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挹翠阁永燕初见，深深院父女相认
夜晚的紫禁城一片沉寂，坤宁宫内更是幽静冷清。
“娘娘，奴婢听说万岁爷今儿从围场上带回来三位姑娘。”容嬷嬷扶在皇后一侧，压低着嗓子小声说道。
“哦！”皇后一震，随即咬牙冷哼了一声。“哼！皇上的老毛病莫不是又犯了。”
“娘娘，奴婢听说那个姑娘个个如花似玉，其中有一位万岁爷一见竟然脱口而出地叫出了一位故人的名字。”
“故人？是谁？”……“海佳”“啊！”皇后闻言一惊，手中的丝帕骤然跌落。反转脸看着容嬷嬷，皇后满脸惊慌。“是她！怎么可能！她不是远嫁到蒙古去了吗！她不是成了葛尔丹部的王妃吗？她回来做什么？来抢回皇上吗？还是…回来报复我？！”皇后说着有些慌乱。
容嬷嬷握住她的手，稳住了她的情绪。“娘娘莫慌，怎么可能会是海佳回来呢，万岁爷带回来的那位可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啊。”
“那…那就是她的女儿，回来为她娘报仇的。娘娘别急，奴婢听说那个姑娘受了伤，好像是被五阿哥一箭射伤的。看情形恐怕伤得不轻，太医苑的四大太医全部被宣去给她治伤了。万岁爷有旨，治不好这位姑娘，让太医们提头来见。宫里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猜测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历。娘娘不用害怕，一个半死不活的黄毛丫头能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更何况，她怎么会是海佳的女儿呢，蒙古离这里有千里之遥，海佳怎么会放心让自己的女儿来这里送死呢。”
“对，一个半死不活的姑娘能奈本宫何，她若真是海佳的女儿，本宫让她没命出这个皇宫，哼！”坐在贵妃椅上，皇后眼里冒着寒光。
与此同时，身在延禧宫的乾隆这会儿也是心潮难平。负手站在窗前，他的眼神有些凄楚哀伤。
“皇上，您应该歇息了，让臣妾伺候您更衣就寝吧。”令妃走到他身后轻柔恭敬地道。
乾隆未有动静，良久才听他叹了口气道“令妃，朕一直把你当成知己，有什么话朕都是跟你说的。当年是朕负了海佳，是朕没用，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可是，身在帝王家总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啊。今天从围场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你也见过了，那样的一张脸，那样的眼神，简直太神似了！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神似的两个人呢？皇上您的意思是…”
“朕怀疑，她就是海佳的女儿。”
“可是，蒙古离这里有千里之遥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个朕也困惑了，当年为了边疆的稳定，海佳远嫁到蒙古，一去就再也没了消息，她的情况朕也不清楚啊。如果这个丫头真是她的女儿，朕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照顾她，算是弥补当年朕亏欠海佳的。”
“皇上是想也收她为义女，赐于格格封号？”令妃试探性地问道。乾隆转身看着令妃，浅笑道“还是爱妃你明白我的心思啊，朕已经确认了紫薇，打算封她做格格。那两个丫头情同姐妹，早在之前就义结金兰了，朕正好让她们两个一起受封。”
“皇上万万不可啊！”令妃忽地有些急切地道。
乾隆闻言一愣，“为什么？”
“皇上，请恕臣妾直言。当年海佳格格跟您的事人尽皆知，如今这个姑娘长得跟海佳格格如此神似，您无故封她做格格外人会如何看待。臣妾虽不了解边疆的状况，却也知道准葛尔的势力不可小觑，如果有什么风言风雨传到了蒙古，那将又会引起一阵宣然大波啊。如此一来，海佳格格当年的牺牲岂不白白浪费了。”
乾隆闻言惊醒，男人一生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和妻子的不洁。如果真像令妃说的那样，引发边疆动龘乱不说，更会无故牵连海佳。虽然不知道海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去无消息，她的女儿又为何流落到这里，但是海佳是准葛尔王妃这一点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啊。“那依爱妃之见朕该如何？难道朕不管她了吗？”
“皇上，那位姑娘是不是海佳格格的女儿还不一定。臣妾以为，不如先留她在紫薇身边陪紫薇，等以后弄清楚了再说也不迟啊。”
“留在紫薇身边？让她做宫女吗？会不会太委屈她了？”乾隆皱起了眉。
令妃轻笑，“皇上，看她俩感情那么好，紫薇会舍得委屈她吗？何况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啊，等到时机成熟了再为她安排不就行了吗。”乾隆听罢细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燕子的情况转危为安。好在那一箭并未伤到要害，经过几大太医的合力救治总算是大难不死。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这福说来它就来了。
半个月后小燕子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生性好动又岂肯乖乖呆在床上。于是向紫薇和慈祥得像母亲一样的令妃娘娘一磨嘴皮子便终于有机会逛逛皇上住着的皇宫了。
一出延禧宫小燕子便什么也顾不上了，走在大得像迷城一样的皇宫里她摸摸栏杆、拍拍柱子，一脸的新奇雀跃。
紫薇规规距距地跟在令妃娘娘身边，一双眼睛也是不停地东张西望，毕竟长这大还是头一回进皇宫。
令妃一脸笑意地看着前方左蹿右跳的小燕子，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心无城府却总是迷糊劲儿一犯惹得自己哭笑不得的丫头了。
逛了一阵子，令妃看看紫薇和小燕子道“我们去前面的凉亭里坐坐吧。小燕子重伤初愈，不宜太累了。”小燕子不反对，紫薇点点头应了一声，心里却仍是有些奇怪。虽说小燕子是自己的结拜姐妹为人又性格开朗，可是皇上和令妃娘娘对她也未免太好了点。狐疑地偷瞟了一眼慈霭的令妃，她想也许是小燕子真的惹人喜爱吧，于是也不再多想。
