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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薛蟠之难

    贾瑄打马回到军营,第一时间便将之前朱祁钰回的折子找了出来细致看了眼一遍。

    直至看到最后,才发现朱祁钰折子隐晦的写了一句话。

    “朕知爱卿四家有旧,故薛者密而不发。爱卿勿虑也!”

    贾瑄看到这,亦是吓了一跳。

    朱祁钰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自己还是在敲打自己?

    不得不说,这薛蟠真是捅了个大篓子。

    想到此,贾瑄也是感觉相当棘手。

    如果不是也先此时在关外虎视眈眈,这皇帝还需要自己。

    恐怕自己现如今已经被牵连其中了。

    更何况,这个事情所显示的政治信息太危险了。

    直接将把柄送了出去,等以后朝廷若是想收拾四家的话,这完全就是够四大家族覆灭的罪证。

    你四家同气连枝,关系错综复杂。

    一人谋反,四家连坐。

    贾瑄越想越是心惊,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的话,留下的隐患相当之大。

    贾瑄此时已是焦头烂额,在房中背手踱步,转来转去。

    心中想着直接将薛蟠卖了,随后又摇了摇头。

    若是直接将薛蟠卖了,这就相当于坐实了薛蟠投敌卖国。

    一人卖国和全家卖国有何区别?

    现如今只能想着怎么将人摘出来。

    贾瑄思来想去,没个法子,如今之计只能找朱祁钰将事情说清楚才是。

    至于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来人,备马!”

    朱祁钰吩咐道。

    王周领命而去,不一会将马牵来。

    贾瑄骑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

    而此时朱祁钰坐在殿内,手中拿着奏折。表情却是意味深长。

    看着一旁侍候的太监卫全,开口问道:“卫全,你觉得怎么样?”

    卫全显然知晓朱祁钰所问何事?

    开口道:“陛下,奴才自是不敢妄议!”

    朱祁钰却是没什么耐心,说道:“叫你说,你说便是!”

    卫全这才开口道:“陛下,奴才只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朱祁钰听此却是沉默了。

    心里也极其认同这句话,只是如今心中却还是有根刺。

    问道:“那你说,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见回应。”

    卫全此时更是严肃谨慎起来。

    毕竟朱祁钰心里没个主意,左右摇摆。

    自己一旦说错了话,后果不堪设想。

    想了想,正言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朱祁钰听此,倒是苦笑道:“其实这些朕都懂得。朕只是想要一个说法,一个理由。只要他开口,朕就信。”

    卫全听此,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担忧起来。

    朱祁钰见卫全不语,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二人正是一阵沉默,朱祁钰突然间又是开口问道:“你说朕比之刘禅如何?”

    卫全心中疑惑,不知其中深意,为何突然间说到刘禅身上去了。

    只是没理由继续沉默了,便认真的想了想,回道:“陛下自是胜于刘禅百倍!”

    朱祁钰听到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终是下定某种决心。

    脸上亦是浮出笑容,看着卫全笑道:“朕亦如此觉得!”

    随后写下一道折子,交于卫全。

    吩咐道:“你且将这折子送至北镇府司。”

    卫全见朱祁钰这般表情,心中已然知晓,放松了大半。

    拿着折子便离开了。

    朱祁钰此时在大殿之内,想着种种旧事,不再纠结。

    过了些许时刻。

    听得外面太监来报。

    “启禀陛下,真武伯贾瑄求见。”

    朱祁钰会心一笑。

    “宣!”

