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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配乐:01-Novectacle-MoretheTime(伴奏)

    孔雀伤得不轻,而他们都没有兽医经验,圣光师玩家的治愈法术对其竟也没太大作用。它身上除了伤口外,似乎也中了某种毒,溢流出的血颜色近墨,散发出叫人恶心的腥臭味。这种臭味竟让他觉得异常熟悉。后来,还是星城玩工会的人帮忙请来了召唤师殿堂级大师祁礼,用其特制的药加以法术将那只孔雀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那个面容丑陋心却温柔的大师在瞎子客栈将那只孔雀抢救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推辞他们的感谢,顶着朦朦天光临走前也说,这孔雀如今身上寄生了一种连其也不知道是何种类的魔物,其是用与之同属的暗属性灵咒才勉强制约了那只魔物继续侵占孔雀的身体,但这只是一时之法,并不能将病因根治。所以他要回去研究一下典籍,把孔雀带走治疗……

    那一夜,为着这只孔雀忙碌到最后,还是琼娘竖着眉毛押着他,他才把和赖银发打斗时受的那些、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小伤”涂上药,并加以包扎。而那些伤口就好像是在跟他撒娇耍赖似的,不涂药时还不疼,涂上药后反而惹得他伤口周遭的血管霍霍直跳,疼得他犹如被火烧身,全部神经都在那一瞬间集中到了涂药的伤口位置。后来,直到他被琼娘赶去房间休息,那灼烧般的刺痛还停留在他伤口上,久久不曾减轻,随后一夜都不曾消去。

    那一夜,疼痛加心事,他再次一夜未眠。只是这次他有房间可以睡了,不会再因在房顶上动了个别瓦片影响楼下休息而被人骂做大傻叉。

    ……

    翻来覆去,他的脑子里都在想着赖银发后来跟自己交代的关于骇浪刀的一切。在赖银发的老实交代下,散落在他记忆之海中的种种不解之谜,如今好似一颗颗珍珠被他亲手拾起,并由他亲手串成珠链,逻辑通畅地串联在一起——关于荆啸水,关于慕漪涟,关于赖惊涛的种种回忆,亦随着他亲手串珠的过程重新浮现在眼前。他再次回到了当年,在海鲨窟被荆啸水用刀割开唇瓣,又被赖惊涛孤身从“鱼神”嘴下救下来的那天————

    “……小炒……唔使惊,我喺呢度……【……少辞……别怕,我在这里……】”

    “我喺呢度……一直都喺……【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那天——赖惊涛护着他一路逃出海鲨窟,终于在自己人的接应下逃出生天。而刚落脚休息不过片刻,赖惊涛便又拿起惊天刀,骑上马准备出发——

    “我要去将你阿妈带返嚟,你喺呢好好养伤,等我哋返嚟,一同接你返屋企啦!【我得去把你母亲带回来,你在这好好养伤……等我们回来,一起接你回家!】”

    那天……他是那样害怕失去那个人。也头一次清醒认识到现实——慕漪涟作为女子,被掳去后的处境必然比他更要难言。而吞鲸帮利用他骗来赖惊涛,反倒让赖惊涛错过了其最想要救的人。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慕漪涟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况且双头蛇帮的人还是这一带最恶名昭著、荒淫无耻的匪徒,从没有女子能在被双头蛇帮掳走后还能活着回来,甚至是,清白着死去……………

    ……思及至此,不敢再思。年少时的他心念着被绑架的那晚隔着夜色看向母亲的最后一眼,不由再次自责难过,泪流满面……不管那人是因为爱他所以救他,还是因为天职所在所以护他,他不得不承认,那时的他还是爱她,他还深深依恋着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人…………

    “喂——!唔准哭!”

    那人捂着伤口骑在高头大马上,背后顶着灿阳,却流着冷汗咬着牙,明显在忍受痛苦。但他仍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地向他立誓:“漪涟系我见过嘅最聪慧嘅女子,她知我一定会去救她,死都会救她,她一定会拖住时间等我!——你也好好等住!我一定会带她返嚟接你!”

    “——等我哋返嚟……【等我们回来……】”

    在抛下下一句话前,那人还有点羞愧地低下头,但又很快下定决心地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勒紧缰绳只道——

    “我哋三人,组建一个新屋!【我们三人,组建一个新的家!】以后,再都唔会分离——!”