不多时，几人已走到了凉亭边。“把…草…间？”看着凉亭上三个奇怪的大字，小燕子偏着头念了出来。
“噗哧”一声，几个小宫女忍不住笑出声，令妃也掩着嘴轻笑起来。狐疑地看着众人，小燕子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紫薇看着自己这个半调子姐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令妃笑够了才看着小燕子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孔沉思了一阵问道“小燕子，你有没有去过蒙古？或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爹娘是谁？”小燕子闻言眼神有些迷糊。
“什么鼓？那是什么东西？我从小没爹没娘，是一个好心的师太收留我的，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谁，想找也不知道怎么找。不过我自已一个人现在也是活得好好的呀，找不找他们也没所谓了。”说着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令妃心中忽地有些心疼这个丫头了，同时也满心的疑惑。如果小燕子真是海佳的女儿那好歹也是个郡主了，怎么会流落街头却无人找寻呢？或者…皇上跟自己都认错了吗？可是世上又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呢。
“咦？这不是被我一剑射回来的姑娘吗？”几人正都沉默着，一个带点惊奇带点玩笑的温和声音传了来。小燕子闻声转身看去，只见两个轻年站在台阶下的假山旁。稍前面的那个正惊奇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温和而好看的笑意。修长的身躯挺直地立于风中，有一股温和淡雅的气质合着天生的贵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微风中，他衣袂轻动，风度翩翩。只一眼，小燕子便对这个温和浅笑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而被小燕子看着的青年～永琪这会儿也正好在打量着小燕子。
自从那日在围场里伤了她以后他就再没见过她。虽然他也想知道她的伤势如何，但男女有别，尤其在这深宫之中有些避晦还是必须要注意的。这会儿看她好好地站在台阶上，一张未施胭脂的俏脸上带着三分稚气七分纯真，浓眉之间更是少有地散发出一股独特的英豪之气。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干净的笑容就在她微显倔强的嘴角爬上她阳光生动的脸。有那么一刻，他的心嘭然一动。盯着那张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生动面孔他竟无法将视线从那上面移开。
“呀！是五阿哥呀。尔泰也在！真巧了。来来，你们两个也上来，我们一起到这凉亭里坐坐，说会儿话。”令妃被永琪的话打断思绪，抬头看见两人，笑着相邀。
永琪尔泰两人笑了笑，齐步走上了台阶，一行人到凉亭中坐了下来。坐定后，小燕子想起刚刚令妃的话立刻记起那天在围场上也是永琪抱起自己的，没来由地她心头一热。“原来你就是五阿哥呀。”
永琪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燕子满是流光溢彩的脸温然一笑。“那天在围场误伤了你，我心里懊恼极了。今天见到你，我总算是安心了，你身上的伤没事了吧？”
小燕子闻言轻然一笑，大而化之地道“那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还得感谢你射了我那一箭我才能见着皇上呢。”
“对，紫薇也一直想谢谢五阿哥那天帮助我们见着皇上，不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紫薇接过小燕子的话说道，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哥哥，她的心情有些激动。永琪转眼看着紫薇清浅笑道“紫薇你客气了，听说皇阿玛已经拟好旨封你为格格，以后我们就是兄妹了，兄妹之间哪有什么谢不谢的。”
紫薇听罢这番话好不激动。这是她进皇宫以来见到的第一位兄长，这番话无疑是充分确定了她的身份。看着永琪，她一时激动得无语。
小燕子看着紫薇，开心地一笑。“紫薇，这下你不愁在宫里没亲人了吧。你有这么多亲人在这里，我就是走也走得放心啦。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五阿哥，他一定会帮你的。”
“你要走！”几个惊叫声同时响起，永琪的语气更是莫名地有些急促。
“这个…”小燕子犹豫地看了眼紫薇道“紫薇，你现在已经找到你爹，我也就放心了。可是这个皇宫好是好，就是有点闷。而且我出来那么久也想大杂院的柳青、柳红和小虎子、宝丫头了。你忘啦，我可是只燕子呀，关久了会被闷死的。”小燕子说完哈哈一笑。
紫薇眼眶有些红了，令妃娘娘闻言大惊。“小燕子，你可以留在宫里呀。皇上都说你是他的开心果，他很希望你留下来。何况你舍得紫薇吗？你不想找到你的爹娘弄清你自己的身世吗？”
“我的身世？令妃娘娘，我不明白。”小燕一脸不解地看着令妃。
令妃一时惊醒，看了看同样一脸惊奇的永琪、紫薇和尔泰三人，她恢复了镇静，笑着道“小燕子，你不是说想找你的父母却无从找起吗？你留在宫里，我们动用官府的力量帮你去找总有一天能找到的，难道你不想跟你的父母团聚吗？”
小燕子面上有些动容了，虽然说从小一个人过惯了，可是最介意的还是自己没有亲人。尤其是这次帮紫薇找到爹后看他们父女两那么开心，自己也心痒了。而且…那个皇上对自己就好像亲女儿一样疼着，留在宫里多陪他玩玩也好。
想到这里，她朝着令妃开心一笑。“那好吧，我就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嘻嘻，其实我还是蛮喜欢这里的，玩够了再回去跟柳青柳红说说，他们一定会羡慕死我的。今天我小燕子能坐在皇宫里跟一位娘娘，一位阿哥、一位格格，还有…咦？这位又是谁啊？”
看着一旁被忽略了许久的尔泰，她侧着头看向了令妃。永琪看着小燕子那股迷糊相不禁宛然一笑“这位是福大学士的二公子，现在跟我一快上书房念书。”
