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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难题

    这道题就是鼎鼎有名的压轴题了,对学生数学素养的综合考验很大,就连沈添水、袁敏这样的数学好手花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解题的门道。

    罗老师看到两位好手在黑板前解题却一时找不着思路的样子乐了,不禁地看了看了钟表,笑着说道“还没找到思路啊,已经过去三分钟啦。我下楼去搬个作业本。”

    趁着罗老师去办公室搬作业本的时间,祝秋实到处搜集答案,在班中左顾右盼,心里着急却又强装镇定。

    偶然间,看到谷华清、童心向等人马上要出来答案,居然下座位去询问他俩是否能借用手稿。谷华清不怀好意地看着祝秋实,若有所思,童心向也掩口浅笑。祝秋实留下了一句,真是不好意思,就递给在讲台上的沈添水了。同学们见此题太难,试图从两位在台上解题的同学手中寻得解题方法,祝秋实雪中送炭,当然要引发班里一场唏嘘了。祝秋实在罗老师进办公室前赶紧回到座位,免得让老师知道这阵唏嘘与他本人有关,要被罚抄或者扣小组量化分。

    似乎,谷华清童心向找到了通往罗马的大道。沈添水看看他们的手稿,颇会其意。祝秋实刚还在底下担心,然而这时沈添水已经放下手稿了,“这个女孩真是冰雪聪明,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做了。”

    目光路上,谷华清童心向正回头看着祝秋实,没有唏嘘,但用摇头替代了。祝秋实见状居然害羞难语,只好微笑着。

    罗老师背着一沓作业本上来了,作业本上面放着一个本子,显然是今日需要“公开处刑”的名单。

    沈添水已经满满写出一黑板推理过程了,并且粉笔还在黑板上沙沙。但袁敏还是一笔未动。罗老师轻声对袁敏说:“没思路吗?”袁敏尴尬地点了点头。罗老师又回复说:“要是没思路,你可以看看旁边沈添水的,她的思路基本上是正确的。”但是这次,袁敏并没有照做,也没有回答。当然罗老师自己并不介意,因为他的声音小,语速又快,还稍微带点口音,兴许是袁敏她没听到吧。又或许是她作为一个数学成绩好的同学的执念,想要独自思考,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参考答案的吧?

    总之,差别就是很明显,一个是一版推理过程,密密麻麻。另一个则是空无一字,甚至没有思路,袁敏连解字都没有写上。这时候袁敏已经面红耳赤了,两条眼睛成了一条细线,透露出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罗老师本来计划只留给他们十分钟的,但好像沈添水特别有思路,一直在奋笔疾书,于是就破格给了她们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单独解题。“两位同学都回座位上去,”罗老师示意讲台上的两位同学回到座位,一个兴高采烈若无其事的,轻轻把粉笔装进粉笔盒,另一个则愁眉苦脸垂头丧气,“沈添水同学不错啊,基本上都出来了,只是有一些小细节还没有注意好啊,一会我会讲到。袁敏同学没做出来也不要灰心丧气,要多去总结,我卡在哪里了,为什么卡主,但是这种积极独立思考的精神值得表扬。”罗老师说完,袁敏心里稍稍好过一点了。

    沈添水的事情,变成了祝秋实的事情。本来是沈添水应该来些谷华清,但因为中间多了一个祝秋实,祝秋实就应该要还谷华清里了。毕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祝秋实心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想去用这个成语,跟沈添水的时候。谷华清朝着祝秋实坏笑,嘴巴努力拗成“奶茶”的发音形状。祝秋实看了几遍没看明白,后来他自己也努力去拗嘴型,并且谷华清还隔空沙哑地喊出了“奶茶”两个字,祝秋实这才会意,于是笑了,点头说没问题。童心向在一旁朝祝秋实笑着,这把嘴型拗起来,不过不是“奶茶”两个字,而是“两杯”,还比了个茄子的手势,只有祝秋实知道这是两杯而不是耶的意思。