    …………

    后来,赖惊涛几乎做到了他所说过的一切。为了救慕漪涟,他带伤纵马,奔驰千里,在跑死了两匹马的情况下沿着先行一步追查过去的海赖帮兄弟们留下的线索,一路追到满晴山,在慕漪涟被送入双头蛇帮的魔窟之前将她救了下来。

    据那时在场的叔伯说,当初情况特别紧急。要不是有赖惊涛的义弟覃雨帮忙,在他们于深山密林中被双头蛇帮故意伪造的踪迹而误导时当机立断,助他们找到了那些蛇虫真正的行径方向,再晚半个时辰,等到双头蛇帮的那些人匿入更深的丛林,进入其等藏身的隐秘蛇窟,他们就彻底追不回慕漪涟了。而在赖惊涛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好拦下了双头蛇帮的拐子,与闻讯而来接应的蛇虫帮伙交起手——双头蛇帮盘踞满晴山常年与妖魔为伍,帮众皆穷凶极恶,下手狠毒,其四当家竟然还会召唤毒蛇巨蟒作战。他们一时难敌,加之过于深入敌方阵营,己方人手不足,险些全折在那里,幸好赖惊涛带人及时赶到。那时,赖惊涛跃马横刀,越过万千蛇虫,舞着一套一气呵成的快刀如闪电般瞬息斩至双头蛇帮的四当家面前。脚踏千虫之尸,身染万蛇之血,一往无前,如同战神附体,妖鬼皆惧。双头蛇帮的四当家被其勇猛无双的身姿所震慑,又受惊于为其身上释放的狂怒杀意,一时愣住,遂被赖惊涛一刀斩去头颅,再也动弹不得。头目被摘,余下喽啰无不胆颤溃逃,低级的蛇虫生物亦是凭借本能立刻如潮水般散去——

    ——“嗰阵时,你阿爹简直系帅气到尽,叫我哋呢啲佬睇了都移唔开眼,所谓嘅盖世英雄都系噉啦!【那时候,你爹简直是帅气得过分,叫我们这些汉子看了都移不开眼,所谓的盖世英雄也不过如此吧!】”

    这些老一辈的海赖帮成员每每给他和赖银发讲起当年的故事都会如此慨叹,有些人还笑着揉着赖银发脑袋说:“讲真,我如果系个女嘅,见过噉样嘅大佬,呢世都非佢唔嫁。所以,你老母嗰次返嚟后就嫁畀你老窦啦!【说真的,我如果是个女的,见过那样的赖大哥,这辈子都非他不嫁。所以,你娘那次回来后就嫁给你老爹啦!】”

    ……这些话,他当年听到时也会跟着笑,像赖银发一样,像所有听到自己父母曾经的爱情故事会捂嘴偷笑、乐不可支的孩子一样,满心都是对家的认同感和甜蜜的幸福感。虽然他无法像赖银发一样,为自己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而感到自豪,但他还是无比高兴——因为当时的他喜欢赖惊涛,亦还爱着慕漪涟。他希望,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能在一起,为他搭建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事后的事实证明,外人的话是猜测的,孩子的愿望是虚幻的。真正的当事人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因为一场生死考验而彻底交付真心。或者说,在当时的绑架危机中,真正叫那数日被紧紧困束着、吃喝拉撒都由不得自己,被那些歹人凌辱到数次尝试自尽的女子刻骨铭心的,也许并不是危机时刻才横刀杀出、冲冠一怒的战神,而是那将自己从拐子手里救下、自己抬眼望到就会感到安心的温柔义侠。

    据说,当时是覃雨抱着奄奄一息的慕漪涟与双头蛇帮的人周旋对抗,直到赖惊涛杀到。战后他们逃离满晴山,慕漪涟只让赖惊涛接手抱着走了一会儿便坚持要自己走,即使她的腿每走一步都会打颤。当时老一辈的海赖帮成员包括赖惊涛都觉得,这个女人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一切还拒绝照顾、不曾哭诉,毫无半点软弱之态,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难怪以后会成为东洋海盗联盟之首,诸多海盗帮会中唯一的女帮主。但他现在想来,总是会想,除了她本身性格的要强自立外,她当时坚持拒绝赖惊涛,是不是还有着在意覃雨在场的成分?

    谁都可能会遇到只见第一面就会心动的人。赖惊涛对她一见钟情,她又凭什么不能对覃雨一见倾心?再说,她慕漪涟之所以被绑架,之所以会遭这通罪,还不是因为赖惊涛对她的追求太过明目张胆,又没有负好责任保护好她。她虽然不会悲哭,不会撒泼,不会诉苦,更不会怒斥任何人,怨憎任何人,但她必然还是为绑架的事有怨过赖惊涛吧………所以,在和赖惊涛一起回到他身边后,她看着赖惊涛笑着将他抱举起来又无视他害羞地捶打而抱着他转圈圈时,眼神是那么平静,那么沉着,没有多少可以称得上喜悦和欢欣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