“哦，原来又是一位贵公子啊，我今天真是太有幸了，真想跟你们集体拜把子。”永琪尔泰闻言对看一眼，相视而笑。双手托起酒杯，永琪面带笑容温然地道“那我就以茶代酒敬最美丽的小鹿。”小燕子开心一笑，也举起酒杯俏皮地回敬道“敬最糊涂的猎人。”笑看着对方两人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几日后，紫薇正式被册封为明珠格格，小燕子也留了下来陪在紫薇身边。
深夜，一阵凄凉婉转的琴声从“漱房斋”内传了出来。伴着琴声，幽怨柔美的歌声在夜空中传散开来。“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盼过昨霄，有盼今朝，盼来盼去，魂也销。梦也渺渺，人也渺渺，风雨潇潇愁多少，愁多少…”
“唉…”一声长叹从房中传出。乾隆手里端着茶杯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是一片无奈和忧伤。小燕子用手拄着头难得安静地坐在一侧，俏丽的脸庞上竟一换往日的欢笑，带了些茫然和一丝隐隐的落寞。紫薇端坐在两人前方，面前放着的是一把古筝。显然，刚刚那阵琴声是出自她之手。房中安静了许久才听见乾隆低沉的声音传了来。
“紫薇，当年是朕辜负了你娘。朕知道，你心里对朕还是有怨恨的。这首歌包含了你娘一生的等待和哀怨，但是男人这一生留情容易，守情难。尤其是生在帝王家更是有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有时候朕倒宁愿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这样就可以跟自由自在地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紫薇呆呆地坐在那儿，嘴角微微孺动了一下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眼里带着泪花静静地看着乾隆。
乾隆看见紫薇的眼神，心里一阵愧疚。放下茶杯，他走到紫薇面前慈祥疼惜地摸了了紫薇的头。“如今你娘已经不在了，朕纵然是想弥补对她的亏欠都不可能了。朕知道你一路从济南走到北京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你放心，你是朕的女儿，朕是你的亲阿玛。从今往后，你就是皇阿玛最疼爱的女儿，皇阿玛要把这十九年来落下的所有父爱全部补偿给你。”乾隆说得动情，紫薇听得动容，父女两怔怔地对看了许久紫薇忽地叫了一声“皇阿玛”一头扎进了乾隆怀里，父女两紧紧抱在了一块。
一旁的几个宫女太监也看得忍不住扯起衣袖擦着眼泪。小燕子看着紧紧相拥的一对父女，脸上浮起一阵感动和高兴。可是随即她眼里又闪过一丝羡慕和落寞。紫薇可以凭着努力跟她爹团聚，可是自己呢？一个人流浪了那么多年，连自己的爹娘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寻他们。
想到这里，小燕子看了看紫薇跟乾隆，一个人情绪低落地出了漱房斋。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御花园里。踢起一块石子，小燕子瘪起嘴巴哼了声，“不就是没爹没娘吗，我小燕子活了十八年也没怎么样嘛。我有紫薇，有金锁，有柳青柳红，有小虎子、宝丫头，还有大杂院里那么多亲人，也不比有爹娘的人差呀。”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大堆的人出来，小燕子顿觉心情好多了。抬头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小燕子甩甩手中的丝帕，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小燕子刚对着明月出神，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来。她转脸看去，永琪负手立在不远处，朦胧的月光将他颀长的身躯笼罩在当中。此刻，他正面带着盈盈的笑意静静地盯着自己。展颜一笑，小燕子拍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跳了起来。
“皇上跟紫薇在聊天，我插不上话就出来胡乱逛逛。”
“原来是这样。”永琪浅笑着回了一声，幽深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那张精致率气的面孔。轻松捕捉到小燕子眼里的一丝羡慕，他缓步走到了她身前轻问道。“你也想你爹娘了对不对？”小燕子闻言惊异地抬起头来看着永琪。
许久，她咧嘴一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五阿哥果然不简单呀。”
永琪看着小燕子可爱的表情，被她十分江湖气的一句话逗得心情豁然好了起来。同样开心一笑。他戏道“怎么我听你这语气好像对我不服啊。”
眨巴了一下大眼睛，一抹狡黯的笑容从小燕子脸上闪过。“当然啦，上次莫名其妙地被你射了一箭我都没机会向你讨回。怎么样？今晚就我们两个，我们两较量较量？”说罢将丝巾往怀里一塞，挽起衣袖摆开了架势。
永琪轻笑。“好啊，我奉陪到底。”说完也撒开手来站在那儿气定神闲地等着小燕子出招。小燕子看永琪那副样子，柳眉一皱。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她忽地看着永琪背后大喊道“皇上您怎么出来啦！”
永琪一惊，转身朝身后看去。“小燕子来也！”还没看清状况，一声娇喝伴着一缕掌风从背后袭了来。“上当了。”在心里暗叫了声，永琪转身出手一挡，迅速避了开去。小燕子见状，哈哈一笑：五阿哥果然厉害啊。”说话间又杂乱无章地攻出了几招。
永琪泰然自若地应对着小燕子的招势，脸上的笑容不断加深，这样耍赖的打法他算是见识了。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两条人影在月光下错综交叠不断变换纠缠着。终究还是女流之辈，在对拆了几十招过后，小燕子的出招渐渐慢了下来。
永琪知她是有些体力不支了，悄然地减慢了手上的动作，他笑道“我看你也累了，我们下次再比试怎么样？”
小燕子正感气力不济，听罢永琪的话也一笑道“好啊。”说罢就要收回手，脚下却在此时忽地绊了颗石子，身子猛地朝后倾去。