    “来总结一下这两天的作业。”罗老师把刚才那一沓作业搬到讲台上,拿起那个小小的记录本。祝秋实最怕这个环节,因为很多时候他有落作业本在家的坏习惯,但是在班干部和老师那里,“没带”是绝对说不过去的,因而祝秋实的名字常常就写在本子“未交”那一栏里。但更多的是,祝秋实做得糟糕,而常常被数学老师批评。罗老师经常暗中批评“有些同学我望着急嘞,本来正确率就不高,有些简单题目眼看着就要对了,到最后一步结果都算对了。你看急不咯!”其实这种时候,就是罗老师在暗示祝秋实了。

    但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因为祝秋实出现在了表扬那一栏的名单里了,罗老师今天格外高兴,“祝秋实同学作业有进步啊。”对祝秋实的表扬不多,但是足以令祝秋实开心很长一段时间了。念完“报幕”,也正好打铃,这节课就这样过完了,好长又好短。班级里充满了欢快的空气。

    袁敏却不乐意了。慢慢地,觉得自己委屈了,就在大家伙不注意的情况下,自己把自己埋起来,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双眼掩盖在双臂之下,让大家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就有情绪,于是就有人上前询问,“袁敏你怎么啦?”然而沈添水媛不语,似煞有介事。再问起来只说:没事,没事。座位周围的人瞧她不再言语也就不再多问。为强忍委屈与孤独,她便强装镇定,又拿起黑笔、红笔继续在课本上课学案上沙沙起来,一会思考演算,一会对照课本和老师所讲做修改。本想以此掩面作为装作镇定的手段,没想到当自己用心去做这些时,恰好逃出了内心阴暗,分去一部分伤感神思,能全身心用在课堂上了——袁敏重新进入课堂。

    有时候,身边环境是稍微有些不好,我们有用于去改善或适应环境的初心,却用于羞于迈出脚步、怯于与自身惰性做抗争,以至于原地踏步,难以前行。

    罗勇老师背着双手,攥着导学案在教室过道间来回踱步,他清楚计算,走过多少步用了多少秒,花了多少秒应该能解多少题。走过两个来回,他回到讲台,眼神往四处打量一番,俨然说道:“时间已经差不多过去两分半了,应该差不多了,”短暂停留,又四处打量视看同学们做题情况,“好!停笔!看黑板!”

    一声令下,同学们便停笔,往黑板看去。

    一切莫不在紧张有序下进行。祝秋实不经意间已经忘记自己在上课了,但不知道哪个念头,夺去了他的神思?刚刚停笔时,自己好像特别镇静,好久没有这样全神贯注地上课了。他猛地意识到,今天课堂没有陈源超的声音,否则他总是在课堂上碎碎念,要么就是自己鼓捣自己的玩意儿,要么就是找同学交头接耳,同学提醒、老师警告都不管用。但他今天没来。

    他今天没来……许是生病了吧。

    祝秋实又把眼神望向沈添水,当然了,她是绝不可能走神的。

    一天,两天过去了,慢慢的,一周也过去了。同学们在极其安静的教室里,度过了一整个周末。就连对课堂纪律要求最高的历史张老师也说:你们班这周表现特别好!然而张老师并不认识陈源超,毕竟她年已过花甲,所教班级又多,故不记得每个人长什么样,每个人的特色,调皮捣蛋的人她更是不愿多言,毕竟批评是很浪费时间的。语文易老师上课时也是笑逐颜开,一切皆井然有序,且班级又活泼同学们跟着来的课就特别高兴。这不,这周上课都上得合不拢嘴,经常笑得眉飞色舞,要不是同学们相处时间已久,否则天天见面都会认不得这张笑脸归何人所有。

    ……

    “陈源超生病了?”

