有人抓到钱丽娜和她男朋友吴迪,那自己就可以辩解称自己也是受害者。他们打着“替你出气”的旗号敲诈勒索,从自己这里先后敲诈走了一千多元。至于敲诈走金钱后,钱丽娜和吴迪对陈倩瑜做了什么,她概不知情。

    但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钱丽娜都能办砸了。

    不知道这个人和她的男朋友到底用了些什么手段,陈倩瑜一反常态的连着两天没来学校。许姌让其他人去找老师打听情况,得到的也只是“陈倩瑜身体不太舒服”这种烂大街的敷衍。

    隔壁班有人和陈倩瑜住同一个小区,听说已经连着两天没见到他们家的人了——地下停车场的固定车位也是空的,全家人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许姌今天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她叫来了钱丽娜,想要搞清楚她和吴迪究竟做了些什么。但这个女人……

    许姌把细支香烟砸在地上,自己用脚狠狠碾了上去。她眯起眼睛,既然翅膀硬了不听话,那不妨把钱丽娜也处理掉——反正原本计划也是让她来背黑锅,现在无非是把动作提前了一些罢了。

    许姌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贴的花里胡哨全是水钻的手机,然后开始在QQ上找起了联系人。中午放学后在门口餐厅见面的消息发出去后,许姌转身下了楼。

    她口袋里锁着屏幕的手机,忽然自己亮起,并且解锁进入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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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模灰绿色一闪而过,手机屏幕再次锁屏。

    高中部的吴迪看着手里的卷子一阵头疼。

    今年的暑假晚的离谱,全市中小学要到七月二十八号,也就是两天后才放假。而开学的时间还是九月一号——假期时间短的让人绝望。

    吴迪看着自己的月考卷子,感觉一个脑袋足足有三个大。他这个成绩一塌糊涂,别说什么211,恐怕连普通本科都够呛。

    虽然老师总说他们高二还有时间,但这种强大的压力可不是随便就能应付得了的。吴迪自己也清楚,他确实不太擅长理科。

    强迫自己学习并不擅长的内容,承受着巨大的“你肯定考不上本科”的压力后,还要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吴迪的压力大的都快没边了——高二一年里,突然斑秃导致脑袋上一块头皮没头发的经历已经有了三次。不光是斑秃,吴迪还患有压力性腹泻。平时上课还好,一旦碰到考试,一场下来去四五趟厕所都是最起码的。

    人类非常擅长让自己觉得舒服。即便是压力奇大且不擅长纾解压力的吴迪,也有着让自己轻松的方法。那就是运营学校初中部的“告白墙”。

    告白墙这东西在义务教育阶段当然是必须得地下状态口口相传才能存活的产物,而在吴迪上了高中之后,告白墙的“业务”逐渐活跃了起来。渐渐地,那些投稿人想要尽快让自己的稿件上墙,就得讨好吴迪。从拍马屁的好话,到发五十红包当天上墙,三十红包第二天上墙的规矩。

    吴迪并没有从表白墙的运营中获得多少实际的好处,但这种有些权利可供自己使用的感觉确实让他纾解了心里的压力。

    至于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朋友”,那更是意外之喜。为了发个表白墙投怀送抱,甚至和自己出去玩的时候还倒贴钱。吴迪是感觉有些得意的——谁碰见这种倒贴的事情不得意呢?

    和她在一起的代价,就是偶尔再发几个不给钱的加急表白墙消息,这成本低的很。前两天帮忙发的表白墙就更好玩了——女朋友要整一个看不顺眼的女生,可却不知道怎么操作。

    最后还是吴迪亲自出手,给那个女生头上扣了一定莫须有的第三者插足的帽子。现在的小孩别看玩的挺花,其实一个比一个封建。第三者插足这个帽子扣下去,伤筋动骨不说,至少让别人头疼个好多天总不是难事。

    吴迪收齐卷子,习惯性的摸出手机看了一眼QQ。他用来留言的小号刚刚提示了异地登录请求,皱着眉头点了拒绝登录后,吴迪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物理试卷上。

    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发明的弹性碰撞啊?这东西谁能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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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回家的路上,钱丽娜被热辣辣的太阳晒着,却觉得骨头里有一股寒意正在往外冒。