“小心！”伸手抓住小燕子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带，永琪身形轻动绕到了她的身后。画面在这一刻转慢，惊慌中两人近距离地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里同时闪过一束奇异的光茫。
“你没事吧？”静止下来后，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永琪轻声问道。怀里的温软让他不想放开手，虽然他知道这样很不合适。
小燕子一跃从永琪怀里跳了起来，嘴里快速地答道“嘿嘿，没事没事。”说完伸腿将绊自己的石子踢了开去。
“那我们去那边坐坐吧。”永琪看着小燕子的样子笑笑说道。
“那好吧，我们过去吧。”说完，小燕子不客气地率先往前边的小亭子里走去。
永琪看着身前那道靓丽的背影，脸上显出一抹从未有过的笑容，那笑容里包含着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
“五阿哥，怎么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呢？”自顾在凉亭的栏杆边坐了下来，小燕子侧头看向身边的永琪问道。
永琪闻言原本带笑的眼里忽地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转脸望着小燕子纯洁无瑕的笑容他怔了一秒，随即他惨淡地一笑道：“我…睡不着。”
“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啊。不如你跟我说说啊，我们是哥们儿，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呀。”小燕子将永琪脸上的惨淡笑容看在眼里，不用思索地她想要替他分担的话便如此顺溜地脱口而出了。
永琪看着小燕子，月光下她的大眼睛更显清澈透亮，她天真无邪的面孔让他心里一阵温暖。多少年过去了，自从额娘过世后，这种暖暖的温暖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有。
“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有些伤感地，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痛。“啊！…那你刚刚还陪我疯。”小燕子心里震惊极了，对于这个温和而又大大对她胃口的阿哥她心里竟涌起了一丝…心疼。
“没事，刚刚跟你比试几招后我心情反而好多了。”永琪反过头竟然反安慰起小燕子来。小燕子被永琪脸上的清浅笑容看得有些怔了。从第一次看见他开始就总是看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她总以为像自己这种从小无父无母讨生活的孤儿才会有烦恼和哀伤。可是如今看来，像他这样的富公子也与自己一样有不开心的时候啊。
“你娘她一定很疼你吧？”小燕子看着永琪突然道。她从小没见过爹娘，不知道有爹娘疼着是什么滋味。
永琪闻言视线落在远方，眼神变得悠远起来。“我额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在皇宫里，按照惯例所有阿哥出生以后都要被送往阿哥所，不可以跟自己的生母生活在一起，所以我跟我额娘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什么！这是什么惯例嘛！也太残忍了吧！哪有这样硬是把人家母子拆散的，这也太残忍了吧。”小燕子听得瞪圆了双眼，鼓着腮膀，一脸的愤慨不平。永琪看着她的表情，嘴角扬起一阵轻笑。
“这样做其实也有它的好处，它可以从小陪养我们的独立性。在这深宫之中尤其奉应‘适者生存’这句话。如果你太弱了就会被无情的淘汰掉，而这淘汰就意味着你将永远失去看世界的机会。所以，这样的做法其实…”说到这里永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脸看着小燕子惊恐的表情他不尤得在心里暗骂自己。她是如此的天真善良，怎么可以跟她说这些晦暗的事情呢。想到这里，永琪有些惶恐地道“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小燕子迷迷糊糊地其实没听明白多少。听到永琪不明不白地跟自己道歉，她也就一笑笑道“没事，那你要是想你娘，或者你娘想你了怎么办呢？”永琪见小燕子没听明白自己之前的话，心里一阵庆幸。笑了笑他又答道：宫里有规定的，每个月会安排我们跟自己的额娘见面。每到那时候额娘都会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来给我。虽然我们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很短，可是那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永琪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个开心的笑容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跟额娘见面时的快乐时光。
小燕子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你真幸福，有个这么疼你的娘，还有个威风的皇上做爹。我长这么大连自己的爹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永琪转脸看着小燕子，望着她脸上的失落他心里涌起一阵怜惜和心疼。情不自禁地，他伸手拉过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握在了手心。“小燕子，别这样，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的爹娘的。只要他们还活着，你们一定可以相聚的，相信我。”小燕子怔怔地看着永琪，手上传来的温热让她心里涌起一阵暖流。随即她展颜一笑：你说得对，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们的。皇上现在正派人帮我在到处打听，说不定明天就会有消息了呢，嘻嘻。”说罢小燕子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
永琪也是一笑，看着眼前这张坚强乐观的笑脸，他眼里的温柔又加深了不少。