    随后不一会,太监便带着贾瑄前来。

    贾瑄走进殿内。

    行礼道:“罪臣贾瑄请求陛下责罚。”

    贾瑄此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如今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不受节制,肆意生长。直至长成一颗参天大树,遮蔽内心。

    不得以只能以退为进,进门先认错。

    将所有问题矛头指向自己,混淆视听。

    朱祁钰见此,忙是过来伸手将贾瑄扶起。

    “爱卿,朕不是说过,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拘礼。”

    贾瑄自是不敢拿大,回道:“陛下,薛家之事,定是心怀不轨之人欲要加害微臣,望陛下明查。”

    贾瑄的思路便是,将这件事情引到自己身上。刻意制造瓦剌间谍为了分化自己与朝廷的关系,故意设计。

    朱祁钰听到这,更是笑了起来。

    就像他自己说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你来说,我便信。

    只是此时贾瑄前来,却是有些见事迟了。

    毕竟朱祁钰此时内心已有觉悟。

    “爱卿莫要拘束,事情已是查的清清楚楚。”

    贾瑄见朱祁钰这般态度,心中半信半疑。

    莫非是自己太敏感了,将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将贾瑄扶起之后,朱祁钰笑道:“薛家此子是为朝廷买办,一直以来甚得朕心。而此子前些日子,喝了大醉,闯进逆贼酒会。锦衣卫不分青红皂白,将人抓了起来。这总的来说,倒是朕的不是了。”

    贾瑄听到这心里已是七上八下。

    到底是一种隐忍,一种权宜之计;还是一份信任,一份用人不疑。

    一切不得而知。

    大臣与皇帝之间的猜疑链,永远不会断绝。

    这便是人性,有利益,就会起猜疑。

    贾瑄此时只能顺着杆子往下爬,皇帝都给了台阶,再不走便不识抬举了。

    行礼道:“谢陛下明察秋毫,还微臣清白。”

    朱祁钰又是双手扶起贾瑄,佯装怒道:“爱卿,朕不是说过。你我二人,不必拘礼。如何这般?”

    贾瑄客套道:“那微臣失礼了。”

    朱祁钰摆了摆手,示意贾瑄坐下,随后便命人沏了茶。

    二人自是一边品茶一边闲谈。

    朱祁钰看着贾瑄笑道:“爱卿上次朕所赠之茶,可曾用完?”

    贾瑄想着那茶自从拿回去之后,很少便喝了。

    如实回道:“实不敢欺瞒陛下,微臣平日极少饮茶。所赠之茶,剩有大半。”

    朱祁钰听此倒也不觉冒犯,甚至心喜贾瑄此人真诚不作伪。

    天底下能有几个臣子能这般对皇帝说话的。

    笑道:“那定是其味欠佳了!”

    贾瑄亦是笑道:“只是平日里想不起来喝罢了!”

    ……

    随后二人又是一番交谈。

    气氛一时倒是融洽和谐。

    这使得朱祁钰对于贾瑄更是看中了。

    能力、品行、品性……皆是上上之选。

    最后欲要离别之际,二人这才又回到薛家之事上。

    朱祁钰盯着贾瑄,认真回道:“爱卿莫要有顾虑,朕对你万般信任。薛家之子,不日便从诏狱释放。其余人,朕已然下令全部斩杀。”

    朱祁钰自是表明了姿态。

    将有关此事所有人全部斩杀,不留隐患。

    贾瑄见朱祁钰这般,心里已是信了大半。

    又是想了想薛蟠这个不中用的,无形之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索性让其待在诏狱里,再长长记性才是。

    便回道:“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朱祁钰听此更是心喜。

    人情世故,你来我往。

    朱祁钰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爱卿但讲无妨!”

    贾瑄拱手回道:“陛下,薛家此子顽劣不堪,微臣一向疏于管教,故而闯下大祸。微臣请求借陛下之手,叫此子在诏狱之内,多吃些苦头为好。”

    贾瑄这个“吃苦头”三个字,说的尤为之重。

    朱祁钰何等人物,哪里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不过随手之劳,当即便答应下来。

    “此乃小事尔!朕自是恩准。爱卿可有他事,但讲无妨!”

    贾瑄回道:“谢陛下,再无他事。”

    朱祁钰点了点头,小事情当场就给解决了。

    “来人!”