    “不知道啊,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无所谓了,他不在谁不开心啊。”

    “前几天我收作业送白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我问白老师陈源超好长时间没来学校,也没交作业了,他干嘛去了?白老师面无表情,并且很回避这个话题。”

    “难道……”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不过多久,陈源超“失踪”的爆炸新闻就在班级和学校里传开了。一时间,酉峥中学上空笼罩着诡谲的空气。

    新的一天在班长江复陈旧的总结中结束了,大家跟以往一样鼓掌,白老师照样说了那句“没什么事了就放学吧”。为什么说陈旧,陈旧就以为着没有新生事物,每天的课堂纪律同往常一样,做总结时就只是陈规旧调了。

    一家新开的餐馆内,一锅鱼、一盘炒鸡肉、一碟基围虾,饭桌伴之以西蓝花、番茄之类的新鲜好看蔬菜作为点缀,自然为菜肴增色不少。一桌子的热气,座位却空空,灯光也亮敞,然而在这样的明媚处,却只显得灰黯了。

    今天是星期五,这周的月考成绩出来了,沈添水考了班级第一,年级前二十,父母自然褒奖。添水的妈妈为了庆祝女儿取得优异成绩,就想在外面吃顿饭,好好庆祝庆祝添水进入初中以来的努力。自然,自己已经同添水爸爸离婚,但考虑到添水尚处青春年华,这样的日子同庆祝方式,不能缺少父亲这个重要角色,便必须打电话邀请。

    “喂?老沈啊,添水已经放学好一阵了,菜都上齐了就等你了,快到了吗?”

    “快到了快到了!别着急嘛,今天是礼拜五,你又不是不知道。”

    添水妈妈说放学好一阵了意思就是说添水都到了好一阵了。只是添水在旁边时,打电话不方便让添水听到,因此稍作委婉。

    快到了有时候很牵强,近在眼前可以说快到了,远在天边也可以说快到了。近在眼前,一句快到了当然无需多言;然而远在天边时仍说快到了,那么在接下来的催促中就会想个理由搪塞过去,反正只要有理由,骗天骗地骗鬼神,谁又知道呢?

    这家餐厅虽是新开,但奢华程度丝毫不减。灯光给得恰到好处,所上菜肴更是看有看相、吃有吃相,令人看去不忍一尝。然而这些似乎都激不起添水心思。这餐饭本是为她接风,现在看来却有如她的行刑场。

    添水妈妈问:“孩子怎么了,饿了咱就先吃吧。这星期五到了路上也堵,你爸爸还不知道要多会儿才能到呢。快吃吧。”然而眼下自己也不动筷子。

    她自己并非没听到电话内容,说是堵车,但今晚能否一起吃饭显然还是未知数。这毕竟已不是初次,有些事情结果坏透了,即便家长们欲用巧言更改心中预料轨迹,还是没用。添水心中已经遇见过太多不定数,她也数以万次地预想过坏结果,对任何事情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良久,添水还是不肯动筷子,任凭添水妈妈百般相劝,添水仍决计不动筷子。她以为爸爸一定答应要来陪她吗?她肯定知道,他多半来不了了。她认为爸爸不会来了吗?但她心里总是埋藏着一颗种子,家庭团员的种子。

    时间早已过饭点了,约莫晚八点半,添水爸才打来一通电话,告诉母女俩今晚须加班,不能来庆祝添水取得好成绩了。母女俩听罢,这才动起筷子来。添水妈妈仔细去留意添水的表情,生怕她心生憎恨,坏了她的好心情,也给她心理留下创伤。却不料添水脸上无半点怨意,反而还能看到清朗愉悦的微笑。这微笑就像荷叶上露珠,轻轻游过,不留痕迹。虽是浅浅浅浅的微笑,但好像比痛哭流涕之类的仿佛受过苦难一样的表情,更值得人同情了。添水妈妈从包中夺出电话,跑到远处去,拨通了添水爸爸的电话一通狂骂,“你不知道你女儿考得好今天要庆祝一下啊?让我等到这个点吃饭也就算了,你忍心你女儿等你等到这个点吃饭啊?”……

    没完没了、永无休止的谩骂与争吵,尖锐的声音和刺耳的词句不断从远方传到添水耳朵里,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添水终于不住痛哭流涕了……

    会因别人的话语而脆弱,也会在人生反复无常的不如意中变得坚强。不就是大哭一场,为有些许多已去难回的人和事物放浪形骸哭泣一场,也未必是坏事。

    沈添水自放学后就没怎么说过话,一直愁然仿佛失魂落魄。她早早睡下,所有不开怀被她揉成眼泪,洒落床榻——她要同今天的不开怀道别了,她要进入通往明天的梦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