“娘娘，奴婢听说万岁爷今儿从围场上带回来三位姑娘。”容嬷嬷扶在皇后一侧，压低着嗓子小声说道。
“哦！”皇后一震，随即咬牙冷哼了一声。“哼！皇上的老毛病莫不是又犯了。”
“娘娘，奴婢听说那个姑娘个个如花似玉，其中有一位万岁爷一见竟然脱口而出地叫出了一位故人的名字。”
“故人？是谁？”……“海佳”“啊！”皇后闻言一惊，手中的丝帕骤然跌落。反转脸看着容嬷嬷，皇后满脸惊慌。“是她！怎么可能！她不是远嫁到蒙古去了吗！她不是成了葛尔丹部的王妃吗？她回来做什么？来抢回皇上吗？还是…回来报复我？！”皇后说着有些慌乱。
容嬷嬷握住她的手，稳住了她的情绪。“娘娘莫慌，怎么可能会是海佳回来呢，万岁爷带回来的那位可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啊。”
“那…那就是她的女儿，回来为她娘报仇的。娘娘别急，奴婢听说那个姑娘受了伤，好像是被五阿哥一箭射伤的。看情形恐怕伤得不轻，太医苑的四大太医全部被宣去给她治伤了。万岁爷有旨，治不好这位姑娘，让太医们提头来见。宫里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猜测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历。娘娘不用害怕，一个半死不活的黄毛丫头能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更何况，她怎么会是海佳的女儿呢，蒙古离这里有千里之遥，海佳怎么会放心让自己的女儿来这里送死呢。”
“对，一个半死不活的姑娘能奈本宫何，她若真是海佳的女儿，本宫让她没命出这个皇宫，哼！”坐在贵妃椅上，皇后眼里冒着寒光。
与此同时，身在延禧宫的乾隆这会儿也是心潮难平。负手站在窗前，他的眼神有些凄楚哀伤。
“皇上，您应该歇息了，让臣妾伺候您更衣就寝吧。”令妃走到他身后轻柔恭敬地道。
乾隆未有动静，良久才听他叹了口气道“令妃，朕一直把你当成知己，有什么话朕都是跟你说的。当年是朕负了海佳，是朕没用，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可是，身在帝王家总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啊。今天从围场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你也见过了，那样的一张脸，那样的眼神，简直太神似了！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神似的两个人呢？皇上您的意思是…”
“朕怀疑，她就是海佳的女儿。”
“可是，蒙古离这里有千里之遥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个朕也困惑了，当年为了边疆的稳定，海佳远嫁到蒙古，一去就再也没了消息，她的情况朕也不清楚啊。如果这个丫头真是她的女儿，朕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照顾她，算是弥补当年朕亏欠海佳的。”
“皇上是想也收她为义女，赐于格格封号？”令妃试探性地问道。乾隆转身看着令妃，浅笑道“还是爱妃你明白我的心思啊，朕已经确认了紫薇，打算封她做格格。那两个丫头情同姐妹，早在之前就义结金兰了，朕正好让她们两个一起受封。”
“皇上万万不可啊！”令妃忽地有些急切地道。
乾隆闻言一愣，“为什么？”
“皇上，请恕臣妾直言。当年海佳格格跟您的事人尽皆知，如今这个姑娘长得跟海佳格格如此神似，您无故封她做格格外人会如何看待。臣妾虽不了解边疆的状况，却也知道准葛尔的势力不可小觑，如果有什么风言风雨传到了蒙古，那将又会引起一阵宣然大波啊。如此一来，海佳格格当年的牺牲岂不白白浪费了。”
乾隆闻言惊醒，男人一生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和妻子的不洁。如果真像令妃说的那样，引发边疆动龘乱不说，更会无故牵连海佳。虽然不知道海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去无消息，她的女儿又为何流落到这里，但是海佳是准葛尔王妃这一点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啊。“那依爱妃之见朕该如何？难道朕不管她了吗？”
“皇上，那位姑娘是不是海佳格格的女儿还不一定。臣妾以为，不如先留她在紫薇身边陪紫薇，等以后弄清楚了再说也不迟啊。”
“留在紫薇身边？让她做宫女吗？会不会太委屈她了？”乾隆皱起了眉。
令妃轻笑，“皇上，看她俩感情那么好，紫薇会舍得委屈她吗？何况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啊，等到时机成熟了再为她安排不就行了吗。”乾隆听罢细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燕子的情况转危为安。好在那一箭并未伤到要害，经过几大太医的合力救治总算是大难不死。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这福说来它就来了。
半个月后小燕子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生性好动又岂肯乖乖呆在床上。于是向紫薇和慈祥得像母亲一样的令妃娘娘一磨嘴皮子便终于有机会逛逛皇上住着的皇宫了。
一出延禧宫小燕子便什么也顾不上了，走在大得像迷城一样的皇宫里她摸摸栏杆、拍拍柱子，一脸的新奇雀跃。
紫薇规规距距地跟在令妃娘娘身边，一双眼睛也是不停地东张西望，毕竟长这大还是头一回进皇宫。
令妃一脸笑意地看着前方左蹿右跳的小燕子，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心无城府却总是迷糊劲儿一犯惹得自己哭笑不得的丫头了。
逛了一阵子，令妃看看紫薇和小燕子道“我们去前面的凉亭里坐坐吧。小燕子重伤初愈，不宜太累了。”小燕子不反对，紫薇点点头应了一声，心里却仍是有些奇怪。虽说小燕子是自己的结拜姐妹为人又性格开朗，可是皇上和令妃娘娘对她也未免太好了点。狐疑地偷瞟了一眼慈霭的令妃，她想也许是小燕子真的惹人喜爱吧，于是也不再多想。
不多时，几人已走到了凉亭边。“把…草…间？”看着凉亭上三个奇怪的大字，小燕子偏着头念了出来。