    门外太监听到传唤走了进来。

    “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你速去传令北镇府司指挥使,薛家此子特殊照顾,但是不能留下伤病。”

    想到自己之前下的折子,若是再去晚些,人就给放了。

    太监忙去传令。

    贾瑄站在一旁,自是无话可说。

    随后贾瑄因事物繁忙,告辞而去。

    ……

    而此时锦衣卫诏狱内。

    薛蟠被打的瘫在牢里,动弹不得,全身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

    眼睁睁看着身边一位位犯人被拉了出去再没回来,显然是被斩了。

    心中哀嚎:吾命休矣!

    这才悔不该当初,只是为时已晚。

    薛蟠自入诏狱十几日以来,每日都是鞭刑伺候。

    狱卒每日狰狞着脸,手里的铁鞭不断招呼,而嘴里还不停地逼问薛蟠招不招。

    薛蟠哪里受得了这般鞭打,以为是纵奴杀人的事发了,就全部交代了。

    狱卒一看这还有意外收获,全部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随后依旧不停地招呼,逼问薛蟠招不招。

    薛蟠懵了,不知道要招什么。

    被打的没办法,只得将自己从小到大。下至尿床,上至强买强卖,吃喝嫖赌……诸如此类的事情,全部说了个遍。

    只可惜,全然不是狱卒想要的答案。

    打了整整十几天,一天不断。

    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时想到自己即将命丧黄泉,荣华富贵不得享用;又想到自己若是死了,母亲和宝钗更是无人照料。

    一时内心更是悲哀。

    趴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想要挣扎,却是一丝力气也没有。

    只得用尽全身力气,口中呜咽,留下血泪来。

    ……

    而在这之前不久,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在接到卫全带来的折子之后,便开始一一处决犯人。

    卫全在一旁亲自监视。

    在处决到最后一个犯人的时候,却是没想到突发插曲,令卫全措手不及。

    卫全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

    忙是回去报告朱祁钰。

    卢忠更是无力插手。

    等到人被带走之后,只能继续处理下面的事情。

    只剩一个薛蟠,依令放了就好。

    于是卢忠进入牢房,却是看见薛蟠不停地在挣扎呜咽。

    像条蛆虫,一时好笑。

    正准备下令,将薛蟠放了的时候。

    突然听外面来报。

    “大人,有陛下口谕!”

    卢忠自是不敢耽搁,连忙出去领旨。

    见到来人太监,忙是问道:“公公,陛下有何口谕?”

    这太监示意屏退众人。

    卢忠摆了摆手,叫众人都退下。

    太监这才回道:“陛下口谕:薛家此子特殊照顾,但是不能留下伤病。”

    卢忠自然听得懂特殊照顾是何意,只是听到后半句,心中却是一惊。

    刚才自己进去看过,这薛蟠已然只剩喘气的劲了。

    只得表面不动声色道:“谨尊陛下旨意。”

    随后便叫人送了太监出去。

    见人出去之后,忙道:“来人,速去找大夫来。”

    吩咐完之后,连忙去查看薛蟠伤势。

    不一会大夫前来诊治。

    卢忠在一旁惴惴不安。

    待诊治完毕,卢忠忙问道:“大夫,怎么样?”

    大夫回道:“皮肉皆伤,好在未伤筋骨。”

    卢忠对于这方面自然有所了解,问道:“可有暗伤?”

    “暗伤有,不过调理几日即可恢复。”

    卢忠听此这才放下心来。

    叫人忙是给薛蟠换了牢房。

    吩咐道:“抓紧治,治好之后。每日上刑,但是不可留下任何伤病!”

    众人领命而去,忙是给薛蟠治疗。

    而薛蟠此时身疲力竭,恍恍惚惚之间听到好像要救治自己。

    心里只剩一个想法:不用死了!

    随后头一歪,昏死过去。

    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欲仙欲死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

    而卫全回到朱祁钰身边之后,忙将突发之事交代给朱祁钰。

    朱祁钰此时一脸凝重,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确定母后下旨带走了一个人?”

    卫全肯定道:“是的陛下!太后亲下懿旨。”

    朱祁钰此时内心更是沉重。

    沉默了片刻,摆了摆手,示意卫全退下。

    随后长叹一口气。

    希望自己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