    她和陈倩瑜曾经是小学同班同学,是最好的朋友,小学六年里,两人甚至还做了四年同桌。

    但是……现在她们不光成了陌路人。在许姌的“胁迫”下,钱丽娜不光要远离自己的好朋友,甚至要让吴迪编造谣言伤害她。钱丽娜也很痛苦,但更多的感情其实是害怕。

    她很害怕许姌。

    初中生的生活虽然比小学复杂一点,但大部分时候都还比较简单。每天来学校,上完课之后回家。这样的生活一般很难出现什么差错。

    但是钱丽娜不一样,她喜欢在放学之后闲逛。从学校到她家,步行大约要走十五分钟,距离不算太远。而钱丽娜喜欢在学校到家的这段路上闲逛,每天大概要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到家。

    初一下学期,一天钱丽娜在“长途跋涉”的时候,路过了一片挺大的绿化带——深圳城市绿化环境做的不错,那种看起来格外精致的绿化带数量还挺多——而里面则传来了有些奇怪的声音。

    被激起了好奇心的钱丽娜探头向绿化带里看,却看到了自己的同班同学许姌。在她脚边跪着一个大人,人被地上的绿化植物遮了个七七八八,看不到人脸。

    许姌背对着钱丽娜的方向,听到动静之后扭头看了一眼。一扭身子,正好露出了她拿在左手的一条九尾鞭。

    被看了个正着的钱丽娜吓的脸都白了,她转身就跑,跑的自己脑袋上的辫子都散了。最终,那天钱丽娜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但下午总是要去上学的,胆战心惊地到了学校,钱丽娜就被许姌抓到了学校楼顶。许姌点燃的烟头直接按到了钱丽娜的胳膊上,被扯着头发连扇了好几个耳光后,钱丽娜被彻底打怕了。她保证不会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去,并且一定会听从许姌的命令和要求。

    但许姌还是不放心,她逼迫钱丽娜去接近吴迪,向吴迪主动“表白”。然后给钱资助钱丽娜与吴迪的“约会”,而且还偷偷拍下了吴迪和她的亲密照片作为威胁的手段。

    天上的太阳越来越毒,走在阳光下的钱丽娜浑身上下冰冰凉凉。她慢慢向前走着,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放在她书包里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屏幕上闪过灰绿色的影子。然后手机开始响铃,配合着振动,很快就吸引到了钱丽娜的注意。

    她有些困惑地停下脚步,翻过书包拿出了手机。电话上的来电地址是未知,就连呼叫号码也是一排奇怪的乱码。

    十四岁的钱丽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在不断地铃声催促下,滑动屏幕选择了接听。

    “我知道你和吴迪都做了什么,但我不会责怪你们——这件事情上,你们两个也是受害者。”电话那头没有任何确定是否接通电话的“喂?”或者表明自己身份的自我介绍。一个非常陌生的成年男性的声音在电话听筒里响了起来,“我知道是许姌逼迫你这么做的,但是没关系——你还有摆脱她控制的机会。”

    自己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被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一语道破,走在路上的钱丽娜震惊且害怕。她呆愣楞地站在原地,手里举着电话,两只脚仿佛扎了根似的一动不动。电话距离她的耳朵有个两三厘米的距离,她既不敢继续往下听,又不敢现在直接挂电话。纠结矛盾中,钱丽娜脸上忽然就有泪水往下淌。

    一年多了,她不断被逼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对许姌的恐惧几乎已经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只要许姌瞪眼看她一下,钱丽娜就像是遇到了蛇的青蛙,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现在,突然有人在电话里对着自己说“你也是受害者”,而且还有“摆脱许姌的方法”。

    无论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钱丽娜都觉得自己仿佛得救了似的。她只有十四岁,今年十月才十五岁。她每天上学都要面对许姌,自己的遭遇却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份压力已经快把她给逼疯了。

    钱丽娜站在人行道中央,手持电话,面带解脱泪如雨下。经过的人都会扭头好奇的看上一眼——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陈倩瑜自杀未遂,现在警察正在做笔录。”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是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和你的冲突,她现在还在袒护你。警察的已经锁定了许姌,大概这一两天就会找她询问。如果许姌被警察带走问话,那她就一定会把你甩出来当替罪羊。”

    钱丽娜吸了吸鼻子,“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警察的。”

    “那么做的结果,只能是许姌证据不足被释放。被开除后转送到工读学校的会是你和吴迪。”电话那头的声音对钱丽娜突然鼓起的勇气嗤之以鼻,“你现在调头回学校,北门左边的林荫道里面有一家7-11便利店。面对便利店左手边第二家木桶饭,你拿着手机去门口等一会。”

    “等什么?”

    “许姌在纠集社会人员,她准备对你下手了。你要等的就是她出门——把和她一起出门的人拍下来。注意安全,在马路对面有一辆黑色的宝马车,你躲在车后面拍照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