“噗哧”一声，几个小宫女忍不住笑出声，令妃也掩着嘴轻笑起来。狐疑地看着众人，小燕子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紫薇看着自己这个半调子姐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令妃笑够了才看着小燕子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孔沉思了一阵问道“小燕子，你有没有去过蒙古？或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爹娘是谁？”小燕子闻言眼神有些迷糊。
“什么鼓？那是什么东西？我从小没爹没娘，是一个好心的师太收留我的，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谁，想找也不知道怎么找。不过我自已一个人现在也是活得好好的呀，找不找他们也没所谓了。”说着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令妃心中忽地有些心疼这个丫头了，同时也满心的疑惑。如果小燕子真是海佳的女儿那好歹也是个郡主了，怎么会流落街头却无人找寻呢？或者…皇上跟自己都认错了吗？可是世上又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呢。
“咦？这不是被我一剑射回来的姑娘吗？”几人正都沉默着，一个带点惊奇带点玩笑的温和声音传了来。小燕子闻声转身看去，只见两个轻年站在台阶下的假山旁。稍前面的那个正惊奇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温和而好看的笑意。修长的身躯挺直地立于风中，有一股温和淡雅的气质合着天生的贵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微风中，他衣袂轻动，风度翩翩。只一眼，小燕子便对这个温和浅笑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而被小燕子看着的青年～永琪这会儿也正好在打量着小燕子。
自从那日在围场里伤了她以后他就再没见过她。虽然他也想知道她的伤势如何，但男女有别，尤其在这深宫之中有些避晦还是必须要注意的。这会儿看她好好地站在台阶上，一张未施胭脂的俏脸上带着三分稚气七分纯真，浓眉之间更是少有地散发出一股独特的英豪之气。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干净的笑容就在她微显倔强的嘴角爬上她阳光生动的脸。有那么一刻，他的心嘭然一动。盯着那张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生动面孔他竟无法将视线从那上面移开。
“呀！是五阿哥呀。尔泰也在！真巧了。来来，你们两个也上来，我们一起到这凉亭里坐坐，说会儿话。”令妃被永琪的话打断思绪，抬头看见两人，笑着相邀。
永琪尔泰两人笑了笑，齐步走上了台阶，一行人到凉亭中坐了下来。坐定后，小燕子想起刚刚令妃的话立刻记起那天在围场上也是永琪抱起自己的，没来由地她心头一热。“原来你就是五阿哥呀。”
永琪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燕子满是流光溢彩的脸温然一笑。“那天在围场误伤了你，我心里懊恼极了。今天见到你，我总算是安心了，你身上的伤没事了吧？”
小燕子闻言轻然一笑，大而化之地道“那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还得感谢你射了我那一箭我才能见着皇上呢。”
“对，紫薇也一直想谢谢五阿哥那天帮助我们见着皇上，不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紫薇接过小燕子的话说道，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哥哥，她的心情有些激动。永琪转眼看着紫薇清浅笑道“紫薇你客气了，听说皇阿玛已经拟好旨封你为格格，以后我们就是兄妹了，兄妹之间哪有什么谢不谢的。”
紫薇听罢这番话好不激动。这是她进皇宫以来见到的第一位兄长，这番话无疑是充分确定了她的身份。看着永琪，她一时激动得无语。
小燕子看着紫薇，开心地一笑。“紫薇，这下你不愁在宫里没亲人了吧。你有这么多亲人在这里，我就是走也走得放心啦。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五阿哥，他一定会帮你的。”
“你要走！”几个惊叫声同时响起，永琪的语气更是莫名地有些急促。
“这个…”小燕子犹豫地看了眼紫薇道“紫薇，你现在已经找到你爹，我也就放心了。可是这个皇宫好是好，就是有点闷。而且我出来那么久也想大杂院的柳青、柳红和小虎子、宝丫头了。你忘啦，我可是只燕子呀，关久了会被闷死的。”小燕子说完哈哈一笑。
紫薇眼眶有些红了，令妃娘娘闻言大惊。“小燕子，你可以留在宫里呀。皇上都说你是他的开心果，他很希望你留下来。何况你舍得紫薇吗？你不想找到你的爹娘弄清你自己的身世吗？”
“我的身世？令妃娘娘，我不明白。”小燕一脸不解地看着令妃。
令妃一时惊醒，看了看同样一脸惊奇的永琪、紫薇和尔泰三人，她恢复了镇静，笑着道“小燕子，你不是说想找你的父母却无从找起吗？你留在宫里，我们动用官府的力量帮你去找总有一天能找到的，难道你不想跟你的父母团聚吗？”
小燕子面上有些动容了，虽然说从小一个人过惯了，可是最介意的还是自己没有亲人。尤其是这次帮紫薇找到爹后看他们父女两那么开心，自己也心痒了。而且…那个皇上对自己就好像亲女儿一样疼着，留在宫里多陪他玩玩也好。
想到这里，她朝着令妃开心一笑。“那好吧，我就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嘻嘻，其实我还是蛮喜欢这里的，玩够了再回去跟柳青柳红说说，他们一定会羡慕死我的。今天我小燕子能坐在皇宫里跟一位娘娘，一位阿哥、一位格格，还有…咦？这位又是谁啊？”
看着一旁被忽略了许久的尔泰，她侧着头看向了令妃。永琪看着小燕子那股迷糊相不禁宛然一笑“这位是福大学士的二公子，现在跟我一快上书房念书。”
“哦，原来又是一位贵公子啊，我今天真是太有幸了，真想跟你们集体拜把子。”永琪尔泰闻言对看一眼，相视而笑。双手托起酒杯，永琪面带笑容温然地道“那我就以茶代酒敬最美丽的小鹿。”小燕子开心一笑，也举起酒杯俏皮地回敬道“敬最糊涂的猎人。”笑看着对方两人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几日后，紫薇正式被册封为明珠格格，小燕子也留了下来陪在紫薇身边。
深夜，一阵凄凉婉转的琴声从“漱房斋”内传了出来。伴着琴声，幽怨柔美的歌声在夜空中传散开来。“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盼过昨霄，有盼今朝，盼来盼去，魂也销。梦也渺渺，人也渺渺，风雨潇潇愁多少，愁多少…”
“唉…”一声长叹从房中传出。乾隆手里端着茶杯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是一片无奈和忧伤。小燕子用手拄着头难得安静地坐在一侧，俏丽的脸庞上竟一换往日的欢笑，带了些茫然和一丝隐隐的落寞。紫薇端坐在两人前方，面前放着的是一把古筝。显然，刚刚那阵琴声是出自她之手。房中安静了许久才听见乾隆低沉的声音传了来。
“紫薇，当年是朕辜负了你娘。朕知道，你心里对朕还是有怨恨的。这首歌包含了你娘一生的等待和哀怨，但是男人这一生留情容易，守情难。尤其是生在帝王家更是有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有时候朕倒宁愿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这样就可以跟自由自在地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紫薇呆呆地坐在那儿，嘴角微微孺动了一下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眼里带着泪花静静地看着乾隆。
乾隆看见紫薇的眼神，心里一阵愧疚。放下茶杯，他走到紫薇面前慈祥疼惜地摸了了紫薇的头。“如今你娘已经不在了，朕纵然是想弥补对她的亏欠都不可能了。朕知道你一路从济南走到北京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你放心，你是朕的女儿，朕是你的亲阿玛。从今往后，你就是皇阿玛最疼爱的女儿，皇阿玛要把这十九年来落下的所有父爱全部补偿给你。”乾隆说得动情，紫薇听得动容，父女两怔怔地对看了许久紫薇忽地叫了一声“皇阿玛”一头扎进了乾隆怀里，父女两紧紧抱在了一块。
一旁的几个宫女太监也看得忍不住扯起衣袖擦着眼泪。小燕子看着紧紧相拥的一对父女，脸上浮起一阵感动和高兴。可是随即她眼里又闪过一丝羡慕和落寞。紫薇可以凭着努力跟她爹团聚，可是自己呢？一个人流浪了那么多年，连自己的爹娘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寻他们。
想到这里，小燕子看了看紫薇跟乾隆，一个人情绪低落地出了漱房斋。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御花园里。踢起一块石子，小燕子瘪起嘴巴哼了声，“不就是没爹没娘吗，我小燕子活了十八年也没怎么样嘛。我有紫薇，有金锁，有柳青柳红，有小虎子、宝丫头，还有大杂院里那么多亲人，也不比有爹娘的人差呀。”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大堆的人出来，小燕子顿觉心情好多了。抬头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小燕子甩甩手中的丝帕，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小燕子刚对着明月出神，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来。她转脸看去，永琪负手立在不远处，朦胧的月光将他颀长的身躯笼罩在当中。此刻，他正面带着盈盈的笑意静静地盯着自己。展颜一笑，小燕子拍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跳了起来。
“皇上跟紫薇在聊天，我插不上话就出来胡乱逛逛。”
“原来是这样。”永琪浅笑着回了一声，幽深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那张精致率气的面孔。轻松捕捉到小燕子眼里的一丝羡慕，他缓步走到了她身前轻问道。“你也想你爹娘了对不对？”小燕子闻言惊异地抬起头来看着永琪。
许久，她咧嘴一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五阿哥果然不简单呀。”
永琪看着小燕子可爱的表情，被她十分江湖气的一句话逗得心情豁然好了起来。同样开心一笑。他戏道“怎么我听你这语气好像对我不服啊。”
眨巴了一下大眼睛，一抹狡黯的笑容从小燕子脸上闪过。“当然啦，上次莫名其妙地被你射了一箭我都没机会向你讨回。怎么样？今晚就我们两个，我们两较量较量？”说罢将丝巾往怀里一塞，挽起衣袖摆开了架势。
永琪轻笑。“好啊，我奉陪到底。”说完也撒开手来站在那儿气定神闲地等着小燕子出招。小燕子看永琪那副样子，柳眉一皱。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她忽地看着永琪背后大喊道“皇上您怎么出来啦！”
永琪一惊，转身朝身后看去。“小燕子来也！”还没看清状况，一声娇喝伴着一缕掌风从背后袭了来。“上当了。”在心里暗叫了声，永琪转身出手一挡，迅速避了开去。小燕子见状，哈哈一笑：五阿哥果然厉害啊。”说话间又杂乱无章地攻出了几招。
永琪泰然自若地应对着小燕子的招势，脸上的笑容不断加深，这样耍赖的打法他算是见识了。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两条人影在月光下错综交叠不断变换纠缠着。终究还是女流之辈，在对拆了几十招过后，小燕子的出招渐渐慢了下来。
永琪知她是有些体力不支了，悄然地减慢了手上的动作，他笑道“我看你也累了，我们下次再比试怎么样？”
小燕子正感气力不济，听罢永琪的话也一笑道“好啊。”说罢就要收回手，脚下却在此时忽地绊了颗石子，身子猛地朝后倾去。
“小心！”伸手抓住小燕子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带，永琪身形轻动绕到了她的身后。画面在这一刻转慢，惊慌中两人近距离地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里同时闪过一束奇异的光茫。
“你没事吧？”静止下来后，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永琪轻声问道。怀里的温软让他不想放开手，虽然他知道这样很不合适。
小燕子一跃从永琪怀里跳了起来，嘴里快速地答道“嘿嘿，没事没事。”说完伸腿将绊自己的石子踢了开去。
“那我们去那边坐坐吧。”永琪看着小燕子的样子笑笑说道。
“那好吧，我们过去吧。”说完，小燕子不客气地率先往前边的小亭子里走去。
永琪看着身前那道靓丽的背影，脸上显出一抹从未有过的笑容，那笑容里包含着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
“五阿哥，怎么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呢？”自顾在凉亭的栏杆边坐了下来，小燕子侧头看向身边的永琪问道。
永琪闻言原本带笑的眼里忽地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转脸望着小燕子纯洁无瑕的笑容他怔了一秒，随即他惨淡地一笑道：“我…睡不着。”
“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啊。不如你跟我说说啊，我们是哥们儿，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呀。”小燕子将永琪脸上的惨淡笑容看在眼里，不用思索地她想要替他分担的话便如此顺溜地脱口而出了。
永琪看着小燕子，月光下她的大眼睛更显清澈透亮，她天真无邪的面孔让他心里一阵温暖。多少年过去了，自从额娘过世后，这种暖暖的温暖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有。
“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有些伤感地，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痛。“啊！…那你刚刚还陪我疯。”小燕子心里震惊极了，对于这个温和而又大大对她胃口的阿哥她心里竟涌起了一丝…心疼。
“没事，刚刚跟你比试几招后我心情反而好多了。”永琪反过头竟然反安慰起小燕子来。小燕子被永琪脸上的清浅笑容看得有些怔了。从第一次看见他开始就总是看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她总以为像自己这种从小无父无母讨生活的孤儿才会有烦恼和哀伤。可是如今看来，像他这样的富公子也与自己一样有不开心的时候啊。
“你娘她一定很疼你吧？”小燕子看着永琪突然道。她从小没见过爹娘，不知道有爹娘疼着是什么滋味。
永琪闻言视线落在远方，眼神变得悠远起来。“我额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在皇宫里，按照惯例所有阿哥出生以后都要被送往阿哥所，不可以跟自己的生母生活在一起，所以我跟我额娘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什么！这是什么惯例嘛！也太残忍了吧！哪有这样硬是把人家母子拆散的，这也太残忍了吧。”小燕子听得瞪圆了双眼，鼓着腮膀，一脸的愤慨不平。永琪看着她的表情，嘴角扬起一阵轻笑。
“这样做其实也有它的好处，它可以从小陪养我们的独立性。在这深宫之中尤其奉应‘适者生存’这句话。如果你太弱了就会被无情的淘汰掉，而这淘汰就意味着你将永远失去看世界的机会。所以，这样的做法其实…”说到这里永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脸看着小燕子惊恐的表情他不尤得在心里暗骂自己。她是如此的天真善良，怎么可以跟她说这些晦暗的事情呢。想到这里，永琪有些惶恐地道“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小燕子迷迷糊糊地其实没听明白多少。听到永琪不明不白地跟自己道歉，她也就一笑笑道“没事，那你要是想你娘，或者你娘想你了怎么办呢？”永琪见小燕子没听明白自己之前的话，心里一阵庆幸。笑了笑他又答道：宫里有规定的，每个月会安排我们跟自己的额娘见面。每到那时候额娘都会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来给我。虽然我们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很短，可是那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永琪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个开心的笑容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跟额娘见面时的快乐时光。
小燕子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你真幸福，有个这么疼你的娘，还有个威风的皇上做爹。我长这么大连自己的爹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永琪转脸看着小燕子，望着她脸上的失落他心里涌起一阵怜惜和心疼。情不自禁地，他伸手拉过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握在了手心。“小燕子，别这样，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的爹娘的。只要他们还活着，你们一定可以相聚的，相信我。”小燕子怔怔地看着永琪，手上传来的温热让她心里涌起一阵暖流。随即她展颜一笑：你说得对，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们的。皇上现在正派人帮我在到处打听，说不定明天就会有消息了呢，嘻嘻。”说罢小燕子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
永琪也是一笑，看着眼前这张坚强乐观的笑脸，他眼里的温柔又加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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